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少爵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冷聲讓我下車。

        那是‘趕’的語氣。

        囡囡才睡著，我也不想跟他爭執，也就下車了，輕聲關上車門，我看著厲少爵說：“我是囡囡的母親，沒有我的同意，你別想送囡囡出國，否則，我們法庭見。”

        我也是氣極了，才會放狠話。

        我話音剛落，他直接發動車子，揚長而去，噴我一臉車尾氣。

        氣得我對著車子罵：“混蛋。”

        我的話他肯定沒聽見，站在原地生了一會兒悶氣，這才走向自己的車。

        家長接了孩子都走了，路面沒幾輛車子，交通通暢。

        我開車回了公司，讓秘書給我訂了份外賣，正要閉目休息一會兒，南山醫院打來電話，是照料莫天道的護工打來的。

        之前我為了想知道莫天道的情況，讓護工存了我的電話，叮囑她，如果有特殊情況，一定打電話通知我。

        莫天雄的案子也該落下帷幕，莫南城也不是全然信莫天道，我也沒必要再蹚渾水，但是這電話打來了，也沒有掛掉的道理。

        我接通電話：“李姐，以后莫……”

        “趙小姐，你快來一趟醫院，老先生快不行了。”護工在電話里焦急地說：“現在人已經被送去了搶救，我沒聯系上莫先生，只好給你打電話了。”

        之前我看莫天道精神很可以，怎么會忽然不行了？

        我立即開車去南山醫院，路上也試著聯系莫南城。

        每次關鍵時刻，他的電話總是打不通。

        我想到曾經莫南城說他的手機二十四小時為我開機，這特么就是天大的謊言。

        我在心里罵了聲騙子，腳下踩油門提速，直奔醫院。

        到了醫院，我停了車就去了八樓搶救室，我問了醫生，莫天道已經被送回病房了，人搶救了過來，莫天道是因為太過興奮，才會一下子心肌梗塞，如果發現晚一點，根本就救不過來。

        興奮？

        他一個在醫院養病的人，什么事能讓他興奮？

        我朝病房走，在走廊里遇到去打水的護工，我問：“李姐，到底怎么回事，我聽醫生說莫伯父是因為興奮過度，怎么會這樣？”

        李姐說：“老先生之前還好好的，讓我給他開電視，看著看著，他忽然就大笑起來，一時就喘不過氣來。”

        “看的什么？”

        “就是那個莫氏集團的董事長庭審的報道，好像是敗訴了，老先生忽然就笑起來了。”

        原來如此。

        莫天道就是等著莫天雄栽跟頭，看到莫天雄敗訴，如何不高興？

        我往病房走，護工說：“有位先生在里面，要求了不許任何人進去。”

        “先生？誰？”我疑惑了，還會有誰來看莫天道？

        護工搖頭：“我不知道，也沒見過。”

        我讓護工先去休息一會兒，接過她手里的水壺，也不管里面有什么人，直接擰門進去。

        也就在門打開那一刻，一道滄桑的聲音傳來：“莫天雄，事情到此結束了，二少爺他說了，他欠莫家的，欠你的已經還清了。”

        莫天雄？

        我聽到莫天道的聲音：“他算什么少爺，泉叔，別忘了莫家到底是誰當家做主，不過算他莫天道識趣，本就是莫家不要的，拋棄的災星，讓他在有生之年回到莫家享受幾年富貴，已經是他的福氣了。”

        莫天道？莫天雄？

        我心里震驚，躺在里面的才是犯下滔天罪行的莫天雄？

        被法院判決的才是當年送走的莫天道？

        真正的莫天道替莫天雄頂罪？

        我的腳如灌鉛般沉重，手握著門把，沒敢進去，悄然退了出去。

        我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耳邊一直回響著兩人的對話，腦子里一片混亂。

        忽然我想起莫南城查到的有關莫天雄假慈善事，再聯想到病房里躺著的這個莫天道的人品，一切都好像有了解釋。

        好一個偷龍轉鳳，滿天過海。

        真正的莫天道愿意替莫天雄頂罪，我一個外人又有什么好說的，那莫南城呢？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到底誰才是莫南城的親生父親呢？

        就在這時，泉叔從病房里走出來，我叫住他：“泉叔。”

        泉叔在莫家干了六十年的管家，今年都已經八十歲了，滿頭的白發，走路已經顫巍巍，靠著拐杖。

        泉叔仔細瞅了瞅我，這才想起我是誰：“原來是趙小姐啊。”

        莫南城很敬重泉叔，我之前在莫家有幸見過泉叔一次，后來泉叔搬到外面跟自己的兒女住在一起，享受天倫去了。

        “泉叔，可否借一步說話。”我看了眼病房，意思很明顯，有些話肯定是不能讓里面的人聽見。

        泉叔眼底閃過一抹驚慌，他已經猜到我偷聽到他們的談話了。

        我讓泉叔跟我到車里，安靜的空間里，我也不兜圈子，開門見山地問：“里面躺著的才是真正的莫天雄，對嗎？”

        泉叔遲疑著，點頭：“趙小姐，有些事我希望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事情已經結束了。”

        “真的結束了嗎？”我扯了扯嘴角：“莫天道與莫天雄互換身份，那莫南城在中間算什么？泉叔，你是莫家的老人了，莫家對于你而言，想必已經不僅僅是雇主這份關系，你愿意稱莫天道一聲二少爺，也就是認可他的身份，你明知道那些事不是他干的，為什么要眼睜睜地看著事情發生，而且還是莫南城親自將莫天道送進去的，那可是他的親生父親。”

        “不不不。”泉叔連忙解釋道：“孫少爺是大少爺的孩子，不是二少爺的。”

        “那莫天道為什么愿意頂罪？”

        泉叔沉默了許久，才嘆息一聲，說：“這都是作孽啊，我知道有些事我不說，二少爺不會說，大少爺更不會說，那只會讓真相掩埋，讓孫少爺繼續誤會二少爺，被大少爺欺騙，趙小姐，我知道你跟孫少爺關系很好，如果哪天有必要，我希望你能將我今天的話告訴孫少爺，也算是還二少爺一個清白。”

        “好。”

        泉叔這才說：“幾年前，那會兒家主還在，公司已經由大少爺接管，大少爺很會做生意，短短一年就讓公司更上一層樓，家主很欣慰，直到有一天……”

        泉叔告訴我，莫天雄之所以一年之內大賺，后來發現都是做的違法的事，差點捅出大簍子。

        莫天雄的父親見到自己的兒子作惡多端，知道莫家早晚毀在莫天雄手里，這才想起自己還有個小兒子，趕緊讓人去找，也就是真正的莫天道。

        莫天雄知道了自己父親的打算，想要莫天道代替他，也就先下手為強，對莫天道下毒手，約了莫天道，也就在路上，莫天雄坐的車子剎車不靈，這才出了車禍。

        莫天雄也就是那時失去雙手，下身癱瘓。

        后來，莫天道就直接替代了莫天雄，沒過多久，莫天雄的父親也就去世了。

        莫天道沒有子女，這才開始尋找莫天雄留下的孩子，也就是莫南城。

        其實，莫南城并非莫天道之前說的那樣，是莫天雄與心愛女人生的，而是一個不愛的女人生下的。

        莫南城的母親生下他，就將他丟在了孤兒院門口。

        莫天道是顧及莫南城的感受，才會編造了那樣的謊言。

        聽完了莫家的故事，我心里久久無法平靜。

        沉吟了一會兒，我想到泉叔剛才說的話，看著他問：“莫天雄的車子怎么這么巧剎車失靈？莫天道為什么說他欠莫天雄？莫非車禍不是意外？”

        泉叔垂下渾濁的眸子，臉上帶著痛惜，嘆息一聲，沉痛點頭：“恩，家主知道大少爺去找二少爺，親自剪斷了剎車線。”

        聞言，我十分震撼。

        老子親自謀殺自己的兒子？

        那得是多失望才能干得出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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