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鹿雖然覺得自己有可能暴露了，可他的面色卻依舊如常。

只因他回想起了《演員的自我修養》的最終一課：

“越是慌亂的時候，越不能失去面部的表情管理。”

二人就這么對視著，誰也沒有說話。

良久，迦葉一把拉起了坐鹿的手，滿臉真誠：

“坐鹿羅漢，師尊平日里待你如何？”

坐鹿知道，迦葉口中所說的師尊正是如來。

他重重點頭：“世尊平日里待我，自然是極好的，要不是世尊，我還是一個普通的比丘呢，哪資格坐上這十八羅漢的位子。”

“好！”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迦葉重重地拍了一下坐鹿的肩膀，對坐鹿的忠心表示了認同。

坐鹿見狀，輕出了一口氣，還以為自己是暴露了呢，嚇死我了。

坐鹿的這一舉動，落在迦葉的眼中，又是另一層意思。

迦葉只以為這是坐鹿下定了為佛門赴死的決心，心中對坐鹿更為器重了。

“你是我在佛門中最信任的人，也是師尊在佛門中最信任的人，此時我要交給你一個任務。”

“這個任務關乎著我和師尊的身家性命，但是你有可能會死，你怕不怕！”

坐鹿果斷回答：“怕！”

迦葉聞言，眼神微微一黯。

只是坐鹿下一句，卻話鋒一轉：

“沒有誰是不怕死的，但是為了世尊，我愿意付出我的生命！”

“坐鹿～”

“尊者！”

見坐鹿如此態度，迦葉便不再隱瞞，當即將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

“如今顧景勢頭正盛，而佛門逐漸衰微。”

“為了自己的未來，我和師尊早就做了兩手準備。”

“先是西征之賭就有兩層含義，一層是幫師尊鏟除佛門中的異己，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削弱佛門的力量。”

“前些時日的三界大戰之時，我和師尊也曾故意放水，讓冥河馳援天庭。”

“師尊本就是玄門中人，一個臥底靈山的理由也很是充分。”

坐鹿聽明白了，心中震驚。

夭壽了，如來佛祖，佛門的領導者，竟然要背叛佛門！

而且已經付出了行動！

這你敢信？

迦葉的話還在繼續：

“師尊進可為如來佛祖，退可為截教多寶！”

“我進可為佛門迦葉大尊者，退可為玄門迦葉道人！”

“而你坐鹿跟著我們，進可為坐鹿羅漢，退可為坐鹿天尊！”

之前顧景說不要小瞧迦葉，坐鹿沒有什么太大的感觸。

畢竟迦葉再怎么用計，卻屢次敗于了顧景的手下。

如今坐鹿聽了迦葉的這番話，才知道迦葉的不凡。

真是人才啊！

可是，你為啥偏偏跟我說呢。

你猜我會不會告訴紫微大帝。

這么好的計策眼看著就要毀在我的手里，還有點罪惡感呢。

迦葉自然不知道坐鹿心中所想，目光灼灼地看向坐鹿：

“當然了，其中也有風險。”

“玄門中人萬一不認可我們的功勞，那我們就落得個里外不是人了。”

“所以，我們的功勞要大，要大到玄門中人無法抹去。”

“以目前我和師尊的所作所為來說，還是差了一些。”

“今日大雄寶殿之上，我故意用言語激玉鼎，其目的，就是為了套出情報。”

“現在這些事你都知道了，我要你把今日的消息，設法傳給顧景。”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你不要把我和師尊暴露出去，就說是你自己所為。”

“待到事情結束之后，再將我和師尊的功勞提及不遲。”

“我知道，這是一個危險的活。以顧景的脾氣，很有可能二話不說就將你殺了。”

“所以我才問你，怕不怕死。”

坐鹿樂了。

讓我兩邊立功勞，還有這等好事？

不過面上的神情卻很是莊重：

“世尊如此待我，今日也該是我報恩的時候了！”

“我怕死，卻不怕為世尊而死！”

“大尊者在這等著，我三日之內定然回歸！”

言罷，坐鹿飛身而起，消失在了藍天白云之中。

襯著蕭瑟的秋風，頗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意味。

迦葉揮淚告別，直至徹底不見了坐鹿的身影，這才收回了目光。

目光一收回，面上的感動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自嘲一笑。

“三日之內必回……”

“果然是顧景的臥底。”

“就由你來試探試探，顧景到底是什么態度吧。”

“如果他能接納最好，要是沒這個容人的胸襟，那我只能替師尊另尋他路了。”

之前大戰之時，顧景一聲令下，數萬人立馬叛教。

迦葉事后仔細回想，這些人，都是他從未懷疑過的人。

一個個偽裝得太好了！

于是迦葉用逆向思維想了一下，現存的佛門眾人之中，他從未懷疑過的只有坐鹿羅漢。

他不覺得顧景布局那么久，會將臥底全部收走。

雖然他嚴重懷疑坐鹿是臥底，但是也不敢確定。

于是便有了剛剛的一幕。

如果坐鹿忠心耿耿，那就按照他的計劃行事，先讓坐鹿和顧景聯系，待佛道之爭有了結果，再將真相大白于天下。

如果坐鹿真是顧景的臥底，那他便能通過坐鹿帶來的消息，來判斷顧景對他們的投誠到底是什么態度。

而迦葉自嘲的卻是，曾經作為顧景強勁對手的他，如今只能用這些伎倆設法在顧景手下活命。

何其可笑。

“唉……”

捋了捋思緒，迦葉幽幽一嘆，隨便找了個山洞，禪定等待。

不遠處有一只鳥兒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待迦葉離去不久，揮舞著翅膀，往遠處飛去。

飛了數十里，見四下無人，忽然化作一縷流光，直追坐鹿而去。

此時的坐鹿正穿梭在白云中間，慢悠悠地往南天門趕去，忽然心有所感，駐足不前。

下一刻，一個小鳥落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坐鹿握住小鳥，反手扣出了它的眼珠。

這眼珠落在坐鹿的手里，卻見精光一閃，變成了一個留影石。

坐鹿感慨了一句：

“六哥送我的這些小玩意就是好使。”

用神識一掃，留影石內播放的，正是迦葉剛剛的表現。

坐鹿看完，面色陰沉。

通過留影石內迦葉的神情，他就判斷出了自己已經暴露了。

“我就說嘛，讓臥底去敵方傳遞臥底的消息，世上哪有這么巧的事。”

“也不知迦葉說的話有幾真幾假……”

“也罷，反正他會等我三日，先去問問大帝不遲。”

顯然，迦葉自認為識破的破綻，也是坐鹿故意留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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