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云極站住了，那少女跑到了他面前來，臉頰帶著微紅，眼神有點兒羞怯地看著他。
　　這是林府的四小姐林語沁。
　　“有什么事嗎？”
　　“三叔說，讓你去湖心亭，他有事跟你說。”林語沁說，“我的丫鬟提了燈籠，我們帶你去吧�！�
　　她的三叔，也就是他的三舅舅。
　　林三爺也不知道是去忙什么了，年夜飯都差點兒趕不上，在吃到尾聲的時候才匆匆趕來的，吃完了之后給了蔚云極一個眼神，然后又匆匆出去了。
　　他的那個眼神好像就是有什么事要跟蔚云極說。
　　現(xiàn)在蔚云極也本就想要去找他，問問是不是有什么事，所以現(xiàn)在林語沁正好過來說這事，蔚云極下意識就點頭準備過去。
　　不過外面有雪，他并不想讓她跟著一起去。
　　“我自己過去就行，不用你帶路。”林府他也是從小一直來的，也熟悉，湖心亭他自然知道在哪。
　　冬青快步過來，“四小姐，要不然請把燈籠給我吧。”
　　他是公子的隨從，自然是他提著燈籠照著路。
　　“我回院子也差不多順路要經(jīng)過湖子那邊啊，正好送云極哥哥過去�！绷终Z沁說著對冬青說，“冬青你倒不如先去把祖母給云極哥哥送的那些吃食先送到馬車去，等會兒再過來接云極哥哥�！�
　　以前倒也有這樣的事，林老夫人每年都準備一大堆的點心啊糖果之類的讓蔚云極帶回去，說是將軍府人少，他肯定不會準備這些，讓他不用買，正好吃了年夜飯后從林府帶回去。
　　一盒一籠的，堆起來也有二三十盒，一個人都不好拿。
　　這些習慣都是歷年來養(yǎng)成的了，所以冬青也覺得有道理。畢竟這是林府，是公子的第二個家啊，什么都不用太謹慎。
　　“公子，那我先去把東西抱到馬車上�！�
　　“嗯，去吧�！�
　　蔚云極點了點頭，舉步朝著林府的小湖那邊走去。
　　林語沁帶著丫鬟提著燈籠，踩著雪趕緊跟了上來�！霸茦O哥哥等等我�！�
　　今天蔚云極也喝了些酒，林府很大，處處回廓曲徑，路上的雪都掃到了兩旁，遠處有些孩子玩起了炮竹，時不時有砰砰幾聲傳來，但是這邊離湖近的園子倒是僻靜。因為這邊比較寬曠，風大，太冷了。
　　小湖并未完全凍上，水面上是有一層薄薄的冰層，應該還是透明的，雪光之下，這么望去泛著冷冽的光。
　　“云極哥哥你別走這么快啊，路滑�！绷终Z沁跟得有點累。蔚云極說了不用她帶路，便當真一路自己前行，并沒有跟她慢悠悠地走。
　　他身高腿長，走一步就得讓她走三步，所以跟得太累了。
　　“你回去，我不用燈籠�！蔽翟茦O說了這一句，眼里又看到湖面冷光冷峭，湖心亭也已經(jīng)看到了。
　　就在這時，他的耳畔突然響起了一道少女的聲音——
　　蔚云極，你除夕夜能不能不要去水邊��？
　　蔚云極的腳步一下子就頓住了。
　　他突然站住，急急趕上來的林語沁差點兒撞到他背上，蔚云極身子一側，避開了她，讓她往前一栽。
　　“四小姐！”好在丫鬟趕緊扶住了她，否則林語沁非得栽到地上不可。
　　林語沁站住后心怦怦跳，嚇著了，這要是真摔下去她就丟了臉，而且還有可能磕傷。
　　她有點兒幽怨地看了蔚云極一眼�！霸茦O哥哥，你怎么了？趕緊過去吧，三叔在等著了�！�
　　亭子里確實是有個人影，因為還有一段距離，也只有雪光天色看清楚，并不能看出來是誰。
　　蔚云極卻已經(jīng)不猶豫地轉身，朝著來路回去。
　　林語沁愣住了，等到他走了幾步才反應過來，忙提著裙又追了上去，“云極哥哥！”
　　蔚云極沒有停留，他的耳畔還回響著那小姑娘的聲音，能不能不去水邊？
　　他答應了她的。
　　這一回林語沁是怎么都跟不上他的步伐了，沒一會兒已經(jīng)看不到蔚云極的身影。
　　她跺了跺腳，累得吐著白煙直喘。
　　“四小姐，蔚將軍怎么突然就走了？”丫鬟提著燈籠也跟得挺累，這么冷的天愣是讓她們額頭都滲出了汗來。
　　“我怎么知道！”林語沁咬了咬牙，“怎么辦？”
　　“是不是只能得去亭子里跟那位解釋一下？就說蔚將軍臨時有急事走了，免得那位遷怒小姐�！�
　　“煩死人了，這么冷的破天氣，還要我替他們忙活這事！”林語沁又跺了跺腳，但是她心里卻是松了口氣的，也許云極哥哥不去是好事？
　　蔚云極又回到了前院那邊，幾個孩子看見他都奔了過來。
　　“蔚表哥，你是不是把壓歲錢裝錯了？”
　　“是啊，壓歲錢不對！”
　　蔚云極神情淡淡，“沒錯�！�
　　“可是每個紅紙封里只有五個銅板！”一個半大男孩吼了起來。
　　以前是一把金瓜子，現(xiàn)在是五個銅板，這差的是不是太多了？
　　“嗯，我不是說了嗎？以后我要攢錢，就給不了你們多少了，五個銅板也不錯�！�
　　他看到阮嬌煙那么纖弱的小姑娘是怎么辛苦掙錢的，那么冷的天，那么大的雪，她還要拿著剪刀坐在街上剪紙，一張窗花一個銅板三個銅板這樣地賺。
　　太辛苦了。
　　那一幕，在他要給林府的這些孩子準備壓歲錢的時候一直在他的腦海里浮現(xiàn)，所以他就決定把以往每年一人一把金瓜子的習慣給改了，一人就裝了五個銅板。
　　林府的這些孩子，本來就從小到大錦衣玉食的，給他們那么多做什么？再說他只是表哥，又還沒有成家，本來就不該給。
　　蔚云極覺得自己的錢應該攢著了。
　　“你那么多錢為什么要這么摳門？”一個孩子叫了起來，還氣紅了臉。
　　“就是，表哥，你一個人守著將軍府那么多錢，不給我們花要給誰花？”另一個小孩子也嚷嚷著。
　　蔚云極眼睛微微一瞇。
　　他突然間有點兒心寒。這些孩子自己肯定不會想到這些，現(xiàn)在會這么氣憤地嚷出來，說明平時有大人跟他們說過這樣的話。將軍府的錢，就該給他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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