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背井離鄉猶凄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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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一過,氣候轉涼,再過兩月,便又是三年一度的試劍大會。每隔九年,每到這時節,各大門派皆浩浩蕩蕩的趕往武當山,如同趕廟會一般,好不熱鬧。
湖北省十堰丹江口的客棧、旅店、茶館都是人滿為患。街頭巷陌,所見者皆是武林人士。膽小怕事的小門小店,本小利薄,又怕招惹了殺身之禍,索性早早的關了門,收拾了金銀細軟,攜家帶口的出了丹江口避風頭去了。貪財膽大的酒樓客店倒是敞門相迎,又可乘此機會大撈一筆。
官府更是暗中調兵監視,一旦察覺有造反起事之嫌,立馬出兵剿滅亂黨,不留活口。官民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好在試劍大會舉行了五十余載,武林中人與官府相安無事,官府也就去了一半的疑心,不過仍舊安插眼線混入試劍大會,以防萬一。
試劍大會這股熱勁一過,各大門派也一批一批的撤走,丹江口又冷清蕭條了許多,外出避亂的小商小販又拖兒帶女的回到丹江口,收拾店面,重新開張。
這一日,秋風蕭瑟,天色昏昏,已下了半日的雨了,街上行人冷清。
小茶館里稀稀落落的坐著幾個閑漢,百無聊賴,聽說書人咿咿呀呀的說書。
小茶館里間,那說書的老者須發皆白,神閑氣定,瞇著雙眼,一副悠悠然的神態。身旁站著一個十來歲的紅衣女孩,手執紅牙板,身量尚小,卻也長得粉雕玉琢,一雙漆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著,甚是靈動。
跑堂的小哥肩上搭著一條泛黃發舊的汗巾,手里提著一個滾燙的茶壺,一面麻溜的給客人添茶倒水,一面問那說書的老頭:“蘇老兒,我們離了丹江口的這幾日,倒也有什么新聞沒有?”神色卻是慌慌的。
紅衣女孩口齒伶俐,反應又快,手中紅牙板一聲脆響,接口道:“你是知道規矩的。要想讓爺爺說個故事,你得先拿一個故事來做交換。”
這蘇老兒名叫蘇妙青,說書賣藝,行走江湖,想要聽他說書的人,需得先拿一個故事做交換,他才肯說書。
他行為乖僻,旁人的故事若是不真,他也是不肯作交換的。偏生如此,可就是有人買他的賬,愿意聽他說書,這就是他和其他掉書袋子的說書人的不同之處了。
上至帝王將相,下至黎明百姓,無論是居廟堂之高,還是處江湖之遠,他都無所不知,無所不曉。見聞之廣博,閱歷之豐厚,前所未有。江湖人士也都樂得在蘇老兒這里買小道消息。
站在蘇老兒身旁的紅衣女孩,正是他的小孫女蘇杭兒。
跑堂的小哥放下了大茶壺,解下汗巾擦了一把汗,道:“那我便說個故事與你聽聽,只是我笨嘴拙舌的,別惹得您蘇老兒笑話。”又瞅了蘇老兒一眼,神情殷切,鄭重其事的說:“您老可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聽好了。”
蘇杭兒拿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朝他臉上一掃,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只見那跑堂的清了清嗓子,頹頹的拉過一條長凳來坐了,沉思良久,才嘆了口冷氣,幽幽道;“我老家在大興安嶺山旮旯里,窮鄉僻壤的,屋前屋后都是山,走上十幾里路才遇得上一戶人家。我媽養了九個兄弟姐妹,九張嘴巴等著吃飯。那時候真是窮的什么都沒有,餓極了,什么都吃。人家吃紅薯,丟了紅薯藤不要,我們就把那紅薯藤撿了來,放在一口鍋里一蒸,再拿飯勺那么一攪,幾個兄弟姐妹就圍著那口鍋搶著吃。人家不見了紅薯藤,只道是我們偷了,跑到我家來討,說那捆紅薯藤他還等著拿來喂豬的。”
說著又嘆了一口冷氣,冷笑了一聲,自言自語:“豬都有得吃……說來可笑……我們兄弟姐妹餓成那樣,還管他什么豬食不豬食……人都要死了,還有什么吃不得的。”
在座見他神色凄凄,皆豎耳傾聽,但聽他又說道:“那時候家里窮,什么吃的都沒有,爹爹打獵遇了熊,回來的時候一身血,被熊咬得都沒有人樣了,眼看只剩半條命了。過年了,家里又沒米,我媽跑了十幾里路到李家借米,任我媽怎么苦苦的求他,他就是鐵了心腸不肯借,我媽急的眼淚直掉。白白的跑了十幾里的路,家里幾個小的嗷嗷的哭個沒完沒了,媽也沒辦法,實在是什么吃的都沒有,恨不得把她自己的肉割下來給我們幾個分了。”
蘇老兒瞇著雙眼聽著,神情悠閑,蘇杭兒心中卻有些不忍,畢竟年齡尚小,閱歷尚淺,耳根子軟,聽不得人間慘象。
小二嘆了口氣,又道:“我媽就抱著我說:‘李家的人也真是沒有良心呀!我巴巴的跑過去,求著他借幾斤米他死活不肯,你說怎么會有這樣心狠的人。怪只怪我生了你們九個,又養不起你們,好不容易從這么點兒大養成了人,偏生又夭了兩個。’我媽說的傷心處,就哭了起來,那時我才十三歲,不懂事,看見媽哭,我也跟著哭。”
茶館中,喝茶的也放下了茶杯,吃瓜子的也停下了嘴,翹著二郎腿的也忙將腿放下來擺正。
只聽他說道:“可我媽說的話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我心里恨極了那姓李的,恨得牙癢癢,恨不得一刀把他給殺了,咒他全家上下不得好死。只盼得他全家都餓成烏眼雞,到時候哭著跪著來求我借米,就是說盡了好話,我也不會給一粒米。我媽那時候一到過年過節就坐在家里淌眼抹淚,窮啊……窮得揭不開鍋”
跑堂的小哥哽咽著說不下去了,眼眶紅紅的。眾人見他一臉憤恨的樣子甚是可怕,又聽得他咒罵李家的一番怨毒言論,皆是一驚,雖然說得有些過分,但還是情有可原。
人生一世,實在夠苦。
又聽他接著說道:“后來,有一天正午,我們幾個兄弟從外邊回家來。一進門就見我媽喜滋滋了煮了一鍋肉湯,把我們兄弟姐妹幾個都叫齊了,說:‘媽沒讓你們吃過好東西,你們跟著我算是過夠了苦日子,今天吃得飽飽的……’一人給我們盛了一大碗。”
“我當時心想著我姥姥還沒有吃呢,端著一碗肉湯就往姥姥屋里跑,一面喊“姥姥”,“姥姥”。一推開房門,只見我姥姥弓著身子躺在炕上,面朝墻壁背朝著我。我把肉湯擱在桌子上,爬到炕上搔她癢癢,搔了半天,姥姥一點反應也沒有,推她又推不動,扳過她身子一看,一張臉都黑了,七竅里還流著血,手腳都僵硬了。”
小二抹了一把臉,繼而道:“我嚇得叫也叫不出來,連忙跑回去找媽,那時真是嚇得不淺,腿都軟了,一進房門,只見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哥哥姐姐,和姥姥一樣,整張臉都黑了,七竅里流著血。媽媽一面哭,一面拿著小勺子,正要往我那兩歲的弟弟的嘴里一勺一勺的喂湯。我躺地上的一個哥哥,“啪”的一聲就把媽手里的碗給打掉了,上氣不接下氣的看著我說:‘湯里有毒,媽要毒死我們。’我唬得動也不敢動,又看我媽一臉的黑氣,嘴巴里也流著血,才知道她也喝了毒湯。”
“我媽說:‘好孩子,是媽對不住你們!我實在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與其看你們餓死,倒不如我們大家一起走,路上也有個伴。你若是還聽我的話,就乖乖的把這碗肉湯喝了吧。’”
跑堂的小哥悠悠的連聲嘆氣,道:“我那時才十三歲,眼看著一家人都死光了,我哭得昏天黑地,尋思著要給他們立個墳,可哪里搬得動尸體。看見房里一群冷冰冰的死尸,我心里也膽小害怕,后來,就索性一把火把房子給燒了!大家死了干凈!抱著我那兩歲的弟弟來了這兒。”
眾人聽了這等慘事,都默然不語。跑堂小哥又恨恨道:“我算是知道了,這世上誰也不能相信,就算是親娘也會在你碗里下毒!不管是誰,都得時刻提防著,當心人家在你碗里下毒。”說著,拿眼睛瞟了蘇妙青一眼,頗具深意。蘇杭兒自然也將這一瞟看在了眼里。
蘇妙青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須,也不加點評,點點頭道:“真是好故事!那老朽也來說一個罷!”也不拖泥帶水,大概是想盡快結束這個頗為沉重的話題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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