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南南
郁南點了一份草莓冰淇淋,坐在靠窗的位置慢慢品嘗。
他還是難過的, 不過冰涼甜美的滋味帶走了暑熱, 令他身體上得到了舒適, 心里也就稍微舒服了一些。只要一想起剛才的事,郁南就眸底發酸, 他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會被“趕”下車, 也想不到兩人之間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第一次爆發爭吵。
什么談戀愛年齡不是問題,郁南有點不相信了。
他喜歡宮丞, 宮丞卻不能理解他,更是獨斷霸道,完全不尊重他的意愿,比老古板還古板。
偏偏他是真的喜歡宮丞, 與其說是憤怒更多, 倒不如說是委屈更多。
桌上還散落著一把零錢。
郁南數了一下還有三十九塊,足夠他回到學校去或者是倒回去漫展了。
可是郁南現在哪里都不想去。
最初的美味過后,冰淇淋也味同嚼蠟。
郁南左手托腮,右手拿著勺子一下一下戳著碗里的草莓醬, 不經意發現臉上繪有花紋的金粉沾了一手。
這個時間甜品店人不算很多,店員是個小哥哥, 已經觀察郁南一陣了。他從收銀臺里拿了一張濕紙巾遞給郁南:“給你擦擦。”
郁南接過來:“啊,謝謝。”
店員說:“你是去參加完漫展?我今天也想去的, 可是今天排班輪到我就去不了了。”
“對。”郁南點點頭, 用濕紙巾將臉上擦干凈,“你沒去那太可惜了, 今天漫展挺好玩的。”
要不是和宮丞吵架,他也能玩一整天。
店員不好意思地問:“你扮的是誰?我好像不認識啊,剛才你進來我就想問了。”
“是《星河世界》里面的白夜王子。”郁南告訴他。
有了共同話題之后兩人聊了幾句,有人說話轉移話題,郁南心情舒暢了一些,談到有趣處還露出了笑容。
他這身裝扮本來就惹眼,笑起來冰雪消融,店里都熠熠生輝。
正說著,店門打開了,有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那里。
店員立刻回到收銀臺道:“歡迎光臨。”
郁南轉頭看去。
只見宮丞神色不明,邁步朝他走來。
郁南驚愕了一瞬,不知道宮丞是怎么找到他的,反正并不打算理他就是了,只裝作不認識地轉回去。
宮丞沒有理會店員。
他面容冷峻,不說話也能令人感受到強大的氣場,年齡與氣質都讓他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位顧客。
一雙長腿佇立在郁南身側,他余光只能看見男人的襯衣挽至肘間,露出線條堅韌的麥色小臂和黑色腕表。
“你打算在這里待一下午?”
男人語氣如同質問一般,因為這小東西看樣子真的有那種本事。
郁南早收起了笑容,戳了戳碗里的冰淇淋。
冰淇淋已經有些化了,他吃了一口,唇瓣染了一些白色,又舔干凈,慢條斯理。
他干脆像聽不見宮丞的問話一樣,若無其事。
實則被這么一問,他的眼圈立刻發紅,叫人看得清清楚楚。
一個十九歲的小東西,生氣了就吵,委屈了就哭,倔起來叫人耐心全無。可是他也有想念了就撒嬌,想親了就給抱的可愛時候。
軟綿綿、香噴噴,叫人舍不得他難過。
不過是主動給臺階,便就給了。
宮丞神色稍霽,拉開他身旁的凳子坐下:“還要不要吃?再重新點一份。”
郁南聞到男人身上一股煙草氣息,似乎剛染上去不久,還未消散。
他不知道為什么宮丞要抽煙,明明心煩的應該是他才對。想到這里,郁南伸手把桌面的零錢攬過來,其中幾枚硬幣哐當作響,被他寶貝似的收起來,生怕被人拿走似的。
“不要你管。”郁南終于開口,還是沒看他。
兩人坐在窗前的樣子其實很奇特。
一個奇裝異服來自二次元,一個西褲挺括成熟優雅。
年齡也有一些差距,店員暗自咋舌,莫不是那個美人Coser的家長找來了?
宮丞道:“那你想要是誰管?繼續在街上要錢?”
“才不是要錢!這些都是我憑合照掙的!”郁南眼睛又紅了一分。
臭宮丞,剛才把他趕下車的人不是他嗎?現在又來管他是什么意思?
他都想好了,他要回學校換好衣服,然后去宮丞那里把自己的東西都拿回學校,再也不要和他一起住了。吃人嘴軟,住在別人那里也是一樣的,他得有點底氣才行。
宮丞眸底像一片深不見底的海,讓人無法去琢磨他的情緒。
他從桌面拿了一張紙巾,扳過郁南鬧別扭的臉,算得上溫柔地給他擦唇邊的冰淇淋痕跡。
宮丞施舍般道:“好了,不想吃了就跟我回去。”
郁南很有骨氣,完全不為所動:“我才不會跟你回去,我自己會回學校!”
宮丞皺起了眉。
他抬起手腕看留下手表,距離他接到郁南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了,開口道:“寶寶,不鬧了,現在差不多該回家了。”
有理有據地生氣被說成是鬧,郁南更氣了。
一氣反而平靜下來,他很認真地說:“我沒有鬧,我是真的不想去。那是你的家,你自己回去吧。”
宮丞并不擅長哄人。自然,也是因為旁人不敢讓他哄。
他能主動讓步給臺階讓郁南下已經是極限,作為一個上位者,他向來無情果斷,從不理會別人的心情,更不不要提反復讓步了。
“真的?”他冷淡地問。
郁南難得透露出幼稚,無賴地說:“煮的炒的煎的,反正不是假的。”
宮丞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頭疼得厲害。
他都想不通他們之間到底是在誰在吊著誰。
半晌,他想到了什么,不想再拖下去。
他沒什么情緒起伏地說:“好吧。既然你都不回去了,那個石缸里面的樹脂畫肯定也不需要了。放在那里太礙事,我正好叫人扔掉。”
郁南震驚了:“不要!”
他辛辛苦苦畫了一周才完成,馬上就可以寄走了,舅舅的生日近在咫尺,重新畫一幅根本來不及!
宮丞怎么能這樣?!
宮丞則好整以暇,等著他自己選擇。
“你不要扔我的東西!”郁南果然上當,氣呼呼地站起來,“你的房子那么大,那個石缸怎么會礙著你?!”
宮丞說:“礙不礙事由我說了算。”
郁南咬唇,竟無法反駁,不得不被激將法套住:“那好,我現在就去搬走,一點也不會礙你的事!”
郁南走前面,高大的男人走后面。
臨走前,郁南還有空頓住腳步,好好地對店員禮貌告別:“下次再聊,再見。”
兩人一前一后走了。
看這相處模式,店員小哥哥對他們的關系陷入了深思。
*
回去的路上氣氛很怪異。
郁南全程看著窗外一句話都不說,宮丞看上去也心情陰沉。
小周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車子駛入停車場,宮丞先一步打開車門上電梯,小周找機會拉住郁南:“我的小少爺,脾氣不是你這么鬧的。今天本來還要去工作,宮先生硬生生把車子停在路邊看你一小時,什么都耽誤了。”
“看我干什么?”郁南不領情,“我不用他看。”
小周說:“你身上沒錢沒手機,又穿成這樣,他擔心你啊。”
郁南沒想到會是這樣,一時語塞,心情復雜起來。
他想這又不是他的錯,他不該為此內疚。
郁南緊隨宮丞的腳步上了樓,生怕宮丞趁他沒到就把他的石缸扔了。
上樓之后發現房門是虛掩的。
他一進門,人就被摁在了門板上,宮丞低頭就吻了上來。
唇乍一被觸碰到,郁南就僵硬了一瞬,然后下意識閉緊了牙關。
宮丞并不著急,他吮吸那帶著冰淇淋甜味的唇瓣,輕輕舔咬,時不時用舌尖戲弄那齒縫。郁南早已經習慣了宮丞的吻,身體的反應比大腦來得更直接,很快就松開城池,任宮丞長驅直入一番掠奪。
小吵一番之后,吻也變得格外不同。
“唔。”
郁南昏了頭,背脊起了一片酥麻,蔓延至尾椎。
前面是男人寬厚的胸膛,背后是冰涼的門板,他根本無處可逃,只得整個人慢慢地軟化了,被從里到外親了一通。
急促的呼吸漸漸平復。
耳旁響起低聲的嗓音,宮丞摟著他問:“還生氣?這次氣性怎么這么大?”
郁南臉熱脖子燙,那個石缸還好好地放在客廳,很快就明白宮丞說要扔他畫是騙他的,不過是想讓他回來而已。
結合剛才小周說的情況,郁南其實已經有些動搖了。
色字頭上一把刀,他想,戀愛使人頭昏,果然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不過,郁南該堅持的東西還在,他知道不能被宮丞的懷柔政策迷惑,他的原則是不會變的。
郁南任宮丞抱著,雙手垂落在身側。
他廢話不多說,直接數落宮丞的罪狀:“趕我下車的事就算了,反正也是我自己要下去的。但是你之前在車里不和我好好說話,當著別人在就打我的屁股,完全不尊重我,也不顧及我的感受!你還問我為什么這么生氣?”
宮丞不由分說就扒了郁南褲子:“你的意思是沒別人在我就可以打你屁股了,嗯?”
郁南聽到這里,像兔子一樣跳起來,滿臉驚恐:“你有沒有在聽我講話?你還想打我屁股?”
宮丞把人摁在沙發上親了幾口:“別動,不是要打你。”
郁南急道:“那你脫我褲子干什么?”
“我看看。”
男人語氣不容置喙。
“不準看!!”郁南死死捂住自己的屁股,羞憤交加,“你打都打了,還要看看成果嗎?!”
回到家里也沒別人,宮丞干脆將小家伙的褲子徹底脫了扔到一旁,掰開郁南的手仔細查看。
屁股上被打得不嚴重,就是留下了紅紅的巴掌印,并不見青紫,宮丞當時生氣,卻還是留了力氣的,否則郁南早就屁股開花了。
可是郁南怕痛,那些指痕一被觸摸到,兩瓣白面饅頭就止不住哆嗦:“嘶……好痛。”
宮丞已經有些后悔了,拿來藥油輕輕地擦,慢慢揉搓。
不厭其煩,力度適宜。
郁南漸漸放松下來,心酸極了:“你現在知道心疼了嗎?剛才我不知道多傷心,可比你現在難受一百倍。”
宮丞冷著臉。
他沒看出來要到錢第一件事就是去吃冰淇淋,并且和店員聊得喜笑顏開的人有多傷心。
郁南看不見他表情,委屈地放下自尊,試圖對他循循善誘:“你知道你做錯了吧。”
宮丞停手,用毛巾把手擦干凈。
這才把人翻過來摟在懷中。
“我錯,難道你就沒有錯?”宮丞扯掉郁南大腿上有某種暗示意味的綁帶,看著他戴了隱形眼鏡的藍色瞳孔,“你知道我已經不高興,你還偏要那樣說?你就是不穿我都管不著?”
郁南也是氣昏了頭才那么說的。
他臉紅,振振有詞:“你不打我我也不會那么說,總之還是你的錯多一點。”
宮丞沒想到自己會有和小朋友爭論誰錯得更多的一天,感覺到年齡與智商都在直線降低。
他止住這個話題,轉而問:“那下次你還去不去?”
郁南重重點頭,不怕死的樣子:“當然要去!”
宮丞沉著臉:“你就這么想去?”
郁南張了張嘴巴,半晌才憋出一句:“因為這是我第一次真正可以選擇扮演哪個角色啊!”
他抓住宮丞的衣領,關節都泛了白,睫毛低垂著一字一句地說。
“我第一次出團體COS。以前我要擔心會不會被他們看到,他們會不會嫌棄我,每次都是自己一個人在家換好衣服去的。我通常選擇把自己包起來的角色,即使是我不喜歡,我也還是會因為他穿得足夠保守而去扮演。”
指節慢慢松開。
郁南繼續道:“因為以前的我,身上的疤痕太可怕了。”
疤痕。
宮丞才記得郁南曾經告訴過他為什么去紋身。
肌膚相親的時候,他偶爾也能從那片熱烈的花瓣中觸摸到些許不同。
他知道那是郁南提過的燙傷,卻不知道郁南曾因此自卑,或者說他根本沒去思考過這個問題。
郁南說完就沒了聲音。
男人抬起他的下巴,眼神落在他臉上:“不可怕。”
郁南輕輕一哆嗦,像一塊硬殼里的軟肉,有些不堪一擊,得小心呵護才行。
宮丞親吻那粉色的唇瓣,輕輕說:“南南是最好看的。”
南南?
郁南第一次聽見宮丞這么叫他。
莫名地,帶著些憐惜,令他感受到了自己被珍惜著,被寵愛著,眼眶不由自主地發熱。
蓄積淚水后,須臾,眼淚便掉落了。
宮丞用大拇指拭去他眼淚:“是我的錯。”
郁南哽咽:“當然是你的錯!你一點都不尊重我!你錯了還沒道歉呢!”
他這樣子讓宮丞想笑,怕惹得郁南惱羞成怒,連連道:“我道歉。對不起寶寶,都是我的錯。”
郁南信了。
他胳膊掛著宮丞的脖子,勉強點頭,賞賜般道:“好了,我原諒你了。”
說完這句,又別扭道,“那我還可以去吧,你不準說話不算數。”
“可以去。”宮丞又親了親他,“但是我不喜歡你的這里給人家看。”
宮丞摸著那大腿側的紋身,癢得郁南都夾緊了,宮丞卻一本正經地強調,“知道了嗎?”
*
鬧完這一場,郁南不會卸妝,宮丞叫人找來一個化妝師送來了卸妝液,順便幫他把妝卸干凈。等化妝師走了,郁南又好好地去洗了個澡,脫去那身衣服換上舒適的家居服,一身輕松。
小周處理完車子的事,發現郁南的手機在車上,他特地送過來的時候,宮丞還在廚房烹飪晚餐。
氣氛一派祥和,小周都要驚呆了。
郁南在中島臺前老老實實吃了幾口牛小排,看到了自己的手機,想起一整個下午都沒有和朋友們聯系,也沒有給他們交待,有點放心不下。
恰巧手機震動了幾下。
郁南就扔下叉子去想要跳下高腳凳。
“回來。”宮丞放下一小碗米飯。
郁南說:“我就是給他們回個信息,不是要玩手機。”
說到這里他有點心虛。
宮丞眼皮都不抬:“把飯吃干凈再去。”
郁南還是想去拿,宮丞云淡風輕地補了句,“或者你先畫一個手機回信息也可以。”
郁南:“……”
這下他一聲不吭乖乖坐好了。
小周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更不想打擾宮先生的小情趣,十分有眼力見地溜了。
郁南吃完飯才終于與手機見面。
大家都發了很多信息問他怎么回事,郁南不好意思說自己被醋勁大發的男朋友抓走了,更不好意說還被打了屁股,只一一道歉,講突然有事。
他不太會撒謊,所幸大家都忙著曬今天的收獲什么的沒空追問。
覃樂風私聊郁南,說郁南的東西都在他那兒。
郁南說就在宿舍也行。
覃樂風又說起另一件事。
覃樂風:[郁寶貝,今天我回宿舍的時候有一個男人來找你。]
郁南疑惑:[是誰?]
覃樂風:[他說他姓嚴,叫嚴思危。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他是嚴思尼的哥哥,你不是說過他來找過你一次嗎?現在那個渣渣又想干嘛?這次還叫他哥哥來!]
郁南也覺得奇怪:[他找我有事嗎?]
覃樂風:[我問他他不肯說,只說要你的聯系方式。我猜肯定沒好事,所以我沒有把你的號碼告訴他。要不這幾天你還是不要回學校了。]
郁南贊同:[好。]
過了一會兒,覃樂風又問:[你和宮先生怎么樣?]
宮丞在看書,郁南正坐在他身旁,被他單手摟著腰。
是一個充滿占有欲的姿勢。
郁南想起今天下午的雞飛狗跳,大概每對情侶都是這樣過來的吧?
他紅著臉回復:[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劇情線就是這樣走的,感情線也需要鋪墊。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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