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躺著三顆小拇指頭般大小，朱紅色的果子。果子的模樣像是小了十幾號的桃子，在碧綠的玉盒映襯下愈發顯得鮮艷愈滴。

        隨心一直在旁邊好奇地睜大了眼睛，見到了這奇怪的果子，忍不住開口詢問：“這是什么？”

        燕十三伸出手輕輕觸了觸那果子，眼底劃過些許怪異神色，這才轉臉望著隨心，慢吞吞地回道：“龍桃，也叫絳珠果。”

        “龍桃？好奇怪的名字，意思是指給龍吃的？龍就吃這么點大的果兒？”隨心哂笑。

        燕十三沒有笑，依舊古怪地看著她，隨心挑了挑眉，“你說它還叫什么來著？”

        “絳珠果。”依舊是慢吞吞的聲音。

        “絳珠果？好耳熟的名字，啊！絳珠果！”隨心忽然失聲驚叫，瞪著燕十三。

        燕十三知道她想起來了。

        “絳珠果”這個名字最初是柳清風告訴隨心的，當時，燕十三身中“閻王笑”之毒，命在旦夕。為此，她不得不與衛元琛妥協，以換取“熾蟒丹”好以毒攻毒，因為她沒有另一樣解毒靈藥“絳珠果”！

        如果她當初起了貪念，一到上京，就先探了武帝寶庫，拿到了絳珠果，那會怎樣？隨心定定地看著燕十三，在他的眼里也看到了同樣的問號。兩人怔怔然對視著。

        沒有如果！隨心忽然澀澀地笑了笑，長長地吸了口氣，喟嘆了一聲：“造化弄人！”

        燕十三默默在攬過隨心，兩人靜靜地擁抱在一起。

        “都吃了去吧。”燕十三將玉盒放在隨心手上，觸手冰寒一片，想來這就是所謂寒玉了。

        隨心拈起一顆，遞到燕十三嘴邊：“給。”

        “不必，你自己吃。”

        “為什么？一人一顆還有多啊！”隨心不解。

        “若中了毒，只吃一顆即可，若沒中毒吃一顆下去卻是浪費了，但若是三顆一起吃，則再也不懼任何毒物了。”

        “那正好，三顆都歸你，我以后就不必再為你擔心了。”隨心聽了十分歡喜，忙不迭地將果子往燕十三嘴里塞去。

        “隨心，”燕十三伸手捉住在自己唇邊的努力的纖細手指，眼角眉梢線條柔軟，聲音似酒醇厚，“我不需要，我如今已然不懼任何毒物，給我吃那倒真是浪費了。”

        “真的？”隨心一臉懷疑，十三不會是為了哄她吃，騙她的吧？

        “我再也不愿你因我而受人脅迫，而且我還想護衛你一世，所以我不會拿此事開玩笑。”燕十三握住隨心的手，神情鄭重。

        “你要知道，你有功夫在身，你可以保護我，所以你好就是我好，你不可以有事的。”隨心還是不太放心，再次向燕十三說明，“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燕十三點頭，“我確實不需要。而且，這絳珠果不但可以解毒，還有補益精血之功效，你這些日子也太疲累了，補一補恰恰合適。”

        隨心又盯著燕十三看了半天，終于確定他說的是實話，“那就我吃好了。”

        她正要將果子放入嘴里，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來，“你說它可以補氣養血？”

        “嗯。”

        “氣虛體弱的人吃了剛剛好？”

        “嗯。”

        隨心又慢慢地將果子放回玉盒，小心地蓋上。

        “隨心？”燕十三不解地挑眉。

        隨心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答道：“我想把它留給六公子吃，六公子病成那樣，給他補一補，或許……”

        燕十三臉一沉，“你不覺得這絳珠果只用來補精養血太過浪費了？”

        隨心遲疑了片刻，才答道：“我現在并沒有中毒，以后……有你在，也不見得會中毒，而六公子那樣子我很擔心，說不定這果子給他吃下去，他便死不了……我不想他死……”

        燕十三臉上怒色更重，但見了隨心臉上的央求之色，慢慢地慢慢地，他斂去了怒氣，神情變得有些悲哀，他慢吞吞的開口：“隨心，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弄錯了一些事？我和六王爺在你心中究竟代表了什么？”究竟誰才真正是你心之所向？這一句燕十三沒有問出口。

        隨心默默地看著燕十三，伸出手去想撫上他的面頰，卻被他避了開去。隨心的手在半空中頓了頓，又慢慢地放了下來。

        “六公子他喜歡我。”

        隨心看著燕十三，淡淡開口。雖然這件事，兩個人早都心知肚明，但卻從未如此明白地說出來。

        燕十三抿唇不語。

        “他待我極好，而我……，正因為我無法回應他一片深情，所以我決不能看他因我而死。”隨心的聲音很淡很輕，臉色卻極為堅決。

        燕十三的神情有些松動，隨心則慢慢地繼續說下去。

        “虧欠了他那么多，我想償還他一些，”她慢慢地垂下頭，“其實我很自私，不想他死，也只是想讓自己沒有負疚之感。”

        “其實你并不欠他什么，再說，你為他大梁也費了不少心力，靖王還險些害了你的性命……”燕十三插口。

        “在他的立場上，他希望我為國出力，也沒什么不對，”隨心綻開一抹苦笑，“靖王是靖王，他是他，他從未利用過我，而我卻利用了他，利用了他的感情為自己的安全謀求保障。若不是他，在靖王府時，我不會過得那般舒服，若不是他，當初在憫陽時，我怕早已經死了。我，欠他太多。”

        的確，因為衛元朗深愛隨心，非常關照，在靖王府時除了不能出門外，確實過得太好。雖說一切都是衛元朗自愿，但也確實承了他的情。憫陽的事隨心根本就是被衛家兄弟連累，才會受傷中毒，幾乎喪命，但如果不是衛元朗帶去了柳清風，如果沒有皇家源源不絕地珍貴藥材……說到底，如果不是他對義父尚報有幻想，大意遭了暗算，隨心也不會陷入局中，就不會有后來的那許多事，更不會與衛元朗糾纏日深。唉！這實在是一筆糊涂爛賬！

        燕十三臉上的神情更見柔軟，小心地探問著：“你只是因為這些？”

        “不然還有什么？”隨心坦然地看著他。

        燕十三伸出手，重重地將隨心抱入懷里，心頭郁結漸漸釋然。

        又過了片刻，隨心輕聲問道：“不氣了？”

        燕十三臉上微微顯露一絲赧色，虧得隨心被悶在他胸前，看不見他此時神情，他輕咳了一聲，“我只是擔心你弄錯了一些事。”

        隨心輕笑了起來，并低低地咕噥了句什么，燕十三耳力極好，隨心的聲音雖低，他還是聽清了，只是當他聽清之后，便恨不得自己的耳朵沒那么好使才好，因為隨心說：“吃醋就吃醋嘛，裝什么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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