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忙站起身來，胡亂抹了抹未干的眼淚，畢恭畢敬道，“宛娘娘。”

        不知為何，自打清歡重新做回東宮宮女起，便莫名覺得同宛貴妃生分了許多，“夏姨”二字，便怎么也叫不出口了。

        “宛娘娘……”

        許靜軒紋絲未動，只略顯尷尬地笑道，“宛娘娘怎么來了？”

        “辰兒都這樣了，我能不來嗎？”

        徑直坐于清歡方才坐過的位置，宛貴妃捧上許靜辰蒼白的臉，眸中的心疼難以言喻，“還疼嗎？”

        許靜辰已恢復了些體力，便坐直了身體，微微搖頭道：“母妃不要擔心，兒臣已經沒事了。”

        “哎，是母妃對不起你。”

        宛貴妃哽咽道，“看你這樣，母妃真的好難過。”

        縱然知道了一切，但到底，宛貴妃還是拿命在疼許靜辰。

        如今看到宛貴妃為他難過，許靜辰的心里還是十分不是滋味，少不得斂眉低低道：“是兒臣不孝……”

        “不許胡說！”

        許靜辰才說幾個字，便被宛貴妃厲聲打斷道，“母妃不許你這么說自己，當年之事本就是奸人所為，你那時連五歲都不到，又能知道什么呢？”

        許靜辰低眉無語，宛貴妃只得緩聲繼續(xù)道：“好了辰兒，我們不提過去的事了，現在母妃只希望你好好的。”

        看了看一旁也正看著自己的清歡，許靜辰終于露出了令人安心的笑容，“兒臣會好好的，母妃也是。”

        “哼，宛娘娘真不厚道，和許靜辰一樣不厚道！”

        許靜軒突然一起身一跺腳，翻著白眼嗔怪道，“虧我這半日辛苦替他調息，不感激就算了，還欺負我是沒娘的人！”

        “這個軒兒，誰說你沒娘了？你娘明明就是阿……”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宛貴妃臉色一白，不甚自然地接著道：“啊，皇后娘娘雖不是你生母，卻也一樣待你如親子啊！”

        “阿什么？”

        宛貴妃到底多說了一個字，許靜軒到底也不是個好糊弄的，少不得變了臉色，一本正經地追問道：

        “宛娘娘，我娘明明就是阿什么？”

        宛貴妃目光閃躲，明顯心虛地賠笑道：

        “呃……軒兒，你聽錯了，我是說……”

        “我沒聽錯。”

        許靜軒斬釘截鐵地打斷，眸中也升起一股咄咄逼人的氣息，“宛娘娘，我剛才替你兒子調息特別累，你得用我娘的名字感謝我。”

        “靜軒，你別這樣。”

        見此情景，許靜辰忙起身行至許靜軒身前，將宛貴妃護在身后道，“母妃也是你的長輩，你好好說話。”

        見許靜辰起得過猛，清歡恐他頭暈，便忙上前抓緊了他的手臂。

        “阿冬。”

        宛貴妃輕輕推開許靜辰，一雙美目直直地看向面色不善的許靜軒，毫不含糊道：

        “我們錦南人習慣用阿字，你娘名喚楚忍冬，是恪王的一個侍妾，也是我和元皇后的小妹。”

        宛貴妃的話，讓在場的三人同時傻了眼。

        許靜軒詫異地后退了兩步，不想宛貴妃竟緊跟著上前兩步，亦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樣，頗有以牙還牙的意味：

        “軒兒，這個感謝夠嗎？若不夠，那我便再告訴你，當年恪王，也就是你的父王，通敵謀逆，若不是我和元皇后苦苦哀求，陛下根本不可能留下你。”

        “夠了……”

        許靜軒聽得兩眼發(fā)紅，冰冷又無力地說出兩個字后，恭恭敬敬地向宛貴妃行了一禮：

        “兒臣，謝過宛娘娘。”

        “靜軒，靜軒……”

        不再理會許靜辰的呼喚，許靜軒目不斜視，周身帶著一股寒氣，徑直走出了流云閣。

        “母妃……”

        許靜軒離開后，許靜辰看向嚴肅至極的宛貴妃，竟有些莫名的害怕，但還是鼓足勇氣問道：“母妃說的，是真的嗎？”

        宛貴妃亦看向許靜辰，認認真真道：“不全是。”

        許靜辰還未及接話，宛貴妃便又繼續(xù)道：

        “辰兒，你若是想要軒兒無性命之憂，便不要再多問。”

        “母妃……”

        看到宛貴妃眸中從未見過的冷冽，許靜辰只得乖乖低頭道：“兒臣知道了。”

        心下卻少不得又想起他偷偷查清楚的當年之事來。

        楚忍冬，許靜辰自記事起，就從未聽說過自己還有這么一個小姨母。

        而且，當年被他舅舅送給恪王當侍妾的，分明只有一個楚望秋，后來的元皇后。

        難道，楚望秋就是楚忍冬，楚忍冬就是元皇后么？

        若果真如此，那父皇當年留下靜軒，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看靜軒方才的反應，保不齊他也想到了這一點……

        原本該是溫情的場面，卻莫名變得有些尷尬，宛貴妃輕輕嘆了口氣，又說了些讓許靜辰別想太多好好休息之類的話。

        臨走時，又特意囑咐清歡，以后要千萬注意許靜辰的飲食，不在話下。

        流云閣里終于沒有旁人了，清歡長舒一口氣，恨不得立時將心中的一堆委屈與后悔，通通都與許靜辰訴說。

        可見著許靜辰眉心微蹙，神色凝重，清歡心下少不得又緊張起來：“阿辰，你……還是不舒服嗎？”

        “啊，沒有……”

        許靜辰猝然回神，對清歡笑笑道，“我早好了，別擔心，嗯？”

        “我有點不相信你了。”

        清歡垂頭喪氣道，“不舒服也不告訴我，還吃那么多，痛成那樣也不吭聲，誰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逞強。”

        “哈，我真的好了，不信你打我。”

        許靜辰說著，竟真將清歡的手抓起，欲向自己胃部撞去，清歡嚇得拼命抽手叫道：“你瘋啦？”

        “哈哈哈哈，誰讓你不信我。”

        許靜辰笑得很是歡脫，看來果真是好了。

        但清歡還是不甚放心道：“那你剛才為什么皺著眉頭？”

        許靜辰笑容漸收，認認真真道：“我在想靜軒的事。”

        “不行，宛娘娘都說叫你不要想了！”

        清歡一臉不滿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逞強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的脾胃養(yǎng)好了一點點，你忍心叫我前功盡棄么？”

        許靜辰心頭一熱，終于收了收心神，討好似的柔柔道：

        “好好好，我什么都聽你的就是了。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以后不能再和靜軒一起算計我了。”

        “什……什么叫算計你？”

        清歡當即一臉無語道，“我們還不都是為你好嘛……”

        “那也不能總瞞著我。”

        許靜辰委屈巴巴地說道，“而且，你以為你們瞞著我，我就不會自己去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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