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兩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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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之前最黑的夜里，克萊恩迷迷糊糊地做了個夢。他夢見自己回到了龐德從男爵的祖宅里，視線沿著地下的走廊前進，穿過坍塌的土層，又看到了那個擺放著六神褻瀆雕像的巨大房間。

        克萊恩下意識地看向了最深處的那扇門，他知道那后面被封印著一個身份不明的嗜血惡靈，就是它把龐德家族的人一個一個吸引過來，讓老龐德子爵的兩個繼承人全部意外身亡，不得不從旁系拉來了現(xiàn)在的從男爵繼承家族。而從男爵在之后種種有意誘導(dǎo)和變故中越發(fā)扶不上墻，現(xiàn)在淪落到連宅邸都賣掉，在外面租住房子的地步，完全拋棄了體面。

        正常情況到這里就應(yīng)該停下了，從神秘學(xué)角度來說，可能是生活中一些隱蔽的想法讓克萊恩又想起了地下遺跡的事情，進而在潛意識里留下一些自己沒有發(fā)覺的痕跡，用夢境的方式表現(xiàn)出來。

        然而讓他有些意外的是，視線到了那扇大門之后，不僅沒有停止，還進一步地靠近，在克萊恩決定醒來之前，夢中的視角已經(jīng)貼到了門縫。

        他看見里面空無一人！

        溫暖柔軟的被褥里，克萊恩慢慢睜開眼睛。

        這應(yīng)該是一個預(yù)示，但在被打斷睡眠的狀態(tài)下根本無法理性思考，他迷茫地回憶了一下剛才那個夢的內(nèi)容，然后慢慢地閉上眼睛，翻了個身繼續(xù)睡。

        …………

        此時此刻，貝克蘭德北區(qū)的一所隸屬于黑夜教會的私人醫(yī)院里，設(shè)備齊全的單間病房中，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的病人咳嗽了一聲，又咳嗽了一聲，發(fā)出長長的，斷續(xù)的，痛苦的呼吸聲。

        “……水……”

        頭上，臉上，眼角都被敷著止痛藥物，并且被繃帶包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倫納德努力地發(fā)出了一些比呼吸還要微弱的聲音，但此時本應(yīng)負(fù)責(zé)看護傷員的紅手套剛好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和索斯特匯報情況。倫納德的呼聲嘶啞地在唇邊縈繞，沒有得到回應(yīng)。

        “……水……”

        他意識迷蒙地又發(fā)出一聲呼喚，喉嚨和皸裂的嘴唇傳來火辣辣的刺痛，不比身上的痛苦要好多少。

        床頭擺放著的半杯涼開水悄然少了一半，帕列斯嘆了口氣，回應(yīng)了倫納德求救似的低語。祂將對傷員十分重要的水分偷來，一部分涂抹在對方的嘴唇上，一部分沿著食道緩慢地下滑，這些清涼的感覺終于讓倫納德感到了一點點的安撫。

        但他依然不平靜，發(fā)著高燒，滿頭滿身冷汗，無力的四肢在被褥下輕微地抽搐掙扎著，指尖重復(fù)地抓撓著床單，仿佛陷入了一個噩夢之中。

        倫納德含混不清的囈語里反復(fù)出現(xiàn)“廷根”“隊長”“對不起”“克萊恩”“惡魔”等詞語，即便帕列斯隔一段時間就會偷走一些對方身上的傷口帶來的痛楚，精神上的巨大傷害也無法回避。

        被那位深淵天使輕描淡寫地重傷至垂死之后，倫納德失去了壓制封印物1-42的意識，險些當(dāng)場被那嗜血的鎧甲撕成碎片。所幸，索斯特判斷及時，趕在最后幾秒讓他離開了鎧甲內(nèi)部，泡進了剛挖出來的熱水池子里，勉強驅(qū)散了負(fù)面影響，保住了他的性命。

        不然，就算帕列斯在場，也只能換一個宿主了。

        保住了一條命，可是倫納德的狀態(tài)沒有絲毫的好轉(zhuǎn)，他面對惡魔居然敢情緒失控，因此險些在碰到對方之前就被自己的憎恨和憤怒撕成碎片。

        更何況在這時他還控制著一件1級封印物。

        能夠保住性命已經(jīng)讓索斯特激動萬分，大聲疾呼女神保佑了。

        單人病房里空無一人，倫納德病床邊的扶手椅被月光在墻上投下黑影，在它之上，漸漸地又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形的陰影，仿佛有一個看不見的人坐在了椅子上，被月光照出了形體，靜靜地看著倫納德。

        “唉�！�

        一聲沒人聽到的嘆息。

        “身為夢魘，居然被自己的夢捉住，你這小子的魔藥消化進度真是不合格啊……”

        說話間，這個狹小的病房里出現(xiàn)了“偷盜”行為，正在黑色和火焰的世界里彷徨著的倫納德第無數(shù)次看到廷根燃起大火，遮天蔽日的恐怖黑影撕碎了鄧恩·史密斯，梅高歐絲和克萊恩。這些都是他內(nèi)心的寫照，他潛意識里最難以忘記最不愿放下的激烈情感。

        “偷盜”生效，負(fù)面的東西被偷走了，露出夢的底色。血色的天空和扭曲的如同眼睛的月亮被安寧的微光覆蓋，倫納德夢中種種激烈的情緒抽絲剝繭般慢慢消失，被一種安逸、舒緩的色彩涂抹。

        夢境的世界中，四處逃跑，尋找著兇手的倫納德漸漸地地停下腳步，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這時候倒是想到運用“夢魘”的能力探查起陌生的環(huán)境了？帕列斯在心里又吐槽了一句，然后把這個念頭也偷走，引導(dǎo)著倫納德慢慢往前走，順著沿途有花盛開的石磚小路，一步步地走進自己在他的夢里構(gòu)建的、教會派發(fā)給他的單人宿舍里，

        進入熟悉的環(huán)境，倫納德的心情顯然放松了許多，他下意識地走到自己最喜歡的單人沙發(fā)邊，伸手拿起桌上的一本《歌劇臺詞精選》，但里面的內(nèi)容都是模糊不清的，家具的輪廓也不斷波動，常有失真，怪異的同時完全將夢境的扭曲感表現(xiàn)了出來。

        倫納德的心情越來越安逸平靜，窗外黑紅色的天空和月亮漸漸變成了午后慵懶的陽光，在屋里投射出讓人忍不住想要偷懶的閑散氣氛。他拿著書翻了一會兒，很快就犯起困來。隨后打了個哈欠，躺倒在單人沙發(fā)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和衣睡下。

        不一會兒，就發(fā)出了均勻平靜的呼吸聲。

        現(xiàn)實世界中，倫納德緊皺的眉頭一點點被平和的夢境撫平，他的額頭不再冒出細密的冷汗，手指不再摳緊床單，表情也一點點地恢復(fù)了正常。

        墻上的黑影保持著看向病床的姿勢，幾分鐘后，它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就像出現(xiàn)時一樣毫無征兆。

        隨后，病房的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一條縫，負(fù)責(zé)看護的紅手套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坐在了扶手椅上。他看著身受重傷的倫納德，點出紅月，對著月光默默地祈禱，希望女神保佑同伴早日康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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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裹著古希臘式長袍的真實造物主嚴(yán)肅地坐在書房的高腳椅上，腳底離地半米。

        愛德華上下打量了祂幾眼，發(fā)覺對方的實力已經(jīng)恢復(fù)到了序列5左右，這個速度相當(dāng)快。

        看來為了抵御自己的污染，真實造物主著重選擇了加速過渡力量提高位格的方式。

        “你長得有點快啊�！钡k說。

        “序列的話，這是為了……”

        “我是說身高。”惡魔比劃了一下，“按理說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只有三四歲�！�

        被戳穿了悄悄拔高身材以求看上去更加成熟穩(wěn)重的心思的真實造物主感到有一些惱怒：“這并不是當(dāng)下我們需要注意的事情�！�

        祂清了清嗓子：“在這一系列事情上，伱我都是明碼標(biāo)價的正常合作。我早已承諾過，如果能找到梅迪奇的線索，就在能力范圍內(nèi)幫你一次。”

        “你在南大陸做的事情我都看見了，也聽到了你的祈禱，因此立刻讓神棄之地的本體向你提供援助。從結(jié)果來看，你成功了，祝賀你�！�

        真實造物主的發(fā)言讓走神的愛德華打起了一點精神，祂不經(jīng)意間提起了神棄之地的“倒吊人”，并且言下之意仿佛是祂已經(jīng)能夠?qū)Α暗沟跞恕钡男袨檫M行一些操控和影響……啊，應(yīng)該是在提醒剛剛晉升序列1的自己不要亂來，繼續(xù)保持合作關(guān)系。

        祂點點頭，表示自己有在聽。

        “自第二紀(jì)以來，你是第一位新生的污穢君王。”

        見證了四個紀(jì)元的神靈十分感慨：“這也是無與倫比的偉業(yè)了。但是惡魔途徑并不適合誕生真神，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了自己的強大競爭力，七神估計不會再和過去的幾百年里一樣放任你�！�

        極光會被突襲估計也有你的一部分原因，真實造物主想著，不然我實在不能理解祂們到底在警告些什么，還是說三教會就只是因為貝克蘭德暗流涌動導(dǎo)致三番五次出問題而惱羞成怒了，年底努努力沖個業(yè)績，挽回一下自己在民眾心目中的形象？

        那他們確實成功了，極光會損失慘重，說不定連自己的狀態(tài)稍有好轉(zhuǎn)這件事情都已經(jīng)被祂們猜出來了，如果黑夜想要做什么，現(xiàn)在的自己完全無法抵抗，就怕對方支持自己那討人厭的神性面來吃了祂。

        “你會受到關(guān)注，消化魔藥和晉升都會遭遇阻攔�！�

        “相比繼續(xù)留在惡魔途徑，轉(zhuǎn)行去競爭囚犯途徑的真神或許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愛德華微微頷首，毫不客氣地接受了來自遠古太陽神的夸獎：“我在最開始的時候嘗試過轉(zhuǎn)途徑，但囚犯途徑被污染侵蝕太深，幾乎面目全非，惡魔反而更有機會。除非別無選擇，不然我不會跳轉(zhuǎn)途徑。”

        “但是，已經(jīng)走到這個層次了，如果說我完全沒有競爭成為神靈的決心，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不過法布提已經(jīng)潛藏深淵數(shù)千年之久，深淵里還發(fā)生了種種變故，我的晉升也不會安穩(wěn)，或許根本就沒有晉升的機會，因為無法取得深淵里屬于法布提的唯一性和最后一份序列1。”

        “眾神應(yīng)該也知道，沒準(zhǔn)根本不會關(guān)注我。”

        真實造物主點頭：“但愿如此�！�

        “那么我們進入下一個問題。”

        愛德華坐直了身體，真實造物主面色微變，果不其然聽到對方開始惡魔低語：

        “極光會在貝克蘭德的據(jù)點被清除了，你們要恢復(fù)規(guī)模，至少需要一個足夠大的場地，還要重新安置神奇物品，你們不可能一直待在我這里。”

        “如果你們現(xiàn)在無處可去的話，我倒是有一個地方可以為你們安排�！�

        來了！這標(biāo)準(zhǔn)的讓人無法拒絕的惡魔式話術(shù)！真實造物主控制住自己翻白眼的欲望，直截了當(dāng)?shù)亻_口：“展開講講，開個價吧�！�

        惡魔微微一笑。

        祂揮了揮手，書架上自動飄落一本薄薄的畫冊，在真實造物主面前展開：這是一份詳細的手繪建筑設(shè)計圖，標(biāo)明了占地面積、房間數(shù)量，還有每一處設(shè)施的詳細介紹。

        “這是我87年前在貝克蘭德附近購置的一處房產(chǎn)。地理位置優(yōu)越，位于貝克蘭德東北部一百公里左右的貴族天然獵場附近。毗鄰東切斯特郡和阿霍瓦郡，莊園總占地面積4547平方米，有附屬的大片土地，種植園以及狩獵場，可以一定程度上的自給自足……”

        真實造物主仔仔細細地聽著，生怕一不小心嗯嗯嗯應(yīng)付過去的時候被達成了什么交易。對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天使之王了，就算是真神也多多少少能被不平等合約剮蹭到一下。

        這個莊園很完美，簡直是非常完美，完全符合一切要求，但是真實造物主在聽到占地面積和107個房間的時候忍不住問道：“你想要多少？”

        愛德華掛著親切溫暖童叟無欺的笑容：“算你便宜一點，租住使用的費用一年16萬鎊吧，家具維護你們自理，還有土地管理和相關(guān)稅務(wù)也要自理�！�

        真實造物主干脆利落地回答：“換一個�！�

        又補充道：“樸素一點，我的信徒都能吃苦�！�

        生意沒做成，但又不是完全沒做成，愛德華早有準(zhǔn)備地讓小冊子翻頁，停留在一處哥特式建筑的設(shè)計圖上。剛才的莊園占了三頁，現(xiàn)在這個只有一頁，真實造物主感覺有點能接受了。

        “那就看看這個吧�！�

        祂神定氣閑地介紹道：“這里其實是我在因蒂斯當(dāng)伯爵的時候購置的，也是我參與設(shè)計的，作為我和阿黛拉的夏季避暑的度假莊園。這個莊園在歷史上已經(jīng)被燒毀了，因為我還很喜歡里面的裝修，所以把它整個搬到了我在魯恩買的一塊土地上。”

        “租金多少？”

        “7萬左右就夠了，這個莊園出自我的手，沾染了我的氣息，都算封印物了，不被我允許的話無法在里面活過一個晚上。所以我很放心地把它放在那塊地上，進來的小偷和強盜會讓我的花園更鮮艷。”

        這個價格還可以接受，到時候還可以用一些合作來削減金額，而且惡魔氣息算是詛咒了吧……也剛好是一個天然的保險。祂開口：“說說看。”

        “總占地面積1812平方米，沒有種植園和狩獵場，只有一個附屬花園。30多個房間，有門途徑的非凡特性改造，能夠一定程度上改變房屋布局，轉(zhuǎn)移墻體位置，總的來說和你們的地下三層據(jù)點加起來差不多大小。在貝克蘭德的西南方，地理位置較偏，更靠近東塔克郡的邊緣，周圍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一年里只會被使用幾個月的度假莊園，正好適合現(xiàn)在隱藏的你們�！�

        “可以。”真實造物主思索一番，“就這個�！�

        愛德華爽快地決定：“好。那么交易成立，先租給你們一年，定金可以以多種手段支付�！�

        書架上飛出一張地契，一張建造許可和一串鑰匙，真實造物主接過來看了看，只見莊園的名稱是“菲耶莊園”，地契上的購買和建造人姓名是“亨利·雷恩”，一個比較常見的魯恩人名搭配一個不算常見的姓氏，購買了這么大一片土地，建造了這么大的莊園，很容易給人一種不為人知的古老貴族的感覺。

        “對了。”愛德華又說，“紅天使等你很久了，你不出去和祂見一面嗎？”

        真實造物主早有準(zhǔn)備地?fù)u了搖頭：“現(xiàn)在先不急，我的形象和過去差異太大，還有一些惱人的麻煩事情一時半會說不清。我要稍微準(zhǔn)備一下，盡量盡快以最好的狀態(tài)和祂見面。”

        愛德華點了點頭：“那天亮就出發(fā)吧�！�

        真實造物主對此沒有任何異議：“沒錯。我們得盡早離開貝克蘭德市區(qū)，離開三神的關(guān)注�！�

        “真是一如既往的邪神待遇�！睈耗�聳聳肩。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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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夢，兩個人的夢境�？嚯y磨礪靈魂，本文的倫納德將不會是一個……不愛動腦子的角色？

        1鎊≈840

        年租金7w鎊≈5880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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