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晚，子衿帶著兩名宮女進來點燈，但見許靜軒累得滿頭大汗，卻仍在堅持為許靜辰渡著真氣。

        “殿下！”

        子衿頓時面露擔心，并利索地沖到許靜軒身后，伸出雙手一邊隔空為許靜軒傳輸內力，一邊勸道：

        “殿下的內力已經快耗盡了，快收手吧！”

        “不行，本宮不能收手。”

        許靜軒喘著粗氣道，“不知道為什么，靜辰體內的真元一直在攻擊他的脾胃，此時本宮一旦收手，靜辰很可能就沒命了。”

        “可是……”

        子衿一邊加大力度一邊道，“殿下再這么下去，只怕一身武功都要廢了呀！”

        “無妨，武功廢了，大不了重新再練，別說是一身武功，便是賠上性命，本宮也定要他平安。”

        許靜軒的手臂已經有些麻木，說話也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了。

        子衿深知許靜軒的秉性，便也不再多說，只轉頭對隔簾外的兩名宮女道：

        “木兮，心悅，你們快去多叫幾個人進來，為殿下傳輸內力！”

        “是！”

        二人齊齊應聲去了，很快便帶了十七八個人進來，隨時準備著接替子衿。

        暮色蒼茫，燈火葳蕤，

        不知何時，大雪又無情地成團而落。

        清歡第一次覺得雪是這般無情，這洛都，這皇宮，一磚一瓦皆冷漠得不可理喻。

        失魂落魄地跑回流云閣內室，眼前的一幕卻讓她瞬間怔愣：

        榻上的許靜辰狀似彌留，雕塑一般的許靜軒汗流浹背，身后的子衿堪比僵尸，還有十來個宮女雖皆神色緊張，卻一動不動宛如巨蠟。

        約莫過了一刻鐘的工夫，子衿有些體力不支地晃了晃身體，后面的木兮便立刻上前推開子衿，并迅速伸手做出了同子衿一樣的動作。

        好像終于明白怎么回事的清歡，心下頓生暖意，卻不禁有些無措道：“我，我能做些什么？”

        “你又不會武功，能做什么！”

        許靜軒不無嫌棄道，“吳緣緣呢？”

        于此時的清歡而言，許靜軒的話簡直就是一把利劍，刺得她心內一陣疼痛。

        爹爹，當年阿嫻若是聽你的話，好好學一身武功，該有多好。

        十六年了，清歡從未像今日這般后悔，后悔自己幼年時近乎恃寵而驕的調皮搗蛋、不學無術。

        “緣緣……”

        清歡吞吞吐吐，一時竟不知該如何作答，半晌方失聲道：

        “十二殿下也病倒了，阿緣她分身乏術……”

        “那你就不會再找找別的太醫嗎？”

        許靜軒狐目如火，儼然一副生氣的模樣。

        “太醫院我也去過了。”

        清歡心中酸楚難耐，不禁又哽咽起來，“所有太醫都被召去了藝馨小筑，趙太醫也……”

        “混賬……”

        許靜軒氣得渾身顫抖，注意力卻絲毫不敢分散，“果然在他心里，只有靜瞳的命才是命……”

        許是憤怒至極反而有了無窮的力量，許靜軒奮力提氣，麻木的右臂竟又有了知覺。

        源源不斷的真氣以愈加猛烈的速度渡入許靜辰的體內，前一刻還在痙攣不止的上腹立時便平息下來。

        “嫻兒……”

        許靜辰薄唇微啟，極度虛弱卻十分清晰地喚道，“嫻兒……”

        清歡心潮涌動，立刻伏在榻前，緊緊握住許靜辰火熱潮濕的右手道：“阿辰，我在，我在！”

        不知何時，許靜辰竟又冒起了虛汗，不知是好還是壞。

        “我好冷，好冷……”

        許靜辰一遍遍地喊冷，整個人如剛從熱水中撈出一般，中衣被褥都已被虛汗浸得透透的，身體卻仍是止不住地發抖。

        看了看被掀開的被角，和緊緊捂在許靜辰上腹處的許靜軒的手，清歡只得解下身上的斗篷，小心翼翼地將許靜辰的上身裹緊。

        而后再拼盡全力摟住近乎支離破碎的許靜辰，試圖能給他帶去一絲溫暖。

        “好冷……”

        許靜辰還是冷得囈語不斷，清歡已束手無策，只得將頭深深埋進了許靜辰的胸膛，哭得肝腸寸斷：

        “阿辰，我知道你很難受，可是我好沒用……”

        不知過了多久，許靜辰終于不再發抖，也不再喊冷。

        清歡緩緩抬頭，但見許靜辰舒眉合目似已安睡，一張臉卻白到近乎透明，折扇一般的睫毛也靜止得有些可怕，整個人安靜得就像一具尸體。

        清歡少不得失聲呼喚道：“阿辰？阿辰？”

        許靜軒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卻仍是不敢收了真氣，只干瞪著一雙眼大聲喊道：“靜辰！”

        許靜辰半晌毫無反應，清歡顫抖著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去探他的鼻息。

        極細極微弱的熱氣輕輕拂過清歡的指腹，如春日和風，瞬間吹散了清歡心上的霜雪。

        雙手小心翼翼地捧上許靜辰溫熱的臉頰，清歡揚起嘴角想笑，卻終究化作了低低的嗚咽：

        “高燒退了，氣息也平穩了，阿辰，你終于熬過去了，你終于要好起來了，是不是？”

        聽到清歡的話，許靜軒的眼中竟也頓時透出星星點點的光亮。

        一點一點減慢渡真氣的速度，許靜軒屏住呼吸，仔細感受著掌心之下的動靜。

        觸感雖仍是冰涼一片，卻終于不再痙攣了。

        就在這時，吳緣緣火急火燎地沖了進來，見此情景，略一怔愣后方道：“快讓我看看！”

        吳緣緣邊說，邊有些粗暴地推開了有些恍惚的清歡，自斗篷下摸出許靜辰的手腕開始診脈。

        “太好了，這一劫算是熬過去了！”

        吳緣緣竟也激動道，“阿嫻，你可以放心了，他已經沒事了。”

        疲累至極的身體瞬間脫力，許靜軒一個趔趄，一口烏血登時便從緊抿的唇間涌了出來。

        就在清歡與吳緣緣回頭之際，已恢復體力的子衿駭然扶住許靜軒的后背驚呼道：“殿下！”

        “不妨事，運功過度而已。”

        許靜軒低頭撫著胸口喘了好幾口大氣，方抬頭看向吳緣緣道，“他幾時能醒？”

        “不知道。”

        吳緣緣看了一眼許靜辰道，“現在雖已脫離生命危險，但此番折磨已使他元氣大傷。”

        “再加上失血過多且風寒未愈，只怕還得好些日子休養。”

        “不過他的脾胃已基本恢復，喂些參湯應該不成問題了。”

        “參湯……這個我會！”

        清歡抹了抹眼淚道，“我現在就去熬參湯！”

        清歡說完立刻轉身，三步并作一步，很快便出了流云閣，待走下玉階時忽然又停了下來。

        “不行，阿辰他最愛干凈的，我得先幫他換上干凈的衣服和被褥……”

        清歡自言自語了一句，便飛快奔向了專門存放太子衣帛細軟等生活用品的枕雪樓。

        【作者題外話】：呼呼，阿辰終于脫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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