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子回頭便吐了一地。
　　幾位執法人員更是連吐帶著擺手，辦公這么多年了，從沒見過這樣的尸體。
　　儲政雖然看上去還算冷靜，其實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
　　“妮瑪，這……那里是尸體，簡直是一灘……噢！”實在扛不住的儲政回頭吐了兩口酸水，幸好他陪著宋建軍在工作，壓根沒來得及吃飯，不然，估摸著把屎都得吐出來。
　　“小政，你快看看，我們幾個看樣子是不行了，你是專業的，你去你去。”
　　儲政沒轍，擦擦嘴角只能硬著頭皮戴上手套。
　　這尸體渾身上下被一種腐蝕性很高的東西泡過，表面連皮帶肉全都碳化成一灘黑色的液體，十分的粘稠。
　　別說查什么指紋和致命傷口了，就連臉也被灼燒成了灌滿碳化液體的骷髏。
　　取樣，挪動，標注，一系列收集完畢后只能帶回去看看能從骨齡上判斷出死者的身份。
　　這幾天，圓子自從陪著儲政跑了這一趟，再也不敢去找他了，儲政也忙的神龍見首不見尾。
　　“老大，你都沒見那場景……我滴媽耶，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灘黑芝麻糊。”
　　圓子已經說了兩天了。
　　宋建軍一開始并不想搭理他，此刻到底是不耐煩了：“別說了，上次查的仿造文物的那個叫馬純的，查一查他。”
　　“是。”圓子這才停止牢騷。
　　宋建軍是真想從這個叫馬純的人身上找到更多的線索，他始終還是想幫幫自己的親生母親。
　　但是徇私枉法這種事他實在干不出來。
　　“等等。”宋建軍起身：“我自己去。”
　　此刻想想那個叫馬純的仿造家也姓馬，不知道和馬漢林是不是親戚。
　　不過上次得知這個叫馬純的老頭也在京北郊區百里之外的望月塔，想找他大可以直接去尋。
　　開車不需要多久。
　　望月塔就在京北北方綿延的山脈駱駝山的末端，那一頭直接入了半截海域，大浪擊打著山巖，山尖上邊有一處九層的寶塔。
　　因為地里環境特殊，這里算是崖壁險灘，所以，即便是漁民也不愛在這種地方出海捕撈。
　　望月塔內的階梯呈現盤旋狀。宋建軍的腳步聲剛傳開，便回音肆擾，但是有節奏的海浪嘩嘩響，間隔的便把腳步聲掩蓋了。
　　望月塔的第五層，老者正瞇著眼睛盯著篝火看。
　　宋建軍剛踏上第五層就愣了一下，整個樓層擺滿了木雕，地上還有一堆下不去腳的，東倒西歪的各型各色的木雕。
　　那雕刻的果真是栩栩如生，鳥欲飛鵬展翅，或是龍虎兇殘的眼神，這些還都是腳下隨便扔的作品。
　　馬純一身整齊的麻布衣服，頭發修剪的格外利索：
　　“要來觀月，今天也不是時候，俗話說得好，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再過幾天才是好時間。”
　　外頭一浪一浪的嘩嘩聲。宋建軍淡淡的說道：“馬老前輩，一個人守塔可還好？”
　　馬純老爺子放下手里的木雕，嘿嘿一樂：“下三層一到這個季節確實挺潮濕的，我往高處挪一挪，住的也還算舒心。”
　　他并沒有因為來著一口叫出了他的姓而感到驚訝，對于宋建軍來說，明顯是常有人來拜訪，已經習慣了。
　　見老頭頭也沒回，佝僂著脊背收拾著手邊的木雕，宋建軍也舒適地尋個木椅子坐下來：
　　“老先生的手藝真不錯，這個，是云漢年間的九龍朝賀吧，雕刻的真不錯，只可惜是木頭的，若是用白漢玉足夠以假亂真了。”
　　宋建軍說這話的時候，手里拿著一塊板磚那么大的木頭，上頭的浮雕栩栩如生，對比了一下老先生面前放著的布袋子，攤開的，上頭有各種各樣大小各異形狀不同的刀具。
　　這個時候，馬純老爺子才緩緩回頭看了一眼宋建軍。
　　但是他很快收回目光繼續收拾自己的刀具：“哈哈，小伙子見笑了，我這只是平日里閑來無事找點消遣罷了，怎么能跟九龍朝賀玉雕相提并論。”
　　宋建軍知道沒找錯人，但是和打聽到的消息有出處。
　　不是說他耳聾眼瞎嗎？
　　看來耳朵根子還是很靈的，而且眼神要是不好的話，會把木頭雕刻的連細枝末節都這般栩栩如生？
　　宋建軍看著馬純的背影，眼神里透著一股鷹隼一般的陰冷，就像是匍匐在夜里叢林中的雄鷹。
　　果然，馬老爺子猛地回頭：
　　“小伙子，你來找我是所謂何事，不妨直說。”
　　馬老爺子放下了手里所有的工具，拿了一個自己親手做的木制小凳子塞在屁股下坐著。
　　宋建軍這才收起那審視一般的眼神：
　　“馬老爺子，我有件事不解，您這么好的手藝……”
　　此話沒說完，馬純嘿嘿笑著一揮手：“我知道你來干嘛的，拐彎抹角的有什么意思？你只不過是想問我，仿造文物的意圖。
　　正好你也來看了，我不圖錢不圖勢，所以你很疑惑。”
　　宋建軍眉心一挑。這老頭怎么知道的？但是，轉瞬，宋建軍恢復了清醒：
　　“老先生說的對，我就是不理解為什么，仿造古董最多也就是個剽竊騙人的買賣，可您老又不貪財，又不愛權，為什么呢？
　　仿造文物，倒是得跟老爺子您說一聲，那是犯法的，如今，很多仿造的文物拿來頂包，咱們華夏的文物都被偷偷賣給了外國人，我想，老爺子您……”
　　話說到這，又被馬純哈哈一笑給打斷了。
　　他站起身來，就站在望月塔的那扇靠近自己的木窗前，背對著宋建軍，看著遠處的大海：
　　“孫賊兒，爺我先走一步。”
　　宋建軍聽這話怎么這么別扭，抬眸一看，這老家伙竟然破窗而出跳了下去。
　　“馬老爺子……馬純！”
　　宋建軍沖到窗戶往下看的時候，只有波瀾壯闊的海浪不停地拍擊著望月塔下的山石。
　　這個高度跳下去，絕對摔在山石上，并且有可能粉身碎骨
　　宋建軍什么沒見過，當時便冷靜的打了個電話。
　　很快，搜捕人員全都趕到。
　　就連儲政一聽說是宋建軍的指派，也跟了過來。
　　宋建軍看著塔下搜捕的人員，他覺得有很多不符合邏輯的東西。
　　馬純為什么在他一趕到就跳下去了？
　　這不符合一個人的求生欲望，并且，宋建軍自認從來沒逼迫過馬純。
　　直到思考了半個小時之后，儲政跑了上來：
　　“首長……”
　　宋建軍看他那樣子就知道結果了，和自己猜著的大半都很溫和：“沒找到尸體對吧。”
　　“首長，您怎么知道的？”
　　儲政本來還不知道怎么交代呢，此刻竟被猜到了，瞬間覺得有點不可置信。
　　宋建軍異常的冷靜：“別這么看著我，我確實親眼看見馬純跳下去了。”
　　說這話的時候，宋建軍回頭猛地看向馬純跳出去的窗子，他記得很清楚，那老頭猛地轉身雙手扒拉一下窗欞，直接縱身一躍：
　　“儲政，從窗臺上看看能不能采集到指紋。”
　　儲政倒是立刻執行。
　　但是宋建軍目光卻落在了馬純雕刻的這些一堆雜亂的木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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