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游城(六)
天霖閣中。
化作一道金光進入青銅大門中的蘇玄,睜眼一看,入目皆是金碧輝煌。
果然里面別有洞天,一層層螺旋狀樓梯環(huán)環(huán)相扣,每一級樓梯都通往一處房間,看起來造型奇特,其實很不方便,在東境蘇玄就沒有見過這種類似風格的建筑,不過蘇玄在古籍中見過類似的,只有幽州那邊喜歡整這些故弄玄虛的玩意,按照屈老的話說,純屬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眼前這棟樓是涼州毗鄰的幽州宗門,天霖宗所屬,幽州與涼州雖然臨近,但這里可是東境與西邊的幽州隔了個十萬八千里,這霖天宗不遠萬里來到這汜水城建了這么個造型奇特的建筑,實在耐人尋味。
不多時,一處緊閉的門扉悠悠然打開,一名身著黑白雙色道袍的矮小童子,提著褲腿一蹦一跳地來到蘇玄面前,乖巧地拱手問道:“敢問可是雨花宗客卿蘇玄蘇先生?”
蘇玄點了點頭。
不由得目露奇光,這小童雖然身上被這身寬大的道袍,但被兜帽罩住的腦袋上卻時不時露出兩只碩大的雪白耳朵,與普通的化形妖族不同,這個看起來小小的道童居然是只罕見的半妖。
蘇玄對于半妖了解不多,但這個世界同樣也有著生殖隔離一說的,妖族與人族結合很難誕下后代,雖然在化形之后妖族的肉身已經無限趨近于人身,但不論修為精深到何種程度,兩種物種之間總歸還是有本質上的區(qū)別的。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偶爾還是會出現這種半妖之體,畢竟這個世界仙法,妖術稀奇古怪,會出現一些特例也不奇怪,但這樣誕生的半妖永遠都有個限制,不僅人妖兩族的功法都無法修煉,還失去了繁衍下一代的資格,像是天道規(guī)則所限,至今都無人能打破這項鐵律。
黑白色道袍的半妖童子驚喜地拍了拍手,腰身彎得更低了,“蘇玄先生,這邊請,胡執(zhí)事等你很久了。”
“胡執(zhí)事?我記得我可沒有與天霖閣有過什么交集,請問這個胡執(zhí)事是何方神圣。”
半妖道童抬頭眨巴著眼睛,傻乎乎地撓頭道:“什么神圣?胡執(zhí)事就是胡執(zhí)事啊,是咱們天霖閣的二把手,在這汜水城很有名的,蘇先生沒有聽說過嗎?”
蘇玄想了想沒有回答,而是繼續(xù)問道:“小道友怎么稱呼?”
半妖道童連連擺手,尷尬地撓了撓頭,笑道:“不敢,不敢,天真只是一介仆役,當不起道友的稱呼的。”
天真?倒是個好名字,半妖在修真界的地位一向很低,人族妖族兩邊都不受待見,再加上無法修煉,自然會被人欺負,一般都是成為某些大人物的仆役,才有可能平平安安壽終正寢,還得是在主人不拋棄的情況。
“帶路吧,小家伙。”
蘇玄也有點好奇天霖宗師怎么這么快得到消息的。
另外一處房間中,三人圍坐,一名披頭散發(fā)的男性修士,一名高高瘦瘦像是根竹竿似的灰袍修士以及一位全身被淺綠色法袍包裹只留著兩只墨綠色的瞳孔看人的中年男子。
天霖閣本就是明面上經營旅館,實際上是主營洗黑錢的活計,只是這里有個古怪規(guī)定,若是想轉手的黑貨價值達到某個階層,必須要在天霖閣住上一天時間,這也是這里的客房很少空著的原因,這個世上最不缺生意的就是倒賣黑貨,更何況是這個弱肉強食的修真界,每天天霖閣收到的各種“遺產”不勝枚舉,算是汜水城中除了鯤龍道的第二大黑道頭頭,只是天霖閣一向低調,從來沒整出過什么亂子,一直維持著一個安分守己的形象,像是頒布懸賞令之類的活計是半點不沾的。
就是因為天霖閣明面上遵紀守法,才能在汜水城中比鯤龍道混得稍微好一點。
至少看上去是如此。
房間中三人各自閉目凝神,互不言語。
他們三人在此地已經住了三天了,此前三人合作宰掉的那只肥羊總算是落袋為安,換為可以放心使用的靈石了,至少可以維持將近一年的修煉所需,若是不出意外的話,他們三人都能靠著這筆靈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突破當前的瓶頸,到時候三名筑基中期聯(lián)手,憑借他們的默契合作,便是筑基后期的修士也不是不能試試手的。
披發(fā)男子端起身前酒杯輕抿一口,目光透過門扉細縫看向樓下蘇玄兩人,單手一翻,取出了一張淡灰色的符箓,他雙指一掐訣,揚手一晃,整張符箓化為一大片碎雪花,將整間房子籠罩起來,密不透風。
此符居然是一張非常高階的隔音符。
“楊兄,有事商談何必浪費一張高階符箓,用我的隔絕法術不就好了。”
一見楊姓男子施展了符術,灰袍男子就忍不住說道,他們雖然最近賺了一大筆,但也遠遠沒到可以奢侈浪費的程度。
楊姓修士嗓音格外沉穩(wěn),指了指樓下的半妖道童道:“小心點總沒錯,這里畢竟不是我們的地盤。你們看,那只半妖小鬼,你們眼不眼熟?”
楊姓修士名就楊林,灰袍修士僅有個外號“灰刺”,綠袍則更是隨便,只是讓他們稱呼綠袍即可,幾人合作了有一段時間了,但一直貌合神離,都無法完全信任彼此,畢竟像他們這樣的散修,若是與人交心與找死沒什么區(qū)別,只有靈石才是能交心的東西,人心算什么,最經不起考驗的,只要靈石給夠,讓他們當場反目廝殺也是完全沒問題的。
綠袍佝僂著背,桀桀笑道:“楊兄弟還是這么小心謹慎,果然是天生適合做散修的人才。”
“你認識那道童?”
楊林皺眉緊盯著面前的綠袍修士,他們兩人中只有眼前這個綠袍修士他從來看不透深淺,每次幾人合作,他都覺得這人很是輕松寫意,仿佛有種游刃有余的錯覺。
綠袍墨綠色的瞳孔中,異色微閃,笑著反問道:“你知道我這人向來粗枝大葉,這些小家伙長得都像是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我哪里分得清。”
此人又在說謊,楊林與他合作這么久就沒見他說過幾句真話,要不是他的法術太實用,楊林早就甩了兩人自己單干了。
灰刺見楊林不理睬他,也是有些氣悶,插話道:“一個小小的半妖道童有什么稀奇的,在其他地方不常見,在這天霖閣不是一抓一大把?我看沒什么不同啊。”
楊林瞥了眼灰刺,不由得嘖了嘖舌,這人就是個莽夫,與他交流起來實在累人。
“這只半妖不一樣,他是狐貍耳朵。”
“那又如何?”
灰刺有些不解,管他是什么妖獸的混種,不都是雜種半妖,有什么奇怪的。
楊林頭痛地擰了擰眉心,額頭皺紋都快皺成一串麻花了,一旁綠袍男子顯然早就知道了楊林的想法,只是微笑著蜷縮在一旁看戲,全然沒有幫著解釋的意思。
看著一頭霧水灰刺,楊林無奈解釋道:“你知道天霖宗的護山靈獸是什么么?”
“一只七尾幻狐啊,能修煉到金丹境界的狐族少之又少,這種奇事我還是知道的。”
“那你有沒有注意到,這座天霖閣中除了下面這只擁有狐族血脈的半妖,就沒有其他的了,而且看它的耳朵應該也是極為稀少的幻狐一族。”
灰刺恍然大悟道:“哦,楊兄的意思是,下面那只是天靈宗護山靈獸的私生子,怪了,金丹妖獸誕下子嗣不是很難的么,生下的還是半妖豈不是難上加難?哪位高人本事這么好,把金丹妖獸都給整懷孕了。”
這家伙還真是角度新奇,楊林無奈地喝了口酒,一時間竟是接不過話來。
綠袍男子更是忍不住捧腹大笑,只是笑聲格外難聽,嘶啞刺耳,還好有著符箓隔音,否則非得被投訴不可。
灰刺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只能灌了一大杯酒緩解尷尬。
好不容易緩過來的楊林,咳嗽了一聲繼續(xù)說道:“天霖宗人為制造半妖的手段有多么惡心,你們想必也都略有耳聞,幻狐一族在天霖宗地位尊崇,按理來說應該不會出現幻狐半妖才對,我們且不深究其中的隱秘,”灰刺正要說話,楊林提前一張符箓飄出封住了對方的嘴巴,繼續(xù)說道,“這只幻狐半妖與其他的,明顯地位不一樣,而且不知道你們注意到沒有,這只是有修為在身的,只是被那身法袍阻礙了探知,這點綠袍兄應該更有發(fā)言權,在你的神瞳之下,這點偽裝應該是一眼就能看穿的。”
綠袍打了個哈哈,擺了擺手笑道:“什么神瞳,只是些淺薄法術罷了。”
綠袍倒是沒有反駁自己看穿的事實,楊林很是滿意繼續(xù)說道:“能修煉的半妖,有多稀奇,不用我多說了吧。”
灰刺一把撕開嘴上的符箓,雙眼冒金光,驚喜道:“楊兄的意思是逮了這小東西發(fā)財。”
“當然不是。”
兩人異口同聲反駁道。
“唉。”
楊林無奈地敲了敲桌面繼續(xù)解釋道:“首先,我們剛和天霖閣做了買賣,就反手招惹這么個龐然大物,不是提著燈籠上茅坑嗎,其次,別忘了我們殺了的那個修士宗門正在滿世界找我們,他們勢力不大或許手伸不到汜水城來,但也沒必要冒險,畢竟也是有個老不死金丹坐鎮(zhèn)的宗門,我們能避則避,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楊林喝了口酒繼續(xù)說道:“我的意思是,讓天霖閣派出地位尊貴的幻狐出來迎接,下面那小子絕對不簡單,剛才他們兩人的談話你們也聽到了吧,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胡執(zhí)事,可是一只成年幻狐妖,在天霖閣除了閣主,就屬他的地位最高,據說上次十宗之一的御獸門長老來這里做買賣都被那個胡執(zhí)事轟了出去,那個長老到現在還不是屁都不敢放一個,足可見他的地位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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