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東宮傳噩耗
時入臘月,被許靜軒留在北境的數十人都安全回到了洛都,而許靜軒卻仍然沒有回來。
據林楓雨奏報,此行刺客不斷,且皆為死士,其中一人容貌酷似太子,詭計多端,終逃之夭夭。十殿下欲秘密詳查,順便游覽山川美景,遂命他們先行回宮。
磬和帝一邊沉聲斥著“真是胡鬧”,一邊又派了不少人手,命其拿著許靜軒的畫像四處尋人去了。
想是對派出去的人手不甚放心,磬和帝左思右想,最后把李南風和李西洲也派出去找了。
而當初因被許靜軒氣到一走了之、發誓此生再不理無恥之徒的李宜君,如今居然也有些坐不住,自告奮勇向磬和帝提出離宮之請,獲批后說走就走,孤身一人去尋許靜軒了。
殊不知,許靜軒其實暗命林楓雨捎了親筆書信回來,信中言明,他已從君沫處習得天衣無縫的易容之術。
除了親筆書信,還有清洛留的那張字條,一并裝在一個“靜辰密啟”的信封之中。
那書信極長,十分詳盡地敘述了北境所歷種種,包括清洛之事。
書信最后言道:查探游覽為虛,引蛇出洞為實,臘月十五必歸,吾兄珍重勿念。
暖閣中靜謐的燭光下,許靜辰眸色欣慰,就中隱著淡淡的憂傷與悲憫,將許靜軒的書信與清洛的字條,一并付諸燭火,看著它們一點點燒成灰燼。
火光之下,腦海中忽然閃現夙夢之景,兩個看不清面容的孩童,逐漸消失于迷霧之中。
但很快,迷霧便散去了,孩童已不在,有一少年攜一少女向他走來,面容仍不甚真切,卻清晰得見他們的笑意。
“嘶——”
火熱的灼痛感從指尖傳來,許靜辰無意識地低聲一呼,反射性扔掉燒得只剩一角的信紙,懵懵地看向自己已然被燒傷的指尖。
那一角信紙未及落地已盡成灰,許靜辰忽然一個粗重的呼吸,人好似終于回過神來,眼中驚恐萬分,一層冷汗細細密密地鋪在了額角。
許靜辰攥緊手指,迅速跳上軟榻,閉眼發力,運轉內息,盡量平和地催動曉夢心法,一點點對抗體內亂竄的歸云之氣。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許靜辰終于放松下來,緩緩睜開雙眼,眸色如水澄澈,神志回歸清明。
自如煙掌之后,他體內的一夢歸云便不安分起來,起初還只是夜半心悸,漸漸擾得他無法安眠,如今竟開始侵他神志,不自知地出現幻覺了。
單掌撫上依然心跳過速的胸口,許靜辰抿唇抬眼,凜然看向正前方的珠簾,眸色犀利而決絕。
該做的事情還未做完,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清醒地撐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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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幾日,宮中風平浪靜,許靜軒亦無半分消息,磬和帝心浮氣躁,雖日日召許靜辰去載舟殿,卻多是與其對弈談心,鮮少議論政事。
轉眼已到臘月十三,接連下了幾日的小雪,至下午忽然大了起來,沒一會兒,檐上地上便積了厚厚的落雪,天氣也驟然冷了許多。
載舟殿炭火旺盛,關上窗戶便溫暖如春,許靜辰風輕云淡,恭恭敬敬地落下一枚白子,一如既往不爭輸贏,無甚悲喜,對弈,便只是對弈。
磬和帝也不再強求什么,只是偶爾嘆氣,漫不經心地說著些往事,不外乎早年間,他與宛貴妃心無芥蒂的美好時光,只不過每段話題的終點,都會有意無意地落到“人在高位,身不由己”這一主旨上。
許靜辰聽得出磬和帝想要什么,只是心火已燼,再難重燃,自那日驗親之后,他再也給不出磬和帝想要的答案了。ωωw..net
榻前侍奉湯藥,是身為人子應盡的孝心,如今執子相陪,亦是身為人臣不得不遵從的圣命,這一切,皆無關血濃于水,無關深情厚誼。
一聲長長的嘆息再次飄蕩在載舟殿之中,這一局,磬和帝又贏了,卻也又輸了。
許靜辰照舊默默收拾棋子,磬和帝卻似望眼欲穿,深深看著愛子漠然疏離的臉,只覺心上堵著一樣東西,任他如何努力,都再也疏散不開了。
就在這時,東宮宮女蒲葦滿身風雪地跑進來,滿臉驚恐,載舟殿內頓時多了一陣刺骨的寒氣。
“陛下,太子殿下,太子妃……太子妃不好了……”
一枚白子失力而落,許靜辰猝然轉頭,只聽磬和帝沉沉發問:“怎么不好了?”
蒲葦吞口水強作鎮定,聲音仍是難以自制地發顫:“回,回陛下,太子妃突發腹痛,出血不止,太醫們已救治多時,怕是,怕是只能保住太子妃一人……”
“什么?!”
蒲葦話音未落,磬和帝便震驚而起,龍顏變色,目眥欲裂。
許靜辰亦如遭霹靂,怔然跟著磬和帝起身,臉上本就不多的血色霎時褪了個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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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皚皚,冷風陣陣,靜雪閣的血腥味兒,濃烈到令人毛骨悚然。
磬和帝與許靜辰趕到時,一切都已經結束了,靜雪閣乃至整個東宮,一片死寂,連人的呼吸聲都異常沉悶。
有宮人端著一盆盆血水出來,深深埋著頭匆匆離去,宛貴妃花容慘淡,見到磬和帝后,連行禮都忘了,只無力地說道:“陛下,辰兒的孩子……兩個孩子,都沒有了……”
話音未落,人已綿綿欲倒。
“母妃!”“凝夏!”
兩聲驚呼先后而出,許靜辰先一步沖了過去,險險扶住了宛貴妃的手臂,磬和帝隨即上前,將愛妃擁攬入懷。
宛貴妃并非柔弱之人,如今終也扛不住這般打擊,許靜辰顧不得自己,想也沒想便屏息發力,不惜一切代價,賦予宛貴妃以徐徐真氣。
磬和帝此時還算理智,察覺到狀況以后,立刻制止了許靜辰的行為。
“辰兒,別這樣,別犯傻。”
此時的宛貴妃已經暈厥,磬和帝看看許靜辰,又看看懷中的愛妃,終究懷著擔憂又無奈的心情,深深再看向許靜辰。
“……辰兒,你母妃有朕,你不用擔心了,你……先好好冷靜一下……嬋兒還需要你。”
這幾句話,磬和帝說得格外不忍,語罷,甚至不敢再多看許靜辰一眼,便匆匆抱起宛貴妃離開了。
許靜辰呆若木雞,一雙桃目紅欲滴血,卻是欲哭無淚。
“殿下,臣等無能,未能保住兩位小皇子,請太子殿下,節哀!”
許靜辰珠唇輕啟,顫抖半晌,終于發出沙啞一語:“……太子妃如何?”
“回殿下,太子妃性命無礙,只是小產體虛,尚在昏迷之中,安心靜養幾日,便可恢復。”
“有勞了,你們去吧。”
“……殿下……殿下氣色極差,要不要……”
“不必。去吧。”
“……是,殿下千萬珍重,臣等,告退。”
該走的人都走了,許靜辰失魂落魄,一步一蹌地走到隔窗旁邊,透過珠簾紗帳,看向內室的凄愴之景。
可兒與珍惜跪在榻前,悉心照料著昏迷不醒的慕容嬋,啜泣之聲低沉不絕,儼然難過到極致。
許靜辰有些站不穩,堪堪扶上隔窗,手指緊緊攥住窗欞,且越攥越緊,攥到指節泛白,手背上青筋直暴,指甲幾乎要嵌進那上好的木質窗欞里面。
一男一女,兩個剛剛成形的胎兒,他的親生骨肉,未及與他見上一面,便這么毫無征兆地去了,徒留下這滿屋子的血腥味兒,和榻上虛弱不堪、人事不知的可憐的賢妻。
簡直像夢一樣。
眼中酸澀冰涼,許靜辰偏過頭去,抬眼目無焦點地望向斜上方,淚水便倒流回眼眶里打轉,洇得眼角愈發猩紅,像是布滿了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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