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間奏(中)
那個吻只是嘴唇碰嘴唇,很淺, 比不上他們過去的任何一個吻。
可是一直到上了飛機, 郁南的唇瓣都還是酥酥麻麻的狀態(tài), 像有細微的小電流從唇部一直麻到了心間。
還有宮丞那句話……后天的飛機?這只是巧合,還是某人在他說過要走了之后, 連夜去訂的飛機票?
郁南不敢仔細去想, 一想這個問題,他唇瓣上的酥麻感就退不下去了。
其實, 他只是鼓起勇氣說的試一試,他會試著去相信宮丞,并不是要從此和好的意思,至少不會發(fā)展得這么快。
可是宮丞直接這樣做, 他又覺得好像應該這樣。
他們之間本來就不是應該循序漸進的關(guān)系, 彼此都找到了一個契合點,那么自然再繼續(xù)下去也就是很順其自然的事了。
突地,郁南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嚴爸爸!
剛才他和宮丞激情一吻的時候,他的父親嚴慈安先生好像全程在場!
上一分鐘還在讓他喊“宮叔叔”, 下一分鐘就親上了……宮丞的事情郁南從來沒對嚴慈安提過,嚴思危自然也不會在長輩面前提, 所以嚴慈安可以說是對這件事完全一無所知。
郁南捂住臉,不想去算嚴慈安的心理陰影面積。
下飛機后, 嚴慈安打電話來, 卻只聽他報了平安,對剛才的事絕口不提。
郁南擔心嚴慈安受到的刺激太大:“爸爸, 我和宮先生,其實……”
“嗯。”嚴慈安的語氣聽不出什么來,大約過了十幾個小時的緩沖之后已經(jīng)過了震驚階段了,“我知道了。”
然后,他們對于這件事的討論就到此結(jié)束了。
一直到很久以后,嚴慈安才說明那天他走后,他在機場與宮丞面面相覷時都發(fā)生了什么。
2月下旬到3月上旬,希黎美院都是放春假的時間。
郁南回到希黎的時間段,其實還沒有開學,他給自己預留了多兩天的時間。這么一算,加上時差……宮丞來的時候,將會是他的返校日。
一個人在希黎冷冷清清的過了兩天,一個人去買了日用品,一個人去逛了美術(shù)市場,一個人回到公寓做假期作業(yè)。
這些都是留學這半年常做的事,不知道為什么,這一次會忽然覺得很寂寞。
他常常會對著杯子發(fā)呆、對著書本發(fā)呆,對著盤子里的食物發(fā)呆。他身上的紋身已經(jīng)散去輕微的紅腫,補過的地方結(jié)了一點痂,再過幾天就會像沒有疼過一樣恢復如初。
他在想,如果宮丞這一年半真的是在等他的話,會是怎么樣的一種等待呢?
他沒有等過,所以才等了兩天,就覺得很難忍了。
返校日早晨,天氣很陰沉,天氣預報說換季前最后一場雪將在今天降落。
郁南換上了厚毛衣與羽絨服,穿得像一個粽子,在一群穿著花枝招展似乎感覺不到冷的藝術(shù)生中雞立鶴群。
同學都知道郁南回國去過傳統(tǒng)春節(jié)了,紛紛跟他說新年快樂。
郁南拿出一些小紅包分給他們,也回說:“新年快樂!”
這些紅包是郁姿姿幫他準備的,每個紅包里面裝了6.6元人民幣,折合不到F國1塊錢,但是每個收到紅包的人都表現(xiàn)得很驚喜,拿著花花綠綠的鈔票查看,他們不知道按照華人習俗,是不能當面打開的。
“Nan,這個是什么?”有人問。
郁南對他們解釋了這項傳統(tǒng),又說:“今天返校第一天發(fā)的這種紅包叫利是,祝福我們今年學業(yè)都可以順順利利。”
同學恍然大悟:“很美好的寓意!你們C國人真浪漫!”
郁南笑著說:“是呀。我們結(jié)婚、生日、搬遷房屋,都會發(fā)紅包的。”
放學后一行人說說笑笑走在校道上,零星雪花已經(jīng)開始飄落了。
有人在叫郁南的名字。
是李楓藍。
“郁南,今晚有個新年派對,一起來吧!”他說。
上次郁南相當于是拒絕了他的告白,可是他骨子里是個老外,所以并不覺得不好意思。
旁人說,都三月了,搞哪門子的新年派對。
李楓藍理直氣壯:“我有一半的C國血統(tǒng),剛過完春節(jié),誰說不能辦新年派對了?”
郁南卻搖搖頭:“不好意思,我不去了,今天我有朋友要來。”
不等李楓藍再勸說,郁南便走了。
剩下幾個同學笑道:“Nan今天好像特別高興啊,我看到他對我笑了好幾次,好像一個天使。”
“他就是天使。”他們說,“還給我們發(fā)錢。”
“那叫利是!”
聽著奇怪的發(fā)音,李楓藍翻出他們的紅包,不滿道:“為什么我沒有?”
他吃醋了。
*
郁南早早地回到公寓,路過花店,還買了一束白色的洋桔梗,用牛皮紙包了帶回去。他的公寓里平常除了書本就是顏料、畫布,缺乏生氣。上次他在古董店低價買了一個玻璃窄口瓶,恰巧能配得上。
幫他做飯的阿姨已經(jīng)來了。
他們約定了從返校日這天開始,阿姨再來給他做飯。
郁南本打算今晚去吃市中心的餐廳,他和同學去過一次,味道很不錯,但是忘記跟阿姨說,因此感到有些抱歉。
“南南,今天不用我做飯了?”阿姨摘下圍裙疑惑道。
有一次阿姨生病請假了不能來,郁南就嘗試著自己做飯吃。
奈何他高估了自己的烹飪能力,煮粥的時候?qū)㈠伒字蟮闷岷冢瑵M屋子糊臭味,第二天阿姨來了都還沒消散。
因此在這方面,阿姨對這個乖巧的小孩表示懷疑。
“我今天有……朋友要來。”郁南不知道用什么稱謂稱呼宮丞,勉強用朋友來替代。
他對他們之間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還不好定奪,便只這樣說。
阿姨卻說:“沒關(guān)系的,我可以準備多一個人的飯菜。他什么時候到?”
郁南想了想:“大概是七八點鐘,我不太確定。”
說著,郁南拿出一個大一點的紅包,“阿姨,這是利是,祝您新年快樂。”
阿姨嚇一跳,郁南是雇主卻也是晚輩,說什么不肯要。
郁南說:“是我媽媽給您的,謝謝您照顧我,不要客氣。”
郁姿姿來過一次,阿姨當然是知道的,這才欣然應允,收拾好廚房走了。
臨走前她說:“今天來的是很要好的朋友吧?南南今天看起來很高興呢。”
郁南愕然。
他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是什么模樣。
于是他去了浴室,對著鏡子看自己的臉,只覺得眼睛好像在發(fā)光一樣,神采奕奕。
他自己被自己弄得臉紅了一陣,發(fā)現(xiàn)穿得不合時宜,又去衣櫥里挑選了好一陣衣服,才收拾得勉強滿意。
米色毛衣,同色系深色褲子,出門后再搭一件大衣、一條圍巾,既不隆重,也不太隨便。
剛好是最合適他的樣子。
宮丞之前給他發(fā)了信息,大約四點下飛機,從機場過來再花三刻鐘,那么差不多就是五點之后就能到。
郁南做完這些才四點,突然就無事可做,看到憑一己之力將屋子里煥然一新的那束洋桔梗。
片刻后,他揉了一把臉。
重新找了一件平日最常穿的、穿起來最舒服的花呢毛衣穿上,袖口都有一點點起毛球了,可是這才是他,這才是他平日的樣子。
時針一分一秒過去,很快就馬上要六點了。
宮丞卻沒有到。
郁南估計是飛機晚點。
他朝窗外看去,外面已經(jīng)全黑了,只有撲簌簌掉落的雪花越下越大。他耐著性子又等了一個小多小時,七點半,定位置的餐廳打來電話,問他什么時候到。
郁南取消了訂位。
十點,郁南爬上床準備睡覺了。
他覺得宮丞應該不會來了。
是被工作耽誤了嗎?還是其它的原因?
郁南開始胡思亂想,他發(fā)現(xiàn),人真的是不能對另一件事情投入太快,也不能過分抱有期待,否則很有可能面臨的會是失望……甚至重蹈覆轍。
迷迷糊糊間,他被門鈴聲驚醒。
睜開眼睛一看,墻上的時鐘已經(jīng)到了十一點半。
他不可置信地爬起來,透過貓眼看到外面的情形,然后他猛地打開門。
門外,宮丞風塵仆仆,眉梢肩頭都落著雪花,就那么出現(xiàn)在他的門前。
差點以為是做夢,郁南驚疑不定:“你、你怎么……”
“我來了。”宮丞前進一步,低頭道,“沒有騙你。”
沒有騙你。
一針見血地指出他們之間的弱點。
郁南的心緒尚在震動中,宮丞卻輕描淡寫地掠過這個話題:“南南,我們先進去。外面風大,你會冷。”
郁南往里讓一步,宮丞進了屋子。
男人脫掉大衣,將雪花抖落后掛在衣鉤上,與郁南的外套并列掛在一起,看上去很仿佛它本來就在該在哪里。
等郁南關(guān)好門,回身便看見宮丞撥亂了頭發(fā),額發(fā)凌亂地垂落,顯得年輕了不少。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郁南喃喃道。
郁南身上還是那件粗花呢毛衣,被室內(nèi)燈光照射下,他的皮膚呈牛奶質(zhì)感,臉上有一個睡覺時壓出來的紅印子,身上傳來熱氣,看上去十分溫暖。
而室外寒風陣陣,大雪未停,宮丞一身冷氣,天知道他剛才在門外時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忍住去擁抱郁南的沖動。
而此時,宮丞眸色黑亮危險,像等待捕獵的獅子終于看準了獵物。
幾乎是郁南說話的同時,他就整個人被擁入了另一個懷抱。
兩人緊緊相貼,宮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雪下得太大了,飛機迫降在F市,我找到一輛車來希黎。誰知高速路也封閉了,好像一切都在阻止我來見你。”
郁南傻傻地聽著。
原來,每次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其實都發(fā)生了一些事。
現(xiàn)實不是童話,怎么可能處處令人滿意。
“但是我不可能不來。”宮丞說話時,郁南感覺到了他的心跳。
男人的心比郁南的跳得快多了。
證明這個男人遠比表面上緊張、激動、惴惴不安。
自負自傲或許是與生俱來,刻在骨子里的 ,但如同他上次對郁南卑微的請求一樣,他在郁南面前,早已成了弱勢的一方。
郁南伸出手,慢慢地回抱住了他:“那要是隔著海洋,你還要游泳過來呀。”
話音剛落,宮丞就一把托住他的屁股,輕松將他抱了起來。
郁南突然騰空,嚇得條件反射用腿盤住了對方。
宮丞甚至沒有進屋去,就那么走了幾步,將他的背抵在了玄關(guān)的墻上。
兩人四目相對。
郁南被他看得臉紅,以為他馬上就要親下來了。
宮丞卻將頭埋在他的肩頸,聞著他身上的沐浴露香氣,沉聲道:“寶貝……我好想你。”
郁南借著這動作,看到了什么。
他用手指摸了下。
那是個刺青,是他的名字,如假包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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