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必要”嗎？
第253章 “必要”嗎？
525
北大陸的城市中、羅思德群島上、甚至是南大陸的隱蔽處，幾個躲藏在倉庫中，身穿黑袍的極光會成員在同一時間跪倒在地，嘔出大片的血肉。
血肉在地上組成一個單詞，用北大陸的通用語言寫就，意思簡單：
“開始”
這些隱蔽行事的黑袍成員對著血肉組成的單詞齊聲祈禱，隨后鄭重其事地將這些血肉重新吃下。
“神諭已下達！”
“諸位，為主獻身的時刻到了。”
他們起身，有條不紊地從藏身房間的各處取出道具，手腳麻利地構(gòu)建靈性之墻，取出沾染了主的神血的圣物，搭配儀式粉末和精油，開始準備絕對不可能成功的“真實造物主神降儀式”。
廷根的神降給了真實造物主一些靈感，不一定需要具備神性的身軀，也不一定需要擁有神性的祭司來主持，既然不追求成功，那只需要把密契儀式的內(nèi)容稍作修改，在“召喚儀式”中加入“神降”的元素，加入和神靈有密切關(guān)系的圣物，祈求神性降臨到自己身上，那就行了！
因此，真實造物主稍微放了點血，祂現(xiàn)在的容器只有序列3，雖然神性逐漸和天使持平，但也還沒到見者即死的程度。
接著，極光會以極快的速度準備好了十支神降小隊，由極光會內(nèi)的中序列非凡者帶隊，當真實造物主在拉夏開始晉升后，他們跟著前赴后繼地舉行像模像樣的“神降儀式”，干擾眾神的視線。
簡單來說，1號開始后十分鐘了2號就開始，2號開始后十分鐘就3號開始，以此類推。小隊分布在各地，就算全軍覆沒，十支隊伍至少能夠拖延一個小時左右，足夠完成晉升，并且處理后續(xù)的靈性不穩(wěn)。
簡陋版本的儀式經(jīng)過確認也都能產(chǎn)生神降反應——但其實只是將那點血液里的神性和靈性活化，請求它降臨在自己身上。
就算真的成功了，也不能讓真實造物主在那里神降，只會讓參與了儀式的成員都得到“洗禮”，能夠提前感受神性，并且更快更好地晉升和消化魔藥。
這就是真實造物主給予活下來的人的獎勵之一。
1號神降小隊開始行動。
……
拉夏。
幾分鐘內(nèi)，神秘學聯(lián)系與靈界、物質(zhì)界的封鎖全部完成，隔絕窺視，也阻擋可能的襲擊。
真實造物主強化了重重封鎖中唯一的縫隙——和神棄之地的聯(lián)系，溝通著本體，以自身的靈性和聯(lián)系替代儀式，直接從本體中獲取力量。
在祂的祈禱下，位于神棄之地上的倒吊巨人本能般的囈語行為停止了一瞬間后愈演愈烈。
在同一瞬間，外界的真實造物主的身體開始虛化，膨脹，給人的感覺逐漸趨向于被人形包裹的濃厚陰影。
祂的身上衍生出無數(shù)黑色的細線，它們連接向神棄之地的方向，象征著權(quán)柄的互通。
帶來痛苦的囈語在耳邊炸響，但真實造物主很是輕松地控制住了它們，把囈語化作徘徊在腦海中的白噪音，很順利地順著自己建立起的鏈接快速從本體中過渡一份序列2魔藥的力量。囈語被“穢語長老”的力量扭曲成斷章取義的文字，但真實造物主抵擋住了“穢語長老”非凡特性帶來的磅礴神秘學符號與囈語信息的沖刷，保持著自己冷靜的思維，并未受到本體憤怒狂亂的呼喊的影響。
任憑本體如何一股腦地把被分食的痛苦和被背叛的暴怒一齊宣泄，祂都保持著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堅定且平穩(wěn)地過渡著自己應有的權(quán)柄和力量。
封印隔絕了真神以下的窺視，主的晉升也很順利，但梅迪奇依然密切關(guān)注著島嶼內(nèi)所有事物的風吹草動，手里捏著那三滴血的小瓶子。
在結(jié)束之前，祂不會放松半分。
遠處的惡魔自己帶了個小椅子，咔擦咔擦地吃著爆米花，并不覺得無聊。
真實造物主于腦海中收到祈禱：1號小隊在過程中被發(fā)現(xiàn)，強行打斷儀式造成了十人以上的異變和瘋狂，教會小隊正在緊急處理。2號神降小隊開始了，意味著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十分鐘。同時，3號小隊被盯梢了一星期的教會非凡者小隊注意到，正在進行追逐戰(zhàn)，不知十分鐘后能否按照計劃行動。
不過已經(jīng)快要結(jié)束了，
愛德華停下了吃爆米花的動作，看著靈性步步攀升的真實造物主，表情有些古怪。
“盟友，有件事情我早就想問了。”
祂問：“你為什么要帶著我的詛咒一起晉升？”
“？！”
真實造物主毫無反應。
梅迪奇陡然投來了悚然的眼神，抓著瓶子的那只手的拇指向上一推，直接頂開了木塞！
祂當機立斷地決定使用重啟——讓主的狀態(tài)重啟到晉升開始之前，讓外神把主身上的詛咒祛除后再重新舉行儀式！
忽然，祂感到自己的身體僵住，思維暫緩，落地的木塞飛了回來，重新塞在了瓶口，仿佛完成了一重封印。
祂的眼睛依然是自由的，朝著遠處怒目而視：“斯厄阿！”
“別緊張，戰(zhàn)爭天使，你主的位格在圣者、天使與真神之間搖擺，即便是命運天使的血也不能精準地讓時間回溯到完好無缺的狀態(tài)。”
大概是因為是惡魔的緣故，就算是一句沒什么問題的話語聽起來也像極了狡詐的陷阱：
愛德華離開了祂的塑料椅，伸手在梅迪奇肩膀上拍了兩下，把即將升起的火焰給拍滅了，讓梅迪奇更加火冒三丈：“聽到雷聲了嗎？預計一分鐘后會漲潮，你把力氣留到那時候比較好。”
梅迪奇沒有把目光分給島嶼外圍奔涌的海水半分：“伱違背了約定。”
“違背？沒有，我只是在幸災樂禍。”
愛德華花了半分鐘給祂解釋：“天生的神話生物應該也能理解‘幸災樂禍’吧？就好像看到朋友出門請客吃飯，但是沒帶錢包，于是沒有提醒他想看他出糗——但當然也會把錢包帶上，跟在后面，防止祂出糗出得太嚴重而社會性死亡。”
“我就是那個錢包。”
隆隆的雷聲由遠及近，之前晉升順利狀態(tài)良好的真實造物主卻不知為何陷入了緘默，巨大的陰影人形的邊緣不斷虛化，無數(shù)黑色的細管似乎蔓延向四面八方。
在“死神”和“囚犯”兩個擅長封印的途徑的幫助下，拉夏對應的靈界已經(jīng)被封鎖到幾乎無法觀測，就像是一個螞蟻大小的島嶼上套著一個米粒大小的棺材。
而不起眼又封鎖了整個靈界的“棺材”外，海水不斷升高，半空中的烏云開始匯聚，銀蛇般的閃電開始閃爍，閃電風暴在云層中醞釀，準備用覆蓋小片海域的無差別攻擊將“異常”尋找出來。
在海上晉升唯一的缺點就是這個，雖然大海廣闊，但一旦海洋生物的活動軌跡發(fā)生變化，突然遠離或靠近某片海域，海上的“天災”、“海王”甚至“風暴之主”就會很快注意到。
“好了，戰(zhàn)爭天使，不要阻止我。”
愛德華隨意地安撫了一下梅迪奇：“真實造物主現(xiàn)在有沒有被坐實和外神同流合污來著？應該除了亞某其他神都不知道，那我就不好動用高層次力量了。”
祂看向真實造物主的方向，琢磨了兩秒。
“是‘自我增強、力量衰弱’的詛咒和現(xiàn)在的晉升相沖，還捎上了一點已經(jīng)無害化處理的‘記憶’的污染……現(xiàn)在是出現(xiàn)幻覺了？那就這樣吧。”
祂語調(diào)平靜地敘述：
“詛咒轉(zhuǎn)化，第二升變第三——‘肉體衰弱，靈感增強’。”
“記憶檢索，篩選，場景構(gòu)建——”
“——我有一個問題早就想問你了，盟友——如果說地球神靈與外神的區(qū)別在于對人性和錨的偏執(zhí)追逐，那你和你的半身，究竟有哪里不同呢？”
526
第一眼看到的時候，眼前的場景像是神棄之地。
大地上布滿猙獰傷痕般的巨大裂縫，陰影中潛藏著惡意和極端情緒衍化出的怪物，無數(shù)雙眼睛躲藏在這片沒有光芒照耀的大地上，永遠彌漫著血和痛苦的氣息。
但當?shù)k試圖仔細看去的時候，漆黑的平原突然變成了廣袤豐美的草原，流淌在地縫中的暗紅色液體在一瞬間變成了清澈干凈的河流，蜿蜒地在草原上勾勒出一個又一個漂亮的弧線。
牧羊人的歌聲從遠處傳來，真實造物主轉(zhuǎn)過頭，草原上竟然還出現(xiàn)了大片的家畜，它們被牧人驅(qū)趕著，像是潔白的云朵一樣在綠色的草原上移動。
“這是……”
祂意識到這些畫面不對勁，“穢語長老”的晉升儀式里從來沒有“要經(jīng)歷幻覺”這么一環(huán)，真實造物主幾乎是立刻想要動用非凡能力沖破這里，然而祂驀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非凡能力消失了，血肉魔法、陰影法術(shù)和囈語的能力全部消失不見，祂像是變成了一個普通人。
更讓祂震撼的是，在祂意識到這一切的瞬間，祂的心中居然涌現(xiàn)出了一種異常的情緒——緊張！
而祂自己很自然地讓這種情緒出現(xiàn)了，并且慢慢地轉(zhuǎn)化成了不安，這仿佛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一點也不覺得我奇怪。
“非凡能力的消失，讓我的神性也消失了？”
真實造物主迅速理解了情況，表情再次變得扭曲，甚至隱隱有些惱怒。
“這是祂的權(quán)柄？‘衰亡’居然還有這樣的作用……”
感受到自己現(xiàn)在充沛的人性——或者說是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普通人，真實造物主在驚怒之余又感覺有些奇妙，風是溫暖的，蝴蝶拍著翅膀在草地上飛舞，草原上零星開著的花朵帶著香氣，祂以最簡單最基礎(chǔ)的手段重新感知已知的世界，猛然感到平凡的一切竟然如此新鮮。
既來之則安之，沒有了靈性知覺的指引，真實造物主就隨便找了個方向前進。
前進的路上有一只落隊的小羊羔咩咩叫著，真實造物主暗中觀察片刻，大手一揮把小羊羔薅了起來，手法不甚熟練地摸了摸。
皮鞋走在草原上很不舒服，披帛末端掛著的十字架叮叮當當，祂吹著風，薅著羊，感覺心情相當不錯，只是依然有些納悶外神把自己弄來是想做什么。
忽然，大地震動起來，沒有非凡能力的真實造物主差點一個不穩(wěn)跌倒在地。
饒是如此，祂也不得不半跪在地上，抱緊懷里的小羊羔，竭力抬起頭望向遠處——
天空被撕裂了，無窮無盡的雷電和風暴灌注進天穹的裂縫，漆黑的陰影從裂縫中落下，化作漆黑的瀑布，瀑布自天空落在大地上，掀起動蕩和毀滅。
火雨和光芒落下，只是短短的一瞬間，豐美的草原裂開無數(shù)巨大的縫隙，遠處的牧人和白云般的羊群連一絲驚呼都來不及發(fā)出就被熔巖覆蓋，一切都在如火的黑暗里焚燒。
完全化作人類的真實造物主即便有逃生的欲望和能力，卻在劇烈的搖晃中無法站穩(wěn)。祂的懷里一松，小羊羔變成了長著無數(shù)眼睛的怪物，朝祂張開足夠吞下一個成年人頭顱的血盆大口，短暫的震驚之后，火與陰影的洪流將他們吞沒。
無知無覺，這是第一次的死亡。
真實造物主猛然驚醒，這個夢境如此的真實，簡直就像真的變回了人類一樣，能感到快樂，能感到愉悅，能感到恐懼.當然，死亡的感覺也如此逼真。
祂驚醒，卻發(fā)現(xiàn)依然沒有回到拉夏，祂躺在城鎮(zhèn)的一間房子的屋頂上，眼中的天空再次恢復了先前的晴朗和明亮，時間又回到了“背叛之宴”之前。
來不及在心里咒罵外神，滿頭冷汗的真實造物主的第一反應竟是跳起來讓其他人快跑——跑又能跑到那里去？祂冷靜下來，這是過往的幻覺，死者的記憶……無處可逃，只能坐看一切的發(fā)生！
那就看看吧——外神想讓自己看什么？
真實造物主坐起來，轉(zhuǎn)頭看著城鎮(zhèn)，城鎮(zhèn)上的人們穿著十分古樸，往往只是一兩塊簡單的布拼湊而成的布袍，巨人和人類混雜居住，巨人的孩子和人類的孩子一同嬉戲，偶爾還能看到一兩個耳朵略尖的精靈。手持木制十字架的神父們在教堂中禮拜，贊美全知全能的造物主的光輝……
“慈愛的主，愛我們的神，即便在黑暗中行走，你的光芒卻永遠照亮。”
“主啊，你是拯救我生命的源泉，在你的國里充滿喜悅和盼望。”
一陣陣贊美的合唱飄進真實造物主的耳朵里，一幕幕平安喜樂的畫面映入真實造物主的眼睛里，平和的日子持續(xù)著，隨后天穹裂開，太陽被撕開，隕石和火流星砸在這片大地上。
隕石砸在了石頭的小教堂里，合唱戛然而止。
熔巖噴發(fā)在遠處的市場里，嬉戲奔跑的孩子們倒在火海中化為灰燼。
陰影的眼睛在街道的角落睜開，被看到的人們化作扭曲的怪物。
失去了神性的靜默，失去了高高在上的眼睛，真實造物主終于忍受不住，祂跳下屋頂，奔跑著撲向了一個即將被怪物抓到的孩子。
然而沒有了非凡能力的祂也不過就是普通人一個，往日一個眼神就能殺死的生物如今扯掉了祂的胳膊，撕開了祂的胸口，在祂斷氣之前，祂聽到怪物咀嚼祂的血肉和腸子的聲音。
痛苦萬分，這是第二次的死亡。
真實造物主再一次醒來，祂的手臂和胸口染上大片大片的血跡，祂因為疼痛而吸了幾口冷氣，重新變得完好無損的身體仿佛還殘留著剛才的痛苦。
祂蘇醒在一處大教堂里，彩色的玻璃窗上拼出全知全能的主和八位天使之王的紋樣……
……火山噴發(fā)，海嘯沖入了城市，教堂穹頂?shù)木奘宜榱说k在內(nèi)所有的禮拜成員。
死亡。
祂加入了逃生的人們，瘋狂地往城外逃亡……
……遭遇了怪物，不多，就兩個，但逃亡的隊伍完全由平民構(gòu)成。
痛苦的死亡。
祂坐上逃生的船只……
祂試圖趕在“背叛之宴”開始前將人送走……
祂試圖向這個幻覺世界里的神職人員求助……
……
死亡。
甚至沒有一次是稍微溫和一點的！
第無數(shù)次死亡后，真實造物主已經(jīng)能心平氣和地躺在一棵樹下，用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心態(tài)猜測這一次是會被雷劈死、被隕石砸死、被火燒死，還是別的更有創(chuàng)意的死法。
祂渾身上下已經(jīng)沒有白的地方了，單單是被砸碎的那幾次，就足夠給全身的衣服染一次色。
“背叛之宴”還在繼續(xù)。
天空還是一次又一次出現(xiàn)裂口，一次又一次奪走所有人的性命。
無論真實造物主是參與，還是逃走，還是救人，都要和所有人一起死去。
“太糟糕了。”
真實造物主用雙手把頭發(fā)往后推，每一次死亡的痛苦和無能為力的憤恨徘徊在祂的心里，但一想到做出這一切的是祂自己，祂又在泄氣之余更感到惱火。
太糟糕了。
祂用力地扯著自己的頭發(fā)，半晌后，頹然倒回地上，看著世界再一次崩塌，自己也隨之死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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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錨穩(wěn)定一萬次人性，都不如親自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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