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赤子
再說李南風,自宮宴開始便有意無意地關注著許靜辰。才幾月不見,那孩子竟又清減了好些,李南風暗暗憂心,尋思著等宮宴結束后,趕緊仔仔細細地為他診診脈。
好容易等到宮宴結束,李南風婉言謝絕了磬和帝的對弈之邀,給了許靜辰一個眼神后,自己先行去了東宮。
許靜軒耳聰目明,見狀立刻化身乖巧無比的跟屁蟲,默默跟在了李南風身后。
一路上,李南風一言不發,許靜軒卻是絮絮叨叨,沒完沒了地抱怨著:“師父,你說你回來就回來,做什么把那女……咳咳,把那女神也帶回來?”
“帶回來也就罷了,就不能叫她換身衣裳么?我穿紅衣這叫風流倜儻,她穿紅衣就跟那什么似的。”
“師父,怎么說我也是你的徒弟啊,你倒是理我一下啊……”
待二人一前一后進了無暇殿,李南風終于回了許靜軒一個白眼,并毫不客氣地在某人前額上戳了一下。
“你這個逆徒,不知好歹。”
嘴上說著逆徒,語氣間卻帶著明顯的寵溺,傻子都看得出來,這個師父有多縱容這個逆徒。
“哎喲嘶……疼死我了。”
許靜軒吃痛地捂上前額,表情極盡夸張道,“我這小身板,哪經得起這般虐待,師父可太狠了。”
攤上這般說瞎話不怕雷劈的徒弟,李南風除了日常暗嘆師門不幸之外,別無他法。
對付這種人,跟他講道理是沒有用的,最好的法子就是不給眼神。于是乎,李南風自顧自地轉身坐在茶案旁,默默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旁若無人地淺酌起來。
許靜軒神色好看,灰溜溜地坐到李南風對面,弱弱問道:“師父,你這次回來,還走么?”
李南風聞言一頓,不置可否道:“我不在的這幾月,辰兒可好?”
提到許靜辰,許靜軒的神色立刻變得無奈起來,“回春散都用了,師父覺得呢……”
執杯的手瞬間僵住,李南風心口一揪,半晌無言。
回春散,同那丸辰砂色的丹藥一樣,都是他窮盡畢生所學,為許靜辰特制的救急之藥。
那丸辰砂色的丹藥,據古書上記載,其名喚作辰砂引,由上百種珍稀藥草,輔以處子之血精制而成,可抑邪毒,入胃經,有重塑經脈之奇效。
李南風苦尋多年,仍未找全那上百種藥草,好在辰兒仙緣不淺,竟有幸得遇世外高人,及時給他服用了曠世奇藥辰砂引。
可奈何三生執隱毒頑固非常,且最忌大喜大悲、動情成癡。那隱毒至邪至烈,極易乘虛而入,在折磨人這件事上可謂是生生不息,愈挫愈勇。
所以,隱疾復發是遲早的事,而第一次復發,便是從惜寧公主府回來那日。
那時事態緊急,莫說是當時李南風沒有制成辰砂引,便是制成了,于彼時屢挫根本、心脈也受了損傷的許靜辰而言,只怕也會是催命的猛藥。
萬般無奈之下,李南風只能用了移花接木之法。可磬和帝與許靜辰雖然血濃于水,且修習的也是同一種功法,卻因三生一夢奉辰訣三邪之力大肆阻撓,導致兩種功力始終無法相融,甚至逼得許靜辰走火入魔,險些喪失了心智。
從那以后,李南風便深深地明白了,即便是移花接木,也保不了許靜辰多久,他必須再想別的法子。
實在找不全,就先用已經找到的制,李南風與許靜軒師徒二人,夜里偷偷在長翊宮挑燈制藥,歷時半月,終于制成了兩顆“準辰砂引”。
有磬和帝的功力護著,許靜辰最多還能承受一次經脈重生的摧折。
但因為缺幾味藥草,“準辰砂引”的效果遠遠及不上辰砂引,卻也如辰砂引一般,將許靜辰折磨了個半死。
確切說,比辰砂引更甚。倘若再來一次,許靜辰百分百要一命嗚呼。
所以中元節那夜,許靜辰第三次隱疾復發的時候,許靜軒再不敢用“準辰砂引”了,與李西洲斟酌再三后,直接用了李南風千叮嚀萬囑咐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用的回春散。
回春散,可寧思解乏,改善氣色,麻痹痛覺,有立竿見影之效。
正是去歲臘月初九,吳緣緣給許靜瞳服過的那種湯藥,有劇毒,服用后兩日內忌封穴,忌動武。
兩日后毒發漫入全身精血,從此后百藥不靈,萬毒難解。
也就是說,往后許靜辰不生病還好,一旦有個頭疼腦熱,便是個小小的風寒,也會一發不可收拾,藥石罔效,一病致死。
若要解了回春散之毒,只有三種法子,一種是大換血,這意味著要一命換一命。
許靜軒大抵是存了這心思,才會決定給許靜辰用回春散。
一種是度春宵,可不只是解幻情酒那般春宵一夜就可以,而是要中毒者主動,且至少三次方可解。
還有一種,便是同吳緣緣那樣,舍自己千年靈力,為許靜瞳重塑心血。
吳緣緣可遇不可求,一命換一命更是殘忍至極,可度春宵……
于旁人而言,度春宵這種解法似乎不成問題,甚至可以說何樂而不為。
可于如今的許靜辰而言,度春宵幾乎是不可能的。
且不說嫻妃有孕不可度春宵,便是可以,許靜辰也斷不可能做出如此有悖倫常之事。
可若是叫他與慕容嬋……
再合適不過,可,難如登天啊。
見李南風面色陰沉,半晌無語,許靜軒終是按捺不住,敢作敢當視死如歸道:“師父,你放心,我定會替靜辰解毒的!”
果然。
被許靜軒的話強行拉回心神,李南風心中五味雜陳,愛憐地瞧了許靜軒片刻,忽然換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面孔,沒好氣道:“哼,胡鬧,你當換血是容易的么?莫說你與他并非一母同胞,便是此刻清洛站在這里,換他的血也未必有用!”
許靜軒聞言一怔,好半晌,方黯然垂目,不甚甘心又有些心虛地問道:“……為何?”
看到這樣的許靜軒,李南風竟不忍繼續說下去了,少不得溫軟下來道:“軒兒,我的意思是說……”
“呵呵,師父莫再哄我了。”
李南風話說一半,許靜軒便苦笑著截斷道,“我的血既解得了七步散,又怎么可能解不了回春散,徒兒雖不通醫術,卻也不是三歲小孩了。”
李南風如鯁在喉,神色莫名地看著許靜軒,良久,終是改了口風道:“軒兒,大換血解回春散,那可真是要一命換一命的事啊!”
“那又如何?”
許靜軒不假思索道,“我說過,沒有靜辰,便不會有今日的靜軒。莫說是一條命,便是要我萬劫不復永不超生,我也要護他周全。”
一股暖意略帶著幾分心疼,驟然自心田涌入雙眸,李南風深深望著許靜軒純粹至誠的眼,良久無言。
眼前這個紅衣風流的少年,總是老不正經,卻也始終是那個情深義重的軒兒。
世人皆說他秉性莫測,豈知世人有幾個,能懂他的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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