磬和十九年，垚州無名縣。

        許靜辰化名楚流云，許靜軒化名凌飛沫，宇文簫還是宇文簫……

        無論是久居深宮的太子許靜辰，還是整日間游手好閑的十皇子許靜軒，亦或是老實本分的伴讀宇文簫，都從未見過如此臟亂差的地方。

        幾人走了半天，竟連一條石子路也沒見到，全是土路。路上還有大大小小的水坑，各種各樣的垃圾堆在路邊也無人收拾，一群羊被放羊人趕著，咩咩咩地朝他們跑來。

        一股濃濃的羊膻氣混著羊糞的味道撲面而來，許靜辰不自覺地皺起了眉，拉著許靜軒和宇文簫移向路邊，給羊群讓路。

        幸好，沒有羊乳的味道。許靜辰暗暗調息片刻，好歹舒服了些。

        羊群奔騰而過，手持羊鞭的放羊人揮了揮羊鞭，停下來看向許靜辰道：“公子們是從外地來的吧？哎，我們這兒窮，你們要是沒什么要緊事兒的話，還是趕緊回去吧！看你們這樣的，怕是在我們這兒待不下去呢！”

        許靜辰聞言先是一愣，隨即舒眉淺笑，恭恭敬敬道：“哈……請問老伯，這無名縣的縣令是？”

        “嗨，哪有什么縣令啊！”

        放羊人忙追上他的羊群，邊走邊回頭道：“要是有縣令，這兒也不會這么窮啦！快回去吧，幾位小哥！”

        放羊人很快走遠，原本就不怎么干凈的路上，又多了一路的羊糞。許靜辰幾人面面相覷片刻，最終決定進去看看究竟。

        還真是貧窮得一塌糊涂，一天下來，別說是飯店了，連個小茶肆的影子都沒瞧見。

        天色已晚，口干舌燥的許靜軒看了看臉色也不怎么好的許靜辰和宇文簫，無奈道：“哎，看來住店什么的都不用想了，什么鬼地方。”

        “誒，前面好像有戶人家！”

        宇文簫忽然激動道。

        ……

        “楚哥哥，凌哥哥，宇文哥哥，出來吃飯啦！”

        屋外傳來裴小妞的聲音，許靜辰幾人應聲走出了屋子。

        不怎么干凈的矮桌上，擺著一盤一看就不好吃的窩窩頭，五碗稀得不能再稀的米湯，正中央還有一大盆白糊糊的東西，上面飄著幾片綠菜葉子。

        大盆旁邊，還有一小罐像是自制的辣椒醬。

        本來挺餓的許靜軒一下子沒了胃口，指著那盆白糊糊問道：“這是……能吃的漿糊？”

        “啊，凌哥哥，這個呀，叫蒸面糊糊！”

        裴小妞邊說邊拿起一雙長短不齊的筷子，摳了一大坨辣椒醬放到那糊糊上，一邊攪動一邊又繼續道，“把辣椒醬放進去可香啦，不信你嘗嘗！”

        許靜軒登時便傻了眼，這時裴小妞的寡母裴大娘忙道：“哎呀小妞啊，你怎么就把辣醬攪進去了？也不問問人家吃不吃得了辣！”

        說完又忙轉過頭來，滿臉歉意地看向許靜軒道：“啊，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們這兒家里都窮，買不起菜，就只能自己種點青菜，再拌上點面，做成這個來就著窩窩頭吃。實在是，沒別的東西了”

        “……哈，沒關系，裴大娘多慮了，小妞把辣醬一放，我就忍不住想嘗嘗了。”

        看到裴大娘難為情的模樣，許靜辰終是于心不忍，少不得裝出一副很有食欲又十分好奇的樣子來，“只是不知道，這個蒸面糊糊……該怎么把它夾起來？”

        “哈哈，楚哥哥好笨哦，這個是拿勺子舀著吃的，筷子怎么夾得起來呢？！”

        裴小妞邊笑說邊拿起勺子做了個示范，急的裴大娘忙斥道：“哎呀小妞！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小妞說得太對了！”

        裴大娘話音剛落，許靜軒便大贊了一句，并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蒸面糊糊，“你楚哥哥的笨，在宮里可是出了名的！”

        “宮里？”

        裴小妞瞬間瞪大了雙眼。

        “咳咳，噓……”

        許靜軒自知失言，立刻為自己打圓場道，“我和你這兩位哥哥呀，在家里經常偷偷玩過家家的游戲，我扮皇帝，你楚哥哥和宇文哥哥呢，就扮我的皇后和愛妃，哈哈哈哈！”

        宇文簫聽著這話，恨不得立時找個地縫鉆進去，但見許靜辰微微蹙眉瞥了許靜軒一眼，并將某人剛舀的那一勺蒸面糊糊，強行塞進了某人嘴里，“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許靜軒瞪眼看向許靜辰，將那除了辣味兒還是辣味兒的糊糊咽下，神色莫名有些凝重。

        半晌后，許靜軒才又嬉皮笑臉地放下勺子，拿起一個窩窩頭來，掰了一小塊塞進了自己嘴里。

        許靜辰暗暗發愁：這辣醬糊糊，他吃了怕是必犯隱疾，但不吃又好像不太行。

        就在這時，許靜軒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一小塊窩窩頭塞進了許靜辰嘴里。

        “小妞你看，我和你楚哥哥是不是伉儷情深啊？哈哈哈哈！”

        許靜辰強忍著胃部的不適，不動聲色地將那窩窩頭囫圇咽了下去，而后默默地開始喝米湯。

        還好，窩窩頭和米湯都是熱的，而且比較清淡。

        “哈哈哈，凌哥哥好壞哦，才不是呢！”

        裴小妞突然笑道，“楚哥哥是要娶媳婦兒的！”

        “就他這樣啊？”

        許靜軒一邊將剩下的窩窩頭塞到許靜辰手中，一邊故作嫌棄道，“咦！除了我，誰還看得上他。”

        “我呀！”

        裴小妞脫口而出，“我第一眼見到楚哥哥，就特別想做他的媳婦兒！”

        “噗！”

        一口米湯差點噴出來，許靜軒正要說什么，裴小妞突然低頭擺弄著裙帶道，“就是我長得丑，家里又窮，配不上楚哥哥的。”

        “誰說的。”

        許靜辰聞言，少不得又淡笑著安慰道，“小妞靈巧率真，未來的夫君一定比楚哥哥好一百倍。”

        “楚哥哥……”

        裴小妞低著頭羞澀道，“楚哥哥就是最好的，沒有人能比楚哥哥好了……”

        “我說小妞妹妹，你凌哥哥我還在這兒呢啊！”

        裴小妞話音甫落，許靜軒便一本正經道，“我告訴你啊，你千萬不要被你楚哥哥那張臉給蒙蔽了，要嫁就得嫁一個像你凌哥哥這樣的，不僅擁有一副英俊的皮囊，而且還擁有一顆有趣的靈魂……”

        -

        “楚哥哥，你能送小妞一個名字嗎？”

        “……嗯……小妞喜歡什么？”

        “小妞喜歡楚哥哥……”

        “……還有呢？”

        “還有……春天，下過雨的春天。”

        “那……雨眠可好？”

        “雨眠？”

        “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

        “好！雖然不太懂，但是感覺很美！小妞以后，就叫雨眠，裴雨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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