我緊盯著趙依的眼睛，從她的眼神里，我沒有看到半點心虛，她坦坦蕩蕩，不像是說假話。

        可醫生也不會弄錯，莫南城去世也確實有半年多了，那這孩子……

        一個去世都半年多了的人，怎么讓趙依懷孕？

        我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這時，莫老爺子急忙趕來了，一進病房就問：“兒媳婦，你沒事吧，孩子沒事吧？”

        這可是莫南城的遺腹子，莫家幾代單傳，莫南城去世了，莫家香火就指著趙依肚子里的孩子延續。

        趙依撫摸著肚子：“沒事，爸，你別擔心，我跟寶寶都很好。”

        莫老爺子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你一定要好生休養，可千萬不能出半點差池，我還等抱孫子呢。”

        “知道了爸。”趙依眼底劃過一抹濃烈的憂傷：“可惜南城看不到孩子出生。”

        提到莫南城，病房里彌漫著濃濃的悲傷。

        莫老爺子喟嘆一聲：“別想了，養好身子要緊，只要你跟孩子都好好的，比什么都強。”

        莫南城剛去世那會，莫老爺子直接病倒了，過去半年多了，再提起莫南城，莫老爺子已經不像當初那樣情緒激動了，他能克制住自己的悲傷，就連看見我這個禍害莫南城的罪魁禍首，莫老爺子也只是眼神冷漠的看了我一眼。

        趙依與莫老爺子直接將我忽略，見趙依沒事，而莫老爺子在這，我也不可能去追問趙依孩子怎么回事，很顯然，現在孩子就是莫老爺子的希望，我把這希望打碎了，莫老爺子肯定接受不了，后果怎樣，難以想象。

        我悄聲離開病房，站在醫院的廊道，我看著大雨傾盆，傘已經扔在了墓園，我沒法離開，在廊道找了椅子坐下來等雨勢小一些再走。

        被雨困住的人不少，有的人有家人來接，有的只能沖進雨幕，而有些就只能等待。

        我盯著外面的雨。

        這時，有人在我身邊坐下來。

        “你去看南城了。”

        是莫老爺子。

        我驚訝回頭，見著莫老爺子有些誠惶誠恐。

        “伯、伯父，你好。”

        我有些舌頭打結，對莫老爺子，我愧疚更深，是我害的他白發人送黑發人。

        “你別緊張。”莫老爺子瞅了我一眼：“你跟南城在孤兒院一起長大，情誼非淺，他對你的心思，我更是一清二楚，莫家都是癡情種，臭小子這一點隨他老子，我也知道，他做的那些事跟你也說不上有多大關系，他是成年人，就要為自己的決定買單。”

        這話讓我詫異。

        “南城難道跟你不是……”

        莫老爺子不是莫南城的父親？

        莫老爺子倒也直爽，說：“南城是我大哥的兒子，如今南城不在了，也沒必要遮遮掩掩。”

        “那、南城他知道嗎？”

        “知道吧。”莫老爺子的語氣有點不確定，他說：“當初南城他爸也是栽在女人身上，出車禍沒了，我也是后來才知道我大哥跟那個女人還有個兒子，莫家人丁凋零，我膝下無子，我也這把歲數了，這才托人市場經濟打聽南城的下落，南城帶你回來那一天，我就知道你是南城的劫，逃不過的，可我不信命，讓南城跟趙依結婚，我找人算過，南城跟趙依八字最合，他們倆在一起，會有好結果，沒想到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外界一直都以為莫家是單傳，沒想到還冒出一個大哥來。

        莫老爺子看出我的疑惑，補充道：“我跟大哥是孿生子，當年有大師替莫家算過命，我跟大哥只能有一人留下來，或者就會對莫家運勢有沖撞，后來抽簽決定，我留下，大哥被送了人。”

        越是豪門，越是迷信，對命看得格外重，娶媳婦都是要嚴格合八字。

        “莫家一輩子信命，最后卻被命給捉弄了。”莫老爺子深陷的眼窩里透著滄桑，笑了一聲，那是自嘲與無奈：“后來才知道，趙依謊報了八字，所以說這都是命。”

        原來這才是莫老爺子答應趙依，讓她嫁進莫家的原因。

        謊報八字，趙依辛苦算計來的婚姻，最后卻還是一場空。

        我抿了抿唇，躊躇著問：“伯父，你能告訴我南城出殯那天，姚慕白到底跟你說了什么嗎？南城的遺言是什么？”

        莫老爺子陷入某種回憶，爾后說：“南城留下的遺言跟你沒有關系，你就別打聽了，雨小了，你也該回去了。”

        我看了眼外面，雨果然下小了。

        “伯父，我……”

        “以后你別再去騷擾趙依，她懷著孩子，情緒波動不宜過大，現在莫家就指著她了，不能再出差錯。”

        莫老爺子丟下這話就朝趙依住的病房走，他剛才跟我說的這些，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用意。

        莫老爺子膝下無子，找回了莫南城，現在莫南城沒了，他寄托于趙依肚子里的孩子，如果連著寄托都沒有，他又該如何？

        趙依懷孕五個月了，從時間上來說對不上，莫老爺子應該不會不清楚，那他為什么還留著趙依？

        我想不明白。

        雨小了，我打了車回去。

        一進屋就聞到了飯菜香，陳淑琴端著一盤肘子從廚房里出來：“南笙回來了，快去洗手準備吃飯了。”

        她今天的心情看起來格外的好。

        陳淑琴話音剛落，秦天明從樓上下來，她笑著說：“天明，叫茜茜一塊兒下來吃飯了。”

        原來是趙南茜回來了。

        “好。”秦天明看了我一眼，又上樓去叫趙南茜。

        沒一會兒，兩個人一起下來。

        趙南茜挽著秦天明，笑得一臉幸福，卻在看見我時，臉上的笑意頃刻間僵住了。

        哪怕是精神失常，對我的敵意，可一點不少。

        那是潛意識里的。

        “天明。”趙南茜將秦天明抓的更緊了，生怕跑了似的。

        陳淑琴與秦天明都有些尷尬，秦天明輕輕拍了拍趙南茜，柔聲哄：“你剛才不是說餓了嗎，吃飯去吧。”

        “嗯，吃飯。”趙南茜乖巧的點頭，一直拉著秦天明。

        兩人就像連體嬰兒一樣，吃飯的時候也特別膩歪。

        我心里裝著心事，吃飯也沒有胃口，吃了幾口就沒吃了，正打算回房間，秦天明的手機忽然響起了。

        鈴聲一響，趙南茜似乎特別敏感，瞥了眼來電顯示，表面上還是特別乖巧，我不經意地看了她一眼，卻正好捕捉到她眼底的嫉恨，那眼神太過熟悉，讓我心驚。

        難道趙南茜并沒有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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