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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不想長大


中午十二點四十的飛機,下午能回到霜山市,  郁南已經提前跟郁姿姿講過。

        郁姿姿提前打電話來確認:“郁寶貝,  你去機場了嗎?你要早一點出門,  在機場等一等也沒關系,就怕路上堵車什么的誤了登機。”

        郁南已經在出租車上了,  他覺得很累很累,  實在是沒有精力去趕地鐵和別人爭取空間。

        “知道了媽媽。”郁南答,“我已經出發了。”

        郁姿姿聽他的聲音不對勁:“怎么了?你是不是有點感冒啊?”

        郁南說是。

        郁姿姿火急火燎地說:“你每次坐飛機都不舒服的,  怎么這么不注意感冒了呢?一會兒記得買點暈機的藥,問空姐多要兩杯水,媽媽在家等你。”

        “好。”郁南乖乖答應后掛了電話。

        窗外景色飛馳,行過高架、行過機場高速,  他將遠離深城,  將自己一路帶回生養他的城市。

        下了出租車,一切順利,郁南拖著箱子去辦理托運。

        因為長相著實太過出眾,眼睛又有些紅腫,  惹得人們不由自主地朝他看。郁南膚色白凈,側面安靜漂亮,  即使穿著普普通通,也一眼可從人群中分辨。

        “郁南。”排在他身后的年輕男人開口。

        郁南回頭一看,  竟是嚴思危,  他很意外會在這里看見對方:“嚴先生,這么巧?”

        兩人辦理完手續走到一旁。

        嚴思危身著棕色大衣,  面容依舊清雋,微笑是令人如沐春風:“是很巧,你這是要回家?”

        郁南點點頭:“對。”

        上次兩人在馬場也遇到過一次,郁南覺得真的很巧了。

        老實說,他對嚴思危并不反感,哪怕對方的弟弟是他很不喜歡的人,但是他不得不承認嚴思危這個人還不錯,至少是表面上看來。

        嚴思危道:“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

        郁南這幾天哭得太多了,他自己知道自己看上去肯定不好看。

        眼睛疼的時候他其實也不敢再哭,可是眼淚總是會在某個時刻不經意的就滑落,心里的酸楚一波接一波,臉被眼淚一打濕,就忍不住干脆又哭上一波。

        他是個男孩子,都快哭成哭包了,這可不是什么光榮的事。

        郁南不好意思地按著自己的半邊臉:“我感冒了,昨晚沒睡好。”

        嚴思危道:“難怪,這幾天天氣不好,深城濕冷得厲害,回去霜山你應該會舒服一些。”

        郁南點點頭,又奇怪道:“對了,嚴先生也去霜山市?”

        嚴思危露出笑容,看著他說:“是,我去找我弟弟,算起來,我們很久沒見過面了。”

        說起這個,郁南就沒有話能接上了。

        他不知道如何和一個人去討論另一個他不喜歡的人,他不習慣于背后說人不是,也不習慣虛偽的客套。不過他在想,嚴思尼怎么去霜山了,難道是在霜山念書嗎?

        嚴思危不介意話題冷場:“來這邊坐一下。”

        郁南:“好。”

        他們找了個位置坐下,嚴思危話不多,只安靜地拿了一本書出來翻閱,郁南看到封面,寫的是《阿圖醫生》。

        郁南不愿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他已經過了最初的崩潰階段,只剩下心里的洇血傷痕需要慢慢自我修復。

        眼下他愿意轉移一下注意力,而嚴思危是一位現成的聊天對象。

        便有些好奇地問:“您看的是一本小說?”

        嚴思危道:“可以這么說,不過這是一位名為阿圖的美國外科醫生寫的心路歷程。這本書很火,我卻一直都沒什么時間看,剛好今天乘飛機,正好能打發時間。”

        郁南問:“您也是一位醫生嗎?”

        嚴思危對他點點頭,溫和道:“我是一名外科醫生,我的父親是也是醫生,不過他是腫瘤科的。我的爺爺也是醫生,他是中醫,我們家可以說是醫學世家。”

        郁南眼睛微微睜圓,這是他有些驚訝的表現。

        嚴思危眸子帶了笑意:“所以我隨身攜帶了這個。”

        說著,嚴思危拿出一個迷你的小瓶子,里面有綠色的膏體,擰開來能聞到清淡醒神的藥香。

        他繼續道,“這是我用爺爺的配方自制的,一會兒飛機上你要是不舒服,可以抹一點,保證不暈機。”

        嚴思危送給他:“就當送給你的小禮物吧。”

        郁南怎么能要,他婉拒:“是您自制的,一定費了不少功夫。”

        嚴思危說:“一點都不費功夫,批量做的,包里還有好幾個呢。”

        他拉開大衣口袋,里面果然還有三瓶,“每次坐飛機都會帶,萬一有人不舒服還能幫上忙。沒辦法,作為醫生有時候想做點能幫上忙的事。”

        郁南不好推辭,這才道謝后收下了,衷心稱贊道:“您是位好醫生。”

        兩人的巧遇并沒有因為這個結束。

        登記后郁南發現嚴思危竟然和他是經濟艙里的鄰座,他以為像嚴思危這種背景人應該會選擇商務艙才對。

        嚴思危系上安全扣,看出他的疑慮:“我們這個職業假期不穩定,常常一個電話就被叫回去。這次好容易臨時攢到假,機票就訂晚了。沒想到這么巧,和你又是鄰座。”

        郁南有些高興:“是真的很巧。”

        嚴思危看上去寡言鮮語,一聊起天卻也能侃侃而談,他說話簡單明了,很多時候不加主觀色彩。不算太長的航程里,他為了不打擾旁人,放低音量給郁南講了許多外科趣事,講了鮮見的有意思的病例,將資歷還淺時在急診輪班的經歷。他講著這些,像在講別人的故事,他出于高于當事人的角度,把從醫生涯講給郁南聽。

        有嚴思危在,郁南閉塞的心情與思緒輕松了許多,也拜那個小瓶子里的綠色膏體所致,郁南一點也沒覺得暈機。

        待他們下了飛機,一起去取了行李,在出站口分道揚鑣。

        “嚴先生再見。”郁南上了出租車對他揮手,“提前祝您過個好年,春節快樂!”

        嚴思危微笑:“春節快樂。”

        郁南對出租車司機報了家中地址,嚴思危站在路邊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視野里。

        郁南甚至想,如果不是嚴思尼,他或許能和嚴先生成為朋友。

        而那頭,嚴思危在原地佇立少時,臉上不自覺又露出一點微笑。

        他也攬了一輛出租車:“去希爾頓,謝謝。”

        *

        霜山市已經下過好幾場大雪,鏟雪車正在工作,交通擁堵。

        厚厚的大雪將霜山市裝點成了銀裝素裹的世界,與深城的景色完全不一樣,這里更為純粹、自然。呼吸著寒冷的新鮮空氣,聽著久違的鄉音,郁南一下子有了安全感,從沒哪一次回來能給他這樣獨特的感受。

        天快黑時,郁南剛走到自家單元樓下,遠遠的就看見高個子的女人站在陽臺上朝他揮手。

        這情景很像他高中時每個回家的夜晚。

        一進門,郁姿姿就捧著他的臉:“瘦了、瘦了,小臉憔悴的,你們學校食堂是不是太摳了?打一勺菜還要抖幾下那種?”

        郁南笑了,眉眼彎彎:“才不是,我們食堂的大媽是最好的,他們才不背鍋。”

        郁姿姿嘖嘖兩聲,把行李箱替他收回房間:“該不是談戀愛談瘦的。”

        郁南卡殼。

        他本來打算這次回家好好和媽媽說說宮丞的事,這下叫他怎么開口。

        好在郁姿姿因為兒子回來的興奮沖昏了頭,暫時沒發現他的不對勁,還以為真的是感冒所致。

        “今天暈機嗎?”

        家里暖氣開得足,她替郁南脫掉外套,像小時候一樣幫他拿拖鞋。

        布拖鞋是去年回家買的,浩克款,當時郁姿姿還說郁南幼稚。

        現在被郁姿姿洗得干干凈凈,就等著他回來穿。

        “媽媽,我自己來。”郁南不好意思,“今天沒暈機。路上遇到一個認識的人,他是一名醫生,送給我一瓶這個。”

        郁南拿給郁姿姿看。

        郁姿姿動作僵硬了一下:“醫生啊。”

        郁南說:“對。他們全家都是醫生呢。”

        郁姿姿含糊應了聲,大概不怎么感興趣,轉而叫郁南去洗手準備吃飯。

        舅媽今年做了辣醬腌肉干,給郁南留了好多送過來,說吃不完的話叫郁南帶回學校去吃,畫畫什么的熬夜了拿出來吃一吃補充點熱量。

        郁姿姿說了下過年的安排,問郁南今年和高中同學什么時候聚會。

        郁南下飛機后還沒開機,之前同學們在群里商議過,沒出個最終結果,現在應該討論得差不多了。郁南打開手機,還沒打開微信群,手機就一陣震動。

        來電者:宮丞大老爺。

        為什么改成這個昵稱,郁南已經忘了。

        現在一看到這個名字,他下意識就按掉了電話,他不想接。

        昨天宮丞對他說的那些解釋,他其實是不太相信的,因為他不知道宮丞還有沒有什么是瞞著他的。

        那幅畫也好、替代品也好、調味劑也好,他分不清楚其中千絲萬縷的關系。

        他所知道的就是宮丞選擇了不對他坦誠相待,宮丞的態度說明了他像個傻瓜。

        就算宮丞說的是真的,他也無法再做到毫不介意了。

        他所求的,不過是一份獨一無二的愛。

        郁姿姿給他夾菜:“大年三十和舅舅家一起過,初二你可以去和同學玩,但是初一得空出來。”

        宮丞發了信息來。

        宮丞大老爺:[寶寶,你在哪里?]

        郁南眼眶酸澀,心中泛起怒氣回復:[不要你管。]

        兩三秒后,他又發了一排滴血的尖刀過去表達恨意。

        他扒拉了一口飯:“初一怎么了?你們有什么安排嗎?”

        郁姿姿頓了頓,告訴他:“初一家里有客人來。”

        郁南好奇:“誰要來啊?”

        郁姿姿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郁南并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吃過飯,郁姿姿拖著他看了下他的紋身,面上的心疼掩都掩不住:“好看是好看,我都看不出疤痕了,就是不知道得多疼。郁柯回來后,鬧了半天要去紋身,被你舅舅揍了一頓才老實,前幾天他偷偷跑去紋了個花臂,割線割一半就疼得受不住,逃跑了。”

        郁南驚訝:“真的?”

        郁姿姿說:“真的!現在他想不紋都不行了,過完年你舅舅要把他按著去紋完,手銬都準備好了呢,要是敢跑就把他銬起來紋完為止。”

        “噗!”郁南終于笑噴,真正覺得好笑極了。

        他笑到肚子疼,還發信息去嘲笑郁柯。

        郁柯羞憤欲死,表示過年沒什么面目見人,誰敢提就和誰絕交。

        郁南好久沒這樣開懷過,回來也是強撐笑容而已。

        郁姿姿見他開心了,這才勉強放心,又講了些郁柯和郁桐做的二逼事跡,劇團里的趣事,鄰里的八卦,小小房子里充滿愉快氛圍。

        晚上郁姿姿幫他鋪床,順便從柜子里拿出洗過、曬過的公仔們往床上堆好,念叨著:“這么大了,睡覺還要抱著東西才睡得著,這些玩具都多少年了,你不嫌累我還嫌累得慌。”

        郁南說:“因為都是你買的啊。”

        郁姿姿笑罵:“還好意思說,那會窮得都快揭不開鍋了,上完一天班還是得去給你買玩具。”

        郁南趴在床上裝死。

        柔軟的床鋪是熟悉的洗衣液味道,家里很多年都沒換過牌子了,聞著特別舒心,他幾乎馬上就要睡著了。

        他滾了兩圈,郁姿姿裝被子也不趕他,鋪天蓋地罩下來,把郁南整個捂了個嚴實,真是親媽沒錯了。

        郁南悶聲悶氣地講:“要是永遠都不長大就好了。”

        明明前一天,他還恨自己太小。

        哭著痛恨自己的年紀。

        他明明那么想快點長到三十歲、三十五歲,足以以一個成熟男人的方式出對待世界,而不是被世界愚弄。

        可是回到家里,回到母親身邊,他又想要是永遠都是小孩就好了。

        永遠都五六歲的樣子,足以幫媽媽做一些家務,可以寫作業、看動畫片,表現好的時候會得到玩具,玩具那時對他來說就是整個世界。

        他可以主宰他的世界。

        “你講些什么傻話。”郁姿姿突然有些哽咽。

        郁南一下子從被子里鉆了出來,頭發亂糟糟的,眼睛圓而明亮:“媽媽?”

        郁姿姿又扯出笑容,拍他一下:“不長大還得了!你想媽媽永遠那么累啊!”

        郁南眨巴眼睛。

        郁姿姿一邊給他整理床,一邊說:“以后啊,到了別人那里,床上可不要擺這些亂七八糟的,人家看了會笑你沒長大,欺負你。”

        郁南不解:“什么別人那里啊?”

        郁姿姿頓了下,便說:“你不是談戀愛了嗎。難道你們以后不住一起啊,總不會搞什么柏拉圖。”

        她說完,不確定地問,“”男生和男生談戀愛應該和女生沒什么不同吧?我上網查了一下,好像差不多……”

        郁南:“……媽媽!”

        郁姿姿嘖一聲:“我又不是老古板!你不說就算了,反正我最近看了一些耽美小說,快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郁南都沒看過耽美小說。

        不過他不想聊這個話題是他不想媽媽傷心。

        上次他對媽媽說,宮丞對他很好,現在他自己都還是一團亂麻,不敢那么確定了。

        等他理清楚了,他會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告訴媽媽的。

        郁姿姿又繼續剛才的話題:“郁寶貝呀,長大了就是這樣的呀,你都要長大的,你不可能一直都做媽媽的寶寶,你要去見識更寬廣的世界,認識更多的人。就像你畫畫一樣,一山更比一山高。”

        上次郁南的作品賣了一筆錢寄給郁姿姿,她逢人便夸。

        現在人人都知道郁姿姿的兒子郁南是個畫家,還給余深當學生了。

        說起這個,郁南咬著唇,將恐懼講給她聽:“其實我……最近狀態不好,好像怎么畫都畫不出來了。”

        郁姿姿問他:“是不是壓力太大了?害怕超越不了上一幅作品?”

        郁南搖搖頭,他眼睛里有深深的擔憂:“不是的。那感覺……很像是有人掐著我的脖子,不讓我去思考一樣。”

        “我們郁寶貝可是藝術家,藝術家都有需要克服這些問題的時候。”郁姿姿摸摸他的頭,慈愛地勸慰,“沒關系,可能和你這場感冒有關系。等你感冒好了,那種感覺就過去了,靈感就會回來的。”

        郁南若有所思。

        郁姿姿只當他犯傻發呆,郁南從小就這樣,有時候說話說得好好的,就開始進行一場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思考。

        家人早已習慣,一般這個時候都不去打擾他。

        郁南的房間特別小,東西又多,行李箱得挪去外面才有地放。

        郁姿姿給他把外套、衣服等拿出來掛好,襪子內褲都分門別類,冷不防在箱子底部看到一張面具,差點嚇一跳。

        郁姿姿是文藝工作者,時隔多年,還是認出那是一個大紅色的儺戲面具,她曾經和亡夫進行過一場下鄉表演與這有關。

        “你買的?”郁姿姿剎那間回憶翻騰,思緒萬千,將面具拿在手中把玩。

        郁南回過神,看到那個面具。

        他訝然,它怎么會在箱子里?

        應該是他暑假時收起來放在行李箱,昨天收拾行李時又未加注意。那個面具是宮丞帶他去看藏品展時送給他的,可是他現在卻舍不得扔掉。

        這個面具給他的感覺,更多代表的是父親的回憶重現。

        他現在都還能記得騎在父親脖頸上耀武揚威的感覺。

        郁南如實說:“是別人送給我的。”

        郁姿姿嘆口氣:“寶貝啊,你爸爸其實很愛你的。”

        郁南當然明白這一點:“我知道。”

        郁姿姿看著他:“爸爸一定在天國看著你,他也希望我們寶貝以后能過上更好的日子,能得到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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