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別有根芽
路塵見到談蒔的時候,才認出來是那天的情侶。冷淡地打了聲招呼就直接開始了拍攝,路塵工作的時候除了必要話語,一般不會說話,一時之間,整個場地只有不斷響起的“咔嚓”快門聲。
相比于外景拍攝,室內會更快結束。等拍完,談蒔又再次向路塵說了抱歉,手舞足蹈地再三表達對她攝影的喜歡,晚上路塵跟江童說到這個的時候,還有點忍俊不禁。
江童這兩天一直在考慮要不要跟路塵說那天晚上在酒吧,楊書峪對面的那個男人是談潞。路塵一直都沒有明說過她和談潞分手的原因,只一句‘早晚都會分的’就一筆帶過。
她怎么就知道早晚都會分呢,據她了解,談潞當時也沒有任何出軌的跡象啊,對路塵三年如一日的巨好,她差點都以為畢業他們就會領證了,誰成想悄無聲息的,路塵就把手給分了。
那天從楊書峪的辦公室出來,她一直在想楊書峪問的問題,她想干什么。
其實,從自己私人角度,如果有合適的時機,她是想讓他們倆再在一起的,她想要路塵開心一點。
她是初二和路塵交好的,也是那個時候她發現路塵喜歡當時班上的一個男生。情竇初開的年紀,喜歡上一個明亮的男孩子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每個人或多或少都小心翼翼地隱藏掩蓋著自己的小秘密。在多數不見天光的情感中,選擇見光死的少數派就顯得異常讓人心動又難為情。
江童記得,路塵第一次進網吧,就是為了向那個男生告白。她在社交軟件上把自己的心事亮亮堂堂地攤在那個男生面前,并且,最后說了一句:“我只是想告訴這件事,并不代表我需要結果,話一說出口,我以后就不會出現在有你的私下場合,也希望我沒有給你帶去任何困擾。祝你以后學業坦蕩。”
從那以后,她就再也沒見過路塵發自內心的笑容了。直到遇見談潞。
和談潞在一起的路塵,眼底是帶笑的,氣息是柔和的。和談潞分開以后的路塵,如果說路塵一直信奉“早死早超生”,那這些年,在路塵這,她沒有看見超生,只看見死了。
江童夾了塊芝士壽司放進路塵的碟中,隨后輕咬著筷子,狀似不經意間提道:“路塵,那天在酒吧,我看見談潞了。”江童的小心臟撲通撲通直跳,和著餐廳的鋼琴樂,仿佛成了一首dj舞曲。
路塵還納悶江童突然給自己夾菜干什么,聞言也只是眼睫稍顫了一下,頭也不抬地把壽司放進嘴里,鼓動著腮邊,上下闔動,直到吞咽完畢才開口:“我之前拍外景的時候碰到過他了。”
江童都快要被自己的忐忑跳死了:“嗯?什么時候的事?這么偶然的嗎?你怎么沒和我說啊。”
“酒吧的前一天。有什么好說的,意外而已,又不會有什么影響。”
“你要是跟我說了,我那天就不會一巴掌呼你臉上了。”江童有一瞬間的心虛,她那天騙路塵說,她看見楊書峪在跟對面的男生十指相扣,她因為發現同事的秘密太過激動,沒控制好力度:“路塵,我們可以活得開心一點的。”
路塵喝完最后一口酒,歪頭望向了窗外,含有一抹水光的眼眸映進滿目的煙云浮華,燈紅酒綠。清亮的眸光里,少了分對浮世繁華的沉溺,多了分對枯榮歲月的絕望,開口的瞬間夾雜著一絲哽咽:“江童,我的杯子碎了。”
無頭無腦的一句話,江童卻聽懂了。餐廳的燈光偏暖,暈黃的光線打在對面的人的身上,將影子牢牢釘在了滿室煙火的窗邊玻璃里,一動不動。
江童拿起桌上的手機,快速給楊書峪發了條信息后,拿包起身:“走吧,回家睡覺,一覺解千愁。”
等江童回到家收拾好一切,楊書峪的回復才姍姍來遲。
【江里的兒童:同志,幫個忙唄】
【書里有雨:請把唄字去掉謝謝,我瘆得慌】
【江里的兒童:沒開玩笑,我需要你】
【書里有雨:江經理,我是正經良家男,請你收起你對我的邪念】
【江里的兒童:邪你大爺的念「微笑」,真沒開玩笑,真有事要你幫忙】
江童還在等著楊書峪的回復,等了好久,突然接到對方的語音來電,江童趕忙接起,楊書峪那欠扁的聲音就順著網線爬了過來:“說吧同志,需要哥哥我幫什么忙。”
江童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宏圖大業,也沒跟他計較,直接說了自己的想法。
“江童,他倆已經分手六年了。六年,不是六天。你這,會讓他們雙方都很不自在的。”
“自不自在,要看了才知道。談潞不也還單身嗎,那就試試看。我相信我的感覺。”
“你相信你的感覺,我也相信談潞會讓我死于非命的感覺。”
“楊經理,算我江童欠你一個人情,之后,你盡管開口,我二話不說。”
“呦我的天吶,舍命陪君子了?你干這事,你朋友知道嗎?但是啊,不得不說,你這個條件確實挺誘人的,這樣吧,你讓我想想,明天給你答復,行嗎?”
“······行,您老人家辛苦。明天見。”
江童和楊書峪最后從長計議的結果是,加上蘇城,騙那兩人去泡溫泉,成年人的刺激。說完,倆人還有種‘果然老子(姐姐)最牛批’的感覺。
暗中制造機會這事,楊書峪其實不贊成也不能理解,他給蘇城說了下前因后果,想尋求一下共鳴,結果人一臉高深莫測的來了一句“答應她,我也去”。加上他確實看中了江童開的條件,兄弟嘛,該坑的時候就得坑。
于是,就有了現在的對話。
“正好我朋友開了一家溫泉酒店,嗯,這個周末怎么樣,酒店里面喝的玩的,啥都有。”楊書峪建議。
“行,各自行動吧。”江童有點躍躍欲試,她沒打算提前告知路塵,計劃著悄咪咪地去趟工作室,搞點事情。
好不容易磨到了下班時間,江童緊趕慢趕到了工作室,劉辛正在一樓跟青青確認明天的預約,瞅了一眼四周,沒發現路塵,她一把摟住青青和劉辛,打斷了她倆的交談:“對不起劉辛,我有急事找青青,你先等等,一會請你喝酒。”說著,轉頭靠近青青,眼睛不停地眨巴眨巴,滿含期冀,小聲的說:“青青啊,麻煩你個事唄。”
青青被江童嚇得一哆嗦:“童姐,你別這樣,有啥事你說,我害怕嗚嗚嗚嗚。”
“把這周六路塵的時間空出來,還沒有啥預約吧,今天才周二,給我看一眼她的日程表。”切換到路塵的預約表,路塵的周六已經被約了三個時間,“我家塵兒這么火的嗎,都約到周六了??”
“那你可當呢,她一直很忙好嗎,而且也不知咋了,今天一來到就跟青青說,不用顧忌她休不休息,來約拍的都給排上,這是要累死的節奏啊。”劉辛在旁邊插了一句。
“嗯,青青啊,辛苦你給這幾個顧客聯系一下,說周六路塵家里有事,看能不能改個時間,不能改,就讓劉辛來,看客人愿不愿意。”
“哎!江童,你是最近活得太舒坦了嗎,我也很忙的好嗎!”劉辛差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她旁觀還旁觀出事來了。
“確實是有事,我帶她出去散散心,你就當拯救一下她吧。青青,辛苦你啦,回頭讓路塵給你把年終獎包得豐厚一點。哦對,你們兩個記得要保密啊,如果路塵問起,就說周六有預約,一切當我沒來過,照常進行。”
看到兩人點了頭,江童才舒了口氣,接下來就只有路塵了:“路塵在樓上嗎,我去看看。”
“不在,出外景還沒回來,應該快了。”劉辛回。
江童翻了個白眼:“那我在這搞得跟地下黨接頭似的,那,辛啊,酒,咱們回頭再約,我先走,別跟路塵說我來過啊。”
“滾吧。早就知道你能干出這種事。”劉辛搖頭笑罵了一句,抬腳沖往外走的江童空踹了一下。
路塵這一周都沒讓自己歇著,一直繃著神經,到周五的時候已經接近極限,晚上近12點,收拾完東西準備回家的時候還想著,快了,一連六天的高負荷,周天那天基本可以睡死過去,手機一關,什么都不用想,多開心。
拖著疲憊的身體,一步一挪地走到車旁,剛準備拉開車門,就聽到了江童的聲音:“塵兒,你終于下班了,走,帶你去個地方休息一下,我都一周沒見著你了。”說著,拿過路塵手機的車鑰匙把車重新鎖上,拉著她就要往路邊走。
“不去,我想回去睡覺,我好累,哪都不想去,明天還有好多事呢。”路塵掙開了江童的手,想要奪回車鑰匙,但江童的精力明顯比她好太多,左扭右扭,就是不讓路塵拿到鑰匙。
火氣已經快到臨界點的路塵不想再繼續跟江童拉扯,冷著臉越過她,準備到路邊打車回去。
江童看出路塵的想法,追上去,做了妥協:“好吧,我不逗你了。那我開車送你回去,你這樣,我怕你路上出事,晚上我就在你家住了,明天再送你來,行吧。”
路塵沒什么力氣地點了點頭,跟著江童走到路邊停著的一輛車,她滿腦子都是趕緊回去睡覺,根本沒注意車的顏色和江童的車不一樣,開了后座的門,上了車,身子一歪,漸漸睡了過去,迷蒙之間,好像看見前面駕駛座上有人,以為是江童叫來一起玩的朋友,也沒在意,偏頭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聽到腿邊逐漸平穩的呼吸,談潞才敢慢慢放下抬起的右腿,無奈用力揉了揉眉心,身體前傾,無聲跟駕駛座的狗比了個中指,前面兩位都裝沒看到,車子安靜的一路駛向溫泉酒店。
談潞偏頭看著躺在他腿邊的人兒,感覺好像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車上的冷氣開得很足,一下子從外面進來,人都會忍不住瑟縮一下,談潞再次往前伸手指了一下空調溫度調節器,跟江童打了個調高一些的手勢,全程小心翼翼地不發出任何聲音。路塵的呼吸很快就變得平穩,剛剛她倒下的那一刻,腦袋幾乎是砸在后座上的,眼睛只要不瞎,抬眼一看就知道這姑娘已經累到了極點。
抄在口袋里的手,汗意越來越重,他想開口喊停,又隱秘地期盼這條路能一直開下去。
“塵兒,塵兒,醒醒,到了,一會再睡。”江童猝不及防的出聲,談潞瞬間身體僵直,肌肉僵硬,大氣不敢出。
沒有回應,談潞以為路塵睡得很熟,沒有聽見,剛張嘴準備呼氣,就看見路塵慢慢直起身體,坐了起來,談潞那口氣又給咽了回去。
意識慢慢回籠,路塵只感覺今天工作室到家的距離好像有點遠,茫然轉頭望了望窗外,并沒有見到熟悉的居民樓,抬手往后捋了把頭發,仔細辨認著外面的道路,越看越像往哪擱溫泉酒店去的路。路塵閉了閉眼,反應過來毫無防備被人拐跑了。
“江童。”路塵再次閉上眼睛,依靠著座位后背,聲音冰冷,聽不出任何情緒。
前座的楊書峪和江童不約而同對視了一眼,又從后視鏡里看了眼正在慢慢吐氣的談潞,江童默默給自己點了根蠟燭,戰戰兢兢的答應了一聲:“嗯?”
“我很累,請你不要折騰我了好嗎,從哪來的,送我回哪去。”
路塵的語調談不上生氣,更多的是計劃被突然打亂的無力,特別強烈的無力感,是那種如果是朋友一起出行,開個口就能給大家潑一份冷水的無力。
憑借多年的相處,江童意識到路塵已經處在爆發邊緣了,正要開口解釋,楊書峪突然出了聲。
“好的,路小姐,我們是從談潞家里出來的,我這就把你送回去,等我在前面掉個頭。”
江童上一秒舉起的要打在楊書峪身上的手,話音剛落,蜻蜓點水的在楊書峪肩上拍了拍,收回時還豎起了大拇指,楊書峪得意的挑了挑眉。
‘談潞’兩個字成功讓路塵混沌的大腦轉動的齒輪暫停了一息,她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轉頭想看看前面有些熟悉的聲音是誰,還沒來得及細想,身邊沒有任何收斂的明顯男性腹式呼吸聲讓她瞬間愣在原地,一個猜想呼之欲出。
那張熟悉的臉終于映入她的眼簾,路塵的耳邊忽然一片寂靜,整個人有些蒙,嘴唇囁嚅了兩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車子還在以原定路線行駛,可以掉頭回去的路口已經被遠遠甩在身后,一閃而過的路燈讓談潞看見了路塵臉上的慘白,就像看見了什么洪水猛獸,他左手握緊右手手腕,嘴角輕扯,收回目光,一如路塵剛才的語氣,對前座的人說了句:“楊書峪,回去。”
“潞哥,現在已經很晚了,路小姐不也很想休息嗎,明天再回吧,已經到了。”
“是啊,塵兒,你放心,明天你沒有拍攝,我剛問過青青了。你可以休息兩天,要不然我也不敢直接把你拉過來啊,聽說這家的溫泉還不錯,休息一下嘛。”江童忙不迭地附和。
路塵把放在腿邊的包拿到腿上,聽到談潞的話,就知道他恐怕也是被騙來的,一個兩個的,多此一舉。她沒有回答江童,等車停在酒店門口,開了車門進了酒店大堂。
江童遞了個眼神,跟楊書峪說了聲別忘了拿后備箱的行李,就趕緊下了車去挽路塵的手臂。
楊書峪側身喊了一聲:“潞哥。”談潞警告的看了他一眼,也跟著乖乖下了車。
江童下午下了班去了趟路塵家,把需要的東西都收拾了過來,路塵覷了江童一眼:“我給你我家的密碼是讓你當賊的嗎。”
“話不能這么說,不要把你見到談潞的激動轉化成怒氣發泄到我身上,我是聽楊書峪說這家溫泉還不錯,是他朋友開的,想著讓你休息一下,誰知道他認識談潞,會帶著談潞來啊,我也很冤枉好不好。”
路塵也不想跟她再口頭拉扯,留下江童一個人在前臺辦入住,自己找了個休息區的沙發坐著等。她手肘拄在沙發扶手上,手張開扶在額頭上,注意力放在了門口進來的談潞身上。上次見到談潞,因為低血糖,當時自己并沒有多余力氣觀察他,今天倒是看清了。
男人倚在酒店吧臺上,背部肌肉輪廓因為彎身的緣故,緊貼上衣顯現出來,長期訓練形成的標準倒三角身材引得經過的女性不住的回頭,大堂頂上的燈光打在他的側臉上,濃眉挺鼻,臉頰輪廓深邃,相比于以前,膚色黑了不少,但也成熟了很多。
楊書峪手里拎著個袋子進來,拍了一下談潞,說了一句什么,就往路塵這邊過來。楊書峪不過猶豫半秒,雙腳就微轉了方向,站到路塵跟錢,伸手介紹了自己:“你好,路小姐,我叫楊書峪,初次見面,別來無恙。”
“你好,路塵。”路塵起身回握了一下,看著對面這個語文好像不是很好的男人,突然一陣心悸,自己就是被他和江童騙來的??
“果然是跟潞哥談過戀愛的人,這簡潔的話語,如出一轍。我還以為你會問我為什么說別來無恙呢。”
“聽說對方很久了,但是是第一次見面。江童答應你什么,讓你這么配合她玩這么無聊的游戲。”
“無聊嗎,來之前,我是覺得挺無聊的,但是現在我改主意了,我覺得非常的有趣,你們不是和平分手嗎,做個朋友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吧,再說了,你們應該也是好幾年沒聯系了,總——-”楊書峪還在自顧自的說著話,突然后腦勺被打了一下,“嗷···潞哥,你干啥,多損我面啊。”
談潞把手里的房卡扔到他身上,眼神示意他管好自己的嘴,江童辦好以后,也走過來招了招手。
等四人進到電梯,楊書峪的嘴都沒停:“路小姐,剛剛你是不是看見潞哥在我身后了,你怎么不提醒我呢,太壞了。”
路塵盯著談潞的背影,沒有回答,剛剛上電梯,自己習慣性的往里面的角落走,談潞沒有說話,只是往自己身前側了側。
這讓路塵突然想起,有一次自己跟談潞出去吃飯,進到商場的電梯,自己也是直接就往角落走,談潞立馬把自己扯進懷里,帶著往前站到電梯門前,靠近按鈕的地方,低頭咬著自己的耳朵用氣聲說:”以后如果你單獨出行,坐電梯盡量靠近按鈕位置。一般情況,現在的電梯都很安全,但萬一的話,要盡快得到跟外界的聯系。記著了嗎?嗯?”
當時談潞靠自己太近了,呼吸就在耳邊,她半邊身子都是麻的,就想著往后縮了,哪顧得上他說的話。現在倒是都想起來了。
到了房間,路塵接過袋子,進浴室前,對江童說了一句:“童,不要做無謂的事。”
正在和楊書峪交流信息的江童立馬發了句:真的是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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