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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身死托孤慰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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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竹林一戰之后,已是傍晚十分。

  秋涼如水,落葉瀟瀟,丹江口的夜色像被洗過一樣干凈澄澈,空氣中的味道也格外清新舒爽。

  暮靄沉沉,炊煙裊裊,遠山如潑墨,月影如伊人,夜空中還掛著幾顆疏星。

  雨已經停了,屋檐上卻還滴滴答答的掛著水珠,西風一過,宛若珠簾。

  街道上的行人不多,賣燒餅的小販早早收攤回家,測字算命的先生也早已收起了招牌。

  幽暗之中,司門巷口,兩條人影,一高一矮,并肩而行,正是穆容止與蘇杭兒。

  穆容止牽著蘇杭兒小手,從城外翠竹林緩緩歸來,此刻,他們不必擔心有殺手追來,畢竟殺手也是人,也要吃飯睡覺,不能時時刻刻盯著。

  蘇杭兒仰頭望著穆容止,神情有些焦急了,道:“大俠,我爺爺呢?爺爺什么時候來接我?”這一路走來,蘇杭兒已經詢問了無數遍這個問題。

  穆容止低頭一笑,溫顏道:“別著急,你爺爺說好了戌時與我們在茶館匯合,不會出差錯的,你放心。現在時間還早,你肚子餓不餓,我們去吃碗面好不好?”

  一提起餓不餓,蘇杭兒的肚子當真咕咕叫了起來。

  蘇杭兒靦腆一笑,頗有些不好意思,輕聲道:“我餓了!咱們去吃面吧。”

  兩人從被殺手圍攻那一刻到現在,神經一直緊繃著,未曾喘息片刻,體力早就耗光了,現在突然放松下來,才發現早已饑腸轆轆,疲憊不堪。

  穆容止信步走到路邊的一個面攤前,道:“老板,給我們上兩碗面。”面攤老板招呼兩人坐下,不一會兒就端上來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條。

  湯是骨頭湯,熬了一整天,頗有些滋味。

  面是玉米面,雖然粗糙,卻能管飽。

  面里還有兩個蛋,一把蔥花,不豐盛,但很實在。

  每個鎮子,都有這么一兩家面攤是通宵煮面的,簡陋,便宜,人人都能吃得起。只要你想了,便能隨時吃上一碗。

  面攤老板平凡,神秘,無名無姓,終日碌碌無為,卻樂得自在,日子過得踏實而心安理得,沒有人知道他是誰,也沒有人知道他從哪里來。

  這里溫暖,有人情味,有安全感,因此流浪奔波的浪子愛在這里吃面,歷經血雨腥風的江湖人也喜歡在面攤吃面。黑夜中的面攤,總是能給他們帶來一絲慰藉,這是他們的臨時港灣,可以暫且躲避紛爭,躲避江湖恩怨,什么都拋卻,只安安心心的吃上一碗面。

  于江湖人而言,面攤是一種情懷,一種寄托,一種慰藉。

  一碗熱騰騰的面條下肚,滿足欣慰,疲累皆消,還有什么事情過不去。

  蘇杭兒也開始吃面了,一只小手抓著筷子,一口接一口的扒著面條,腮幫子一鼓一鼓,這小家伙顯然是餓壞了。

  穆容止三口兩口便將一碗面吃干凈,借著闌珊的燈光,這才仔細瞧了蘇杭兒一眼。

  只見蘇杭兒穿著一身紅色的小衣裳,頭上梳著兩個總角,一雙大眼睛烏溜溜的十分靈動,粉雕玉琢,天真無邪,甚是可愛。

  蘇杭兒狼吞虎咽,吃得滿嘴湯漬,穆容止笑著從懷中摸出一塊皺皺的泛了黃的帕子,將蘇杭兒嘴角邊的湯漬輕輕擦去。

  小家伙吃的極快,不一會兒,一碗面就被吃得干干凈凈。吃飽之后,蘇杭兒又接過穆容止的帕子,擦了擦小嘴,仰頭看了看穆容止,笑道:“我吃飽了,咱們去找爺爺吧。”

  兩人穿過四條小巷,踱過三條胡同,這才到了茶館,在離茶館不遠處,便瞧見一個人迎面走來,仔細一看,正是蘇妙青。

  蘇杭兒一見是爺爺,立馬就朝蘇妙青飛過去了,撲到蘇妙青的懷中。蘇妙青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小孫女一遍,確認孫女并沒有受什么傷,才放下心來。蘇杭兒第一次與爺爺分開這么久,更覺爺爺親切慈祥,依依不舍。

  蘇妙青望了穆容止一眼,笑對蘇杭兒道:“杭兒,你可知道這個人是誰?”

  蘇杭兒道:“他是穆大俠。”

  蘇杭兒被擒之時,聽爺爺稱他作“穆大俠”,故也如此稱呼他,卻并不知道這穆大俠究竟是誰人。

  蘇妙青笑瞇瞇的,又神神秘秘的問道:“那這穆大俠又是誰人?你知道不知道?”

  蘇杭兒搖了搖小腦袋瓜子,滿臉疑惑道:“我不知道。”

  蘇妙青大笑起來,道:“這穆大俠正是劍圣前輩穆容止。”

  蘇杭兒一聽到“穆容止”三個字,先是一怔,忽的想起自己信口開河,當著眾人之面說出:“長大了便要嫁與劍圣前輩”這等話來,一張嫩臉刷的一下就紅到了耳根子,窘迫不堪。

  蘇妙青見孫女呆呆愣愣,心中一樂,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蘇杭兒一時呆立不知所措,無地自容,只拿眼睛瞟著蘇老兒,心中著實嗔怪爺爺戲弄自己。現在當著劍圣前輩的面,自己恨不得立即找個地洞鉆進去,平日里的古靈精怪、逗趣饒舌,現在全都沒有了。

  穆容止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見蘇杭兒窘成這樣,哈哈一笑,解圍道:“不打緊的,我們快進去罷。”

  三人并肩走到茶館,只見茶館早早的就關了門,里面黑漆漆的一片,沒有一點燈火透出來。

  穆容止與蘇妙青對望了一眼,俱是一臉疑惑。

  整條街安靜的有點不尋常,一股無比詭異的氣氛籠罩在三人身上。

  穆容止與蘇老兒兩人將蘇杭兒護在中間,前后左右仔仔細細的巡查了一遍,又點破紙窗,確認了茶館里外并無殺手埋伏,這才松了一口氣。

  穆容止一馬當先,走在前頭,側著身子朝茶館內探去。又將蘇妙青與蘇杭兒護在身后,以防有什么暗器突然從門后激射出來。

  三個人的心突突的都快跳將出來,可怕的不是人,而是氣氛。

  茶館的門并沒有上鎖,穆容止伸出右手,輕輕將茶館木門推開一條縫,緊接著,又將右足探了進去,只聽得“吱呀”一聲門軸轉動之后,整座茶館又陷入一片沉寂,如同一片死地。

  三人貼墻而走,摸到一個小小木臺,那是一盞燈。

  蘇妙青探手入懷,取出火折子,點燃了燈盞,整座茶館登時亮堂起來,適才莫名詭異的氛圍一掃而空。

  “啊,有死人。”蘇杭兒一聲驚呼,一張小臉嚇得慘白,立馬用雙手蒙住眼睛,躲在了蘇老兒身后,不敢再看。

  穆容止凝神看時,只見茶館正廳中,地上躺著的、桌上趴著的全是死人,有的仍保持著死前喝茶時神態、有的仿佛還在側耳聽書、有的則在打斗中被絆倒在地,死態萬千。可相同的是,每個人都是臉色烏黑,身體僵硬,七竅中還留著凝固的血液,顯然都是中毒身亡的。

  穆容止心有不忍,嘆道:“是我連累了無辜。我只道這群殺手只要還惦記著那兩封密函的所在,就一定不會殺我,必然會先生擒了我,逼我交出密信后再殺我滅口。我料定他們下的是尋常迷藥,卻不曾料到這幫人如此心狠手辣,竟一個活口也不留。”

  蘇妙青看著滿屋的尸體,心中煩悶萬分,呼了幾口氣,靜了靜心,回想起今日種種細節,總感覺有一點是自己沒有想到的,可卻又想不起來到底是哪里不對勁。

  穆容止走近角落的一張木桌,反手探到桌底,便摸出了兩封書信,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火漆完好無損,這才將兩封密信包好了,妥妥帖帖收入懷中。

  蘇妙青呆若木雞,立于燈前,雙眉緊蹙,顯然是在苦苦思索著什么事情。

  過了良久,蘇老兒突然眼珠一轉,一拍大腿,大叫一聲,道:“哎呀,我真是該死。小二哥分明早就提醒過我的。我竟這般蠢笨,未及細想。”說著又捶胸頓足起來。

  穆容止回頭道:“前輩,你想到什么了?”

  蘇妙青道:“穆大俠,你可記得那跑堂的小兄弟說的那個故事。”

  穆容止不解,問道:“我記得,有什么不妥嗎?”

  蘇妙青道:“你仔細回想一下那小哥說過的話。”

  穆容止頓時也豁然開朗,道:“那小哥最后說:‘不管是誰,都得時刻提防著,當心人家在你碗里下毒’。”

  蘇妙青道:“正是,那小哥早已提醒過我們,有人在暗中下毒了。只恨我當時沒有將他的話放在心上。”說著又重重一頓足。

  蘇老兒正自唏噓懊悔,忽聽得尸堆中突然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一具尸體竟慢慢蠕動起來,鬼氣森森。不由得令人毛骨悚然。

  蘇杭兒又是一聲大叫:“有鬼啊!”嚇得全身瑟瑟發抖起來,直拉著蘇老兒要離開這里,再也不敢再待下去。

  穆容止回頭輕聲安慰道:“別怕。不是鬼,是人。”

  蘇杭兒見穆容止神色從容,溫言安慰,自有一股泰然正氣,鬼邪莫侵,心中稍稍安定了些,也就不再鬧著要離開。

  三人走近尸堆,只見尸堆中還躺著一個直鼻權腮的殺手,雖然并沒有中毒,但是早已氣絕身亡,此人正是先前被穆容止折斷手腕、丟出窗外的那名殺手。

  奇怪,他怎么會死在這里?

  穆容止將殺手的尸身搬開,只見尸身之下還壓著一具尸體,這具尸首雖然面黃肌瘦,顯然卻沒有中毒跡象。三人都認得他,這正是那跑堂小哥。

  蘇老兒時常在這茶館里說書,與這跑堂小哥相識也有好幾年了,得他相助,才能在這個茶館里落腳,說書賣藝,混口飯吃。雖然算不上什么深交,可卻有朋友之義。今日想到小哥年紀輕輕,為救人而受害,身世這樣悲苦,今日竟又客死他鄉,不禁撫尸痛哭,傷心欲絕。蘇杭兒見爺爺哭得傷心,也嗚嗚的哭將起來。

  蘇老兒哭到悲痛之際,只感覺懷中一陣掙扎,定睛一看,大喜過望,原來小哥還沒死呢。

  小哥臉色蒼白,眼神渙散,只勉強一笑,道:“不死也被你悶死了!”

  蘇老兒見人還沒死,一激動,“啪”“啪”兩聲,便連打了自己兩個大耳刮子,唯唯道:“是是是,是我不好,差點把小哥給悶死了。”

  小哥上氣不接下氣,正色道:“你別鬧,聽我把話說完。我強撐著這一口氣不死,就是要等著你回來的。”

  蘇老兒聽他這般說,悲從中來,心里又涼了半截,暗道:小哥是救不活了。一下沒忍住,又大哭起來。

  小哥猛喘了幾口氣,斷斷續續說道:“我……我去后堂取水,在水缸的倒影里……瞥見……房梁上布滿了殺手,又正好撞見……撞見他們將老板、老板娘給殺了,正往水壺里投毒,我心里害怕的緊,就躲在了……門簾后面。我假裝不知道水里有毒,心想……心想偷偷將水壺里的水換掉,再見機行事,讓你們趕快逃走……”

  小哥沒說幾句就喘上好一陣,聲音細若蚊蠅。蘇老兒將耳朵湊到他嘴邊,才勉強聽全。

  但聽小哥又接著說道:“我偷偷將有毒的水壺掉了包,換成了沒毒的茶水。誰知,我的一舉一動,他們都瞧在眼里,暗中又偷梁換柱,將水換了回來,這一節,我被蒙在鼓里,也是現在才想明白的。他們之所以不提前殺我,只因為你們是熟客,都認得我,見我突然不在,反倒漏了餡。蘇老兒呀,這店里的人可都是我害死的。”說著,竟苦笑了一聲,心中一陣悲涼。

  蘇老兒啞著嗓子,忍著淚問道:“你又是怎么受傷的?”

  小哥朝地上的殺手一努嘴,道:“我沒想到窗外還伏著一個殺手,要不是他手折斷了,我也殺不了他。他毒死了十三條人命,如今我與他同歸于盡,也算問心無愧。他……他若是殺不死我,我害了這么多人,也決計不會茍活,我已沒有顏面再活……”

  蘇老兒聽了小哥的話,有如當頭一棒,人可以平凡,卻絕對不能平庸。

  小哥一生平凡普通,卑賤低下,是一個連螻蟻都不如的人,勤勤懇懇,本分踏實,身世凄苦,嘗遍人世心酸,如今為保全他人,卻要丟了自己性命,一生凄涼,即沒有人懷念,也不會有人記得。

  平凡人的性命就如螻蟻一般?一文不值?

  要他們的性命,就如同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穆容止咬牙,只恨自己當時心慈手軟,沒有把那殺手給殺了,才留下了后患。

  小哥突然緊緊握住蘇妙青雙手,氣若游絲,道:“阿飛……阿飛到外面玩耍,到現在還沒回來呢,我心里惦記他……”

  蘇老兒知他放心不下幼弟,軟言安慰道:“你放心,只要我老頭子還有一口氣在,就會讓他學得一身好武藝,出人頭地。”

  小哥無奈輕輕一笑,道:“我們這種賤命,還說什么出人頭地,有一口飽飯吃就挺好的了。”

  蘇老兒無言以對,胸中一陣酸楚。

  小哥的眼神已經渙散,神智不清,東一言、西一語,道:“我那床頭攢了十五兩二錢銀子和一盒糕子。銀子別花掉,留著總會有用的,沒錢面上也過不去……那糕也只有一盒了,叫阿飛自己留著慢慢吃,嘴饞了就吃一塊,一天一天的吃。今時不同往日,我就要走了,也看不住他了,他若是一口氣給吃光了,就再也沒得吃了……家里的老房子也給燒了,活到這歲數,什么都沒了……一場空啊,到頭來都是一場空……昨兒……昨兒那月亮才叫圓……那桌子底下的給換了……桌子底下……信……換了……”念著念著漸漸就沒有聲息了,手腳也涼透了。

  蘇妙青又大哭了一場,依言取了小哥枕頭底下的一包銀子和糕點。

  穆容止抱起小哥的尸首,三人行至郊野,連夜挖了個墳,將小哥埋在一株大柳樹下,來年祭掃以作記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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