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醫院后，秦天明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兩眼發直地盯著地磚，不知道在想什么，醫生讓簽字他就簽字，陳淑琴站在秦天明面前罵。

        “秦天明，我告訴你，如果我女兒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我好好的一個女兒，自從認識你之后，看看她現在都變成什么樣子了，你要還是個男人，就給我個說法。”

        “一個女人最好的青春都耗在你身上了，因為你，茜茜她這輩子都做不了母親，沒有自己的孩子，你現在還想跟她離婚，你就是個忘恩負義，薄情寡義的人。”

        不管陳淑琴怎么說，秦天明一直低著頭受訓，不吭聲。

        醫生又一次從手術室出來，說趙南茜顱內出血，又因趙南茜之前給了一顆腎給陳淑琴，身體不太好，現在是雪上加霜，十分兇險。

        一聽這話，陳淑琴臉色煞白，扯著秦天明的衣服撒潑，趙南茜人還沒死，她就恨不得讓秦天明抵命一樣。

        “夠了。”秦天明忽然發怒，將陳淑琴一把推開：“我對趙南茜已經仁至義盡，她落到今天的地步，最大的原因是因為她有你這樣自私自利的一個母親。”

        秦天明的語氣十分重，陳淑琴被吼得一愣。

        我也感到詫異，今天的秦天明很是奇怪，這已經是兩次發怒了。

        陳淑琴眼眶里噙滿了淚，紅著眼睛看著秦天明，氣得哆嗦，說不出話。

        秦天明側身問醫生：“救活她的幾率有多大？”

        “三成。”

        這三成幾率也是保守的估計，欲言又止：“就算保住命，也可能會留下后遺癥。”

        “什么后遺癥？”秦天明問。

        “可能會成為……植物人。”

        陳淑琴尖聲道：““什么？”

        秦天明深吸一口氣，說：“拜托劉醫生一定救她。”

        “我們一定會盡力。”醫生將病危通知書給秦天明簽字。

        秦天明看都沒看，拿起筆刷刷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醫生進了手術室后，秦天明對陳淑琴說：“今天趙南茜如果死在手術臺上，我秦天明一命抵一命，她今天要是活著走下手術臺，我秦天明養她一輩子。”

        “誰要你養，我陳淑琴連一個女兒都養不起是不是。”陳淑琴指著秦天明的鼻子，咬牙切齒：“茜茜有一點問題，我絕不會饒了你。”

        秦天明充耳未聞，直接朝電梯的方向走。

        趙南茜還在手術室里，陳淑琴也不敢離開，只得對著秦天明的背影又罵了幾聲，之后坐在長椅上痛心疾首：“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哦。”

        我在一旁沒吭聲，陳淑琴一直在那念叨著自己的命苦，我望了眼手術室，正想安慰陳淑琴，阮晴天給我打電話。

        我回來之前就跟她說了今天回來。

        我走到電梯邊的陽臺上接電話：“晴天。”

        阮晴天欣喜地說：“你回來了，在家嗎？”

        “回來了，不過沒在家，在醫院，趙南茜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一聽趙南茜出事了，阮晴天說：“她這一天到晚不惹出點幺蛾子不自在，這次又是怎么從樓上摔下來了？”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跟秦天明有關。”

        我還真不知道是趙南茜自己摔了，還是秦天明推的。

        我一抬頭，正好看到秦天明坐在樓下的花壇上抽煙。

        我對阮晴天說了一句：“回頭再聊。”

        掛了電話后，我下樓走向秦天明，就這么短短的時間，秦天明已經抽了好幾支煙。

        我站在他面前，嘆了一口氣：“你、沒事吧。”

        他沒有抬頭，指尖的煙被風一吹，燃得很快，他盯著煙頭，自嘲地笑了笑：“活了三十多年，一塌糊涂。”

        我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曾經意氣風發的那個秦天明。

        “你遇到什么事了？”

        直覺告訴我，秦天明心里藏了事。

        他沉默了，狠狠地抽了幾口煙，像一個癮君子，搖頭：“沒事。”

        他將煙頭丟在腳邊，一腳碾滅，起身，雙手揣在衣兜里：“你回去休息吧，這邊的事就別管了。”

        發生這樣的事，我回去也沒法休息。

        我了解秦天明的脾氣，他不想說，就算再怎么問也不會說。

        “我還是等手術結束了再說吧。”

        如果趙南茜真有個什么萬一，陳淑琴一個人在醫院，我也不放心。

        秦天明目光幽遠地望著前方，近似喃喃地說：“一步錯，步步錯。”

        這話他曾經說過。

        曾經是悔，今天聽起來，這話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像是說給我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對于秦天明跟趙南茜之間的事，我還真不好說什么。

        “秦天明，你有沒有想過，放過你自己，也放過她。”

        也許，趙南茜徹底見不到秦天明，時間一長，慢慢地就好了。

        現在兩個人一直這么糾纏不清，只會一直痛苦。

        秦天明側頭瞥了我一眼，目光沉沉：“南笙，你放過自己了嗎？”

        他的話讓我一怔。

        這幾年經過太多事，已經不由得自己不放過自己。

        我看了看前方，語氣悵然地說：“我記得當年你出事后，我長達一年的時間都沉浸在悔恨中，我每天都在想，為什么死在火場里的不是我，后來知道懷了囡囡，我就想著要為你留個后，偉大的把自己都給感動了，后來遇到厲少爵，我卻只求當時，也不想以后能走多遠，到了現在，再回首看過去，無論過去有過什么幼稚的想法，那都是一種成長，當我從蘇婧媛手中撿回一條命，我從醫院醒來，一瞬間就什么都想通了。”

        活得太執著，只會累己累人。

        莫南城說的對啊，人生匆匆幾十年，別人不放過我們，我們就得學會自己放過自己。

        “成長。”秦天明呢喃著這兩個字，之后我們都不再說話。

        趙南茜的手術晚上八點才結束，命是保住了，已經被轉進了重癥病房進行觀察。

        陳淑琴不愿回去，要留下來看著趙南茜，秦天明這次倒沒有再被責任束縛，知道趙南茜沒有性命之憂，他直接離開了醫院，“絕情”的做法有些不像他。

        夜里九點，我打算走時，趙建國也來醫院看望，他將我叫到走廊外面，問我：“南笙，莫南城打算怎么處置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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