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笙睜開眼時，只覺得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像是極度興奮歡愉之后的后遺癥。她不自覺地撫住額頭，摸到一手涼涼的汗，是并不陌生的感覺。

        入眼是一個裝修得極致簡約的房間，很大，落地窗前降下了灰色的半透窗簾，隔絕了窗外繁華的燈火。又是一個現代背景的任務世界。

        小白的聲音喜滋滋的聲音響起：“朝朝，你醒啦！”

        誰能想到三個小時之前，它還在為be了的第一個任務世界而流淚呢。

        朝笙挑眉，等著自家系統接下來的話。

        “上一個世界收集到了100的好感度，完成得很棒！朝朝你好厲害呀。”

        它現在對于這個宿主崇拜和喜愛之情飛速膨脹。

        朝笙笑了笑：“因為小白一直有在幫我。”

        語氣溫和，帶著贊許，上個世界好像絲毫沒有影響到她的心情。

        小白不好意思地抖了抖，但它自覺在經歷完一個世界之后，自己確實飛速成長了，立刻熱情洋溢的向朝笙介紹劇情。

        “現在有一個好消息與一個壞消息要告訴朝朝。”

        朝笙被小白逗樂了：“先說好消息。”

        “好消息是你和本次的攻略目標大概是戀人關系。”

        “壞消息呢？”

        “壞消息是你是攻略目標白月光的替身。”

        “……”

        哦吼，替身文學。

        小白清了清嗓子：“現在，朝朝你可以翻身了。”

        朝笙這才發現，這張大得有點奢侈的床上，居然還有另·外·一·個·人。

        一來就這么真刺激啊。

        ……

        她轉過臉來，對上的就是一張閉目熟睡的臉龐。燈光暗淡，卻也能看出眼前人的好看來，碎發落在微皺的眉間，依然難掩俊朗。她覺得眼前人有些像許云暮，五官深刻，輪廓卻溫和，只是因為年齡的緣故，比許云暮看起來又多了一點別的感覺。

        三個小時之前，許云暮的眼淚還落在她的臉頰上，溫熱的感覺猶存。朝笙眨了眨眼，感覺睡意早已散去，索性一邊接收劇情一邊打量著她的任務目標——顏暮初。

        這是一個古早狗血的替身與白月光的故事。

        三十歲時已經成為一代霸總的顏暮初有一個誰也不知道的白月光寧望舒。他們相識于微末之時，十幾二十歲時真心相愛，然而人生的分水嶺上，寧望舒選擇去大洋彼岸追尋她的電影夢想，顏暮初則開始從商界底層摸爬滾打。他們天分，運氣無一不有，隔著海岸各自輝煌璀璨，在而立之年終于站在了行業的頂端。

        顏暮初什么都有了，他只是再也沒有擁有過寧望舒。

        然后他遇到了洛朝笙。

        他的公司為了社會聲望，資助了很多高中生念書，洛朝笙是其中最出色的一個。

        彼時她考上了全國最好的電影學院，想向自己的資助人報喜、道謝。

        顏暮初本不想見她的，但她隨信附來的高中畢業照改變了顏暮初的主意。

        “我覺得我很幸運，因為您的資助，我才能來到省藝高念書，在高中的這三年度過了充實而有趣的時光，班上的同學也都很好，并不因為我孤兒的出身而輕視或者疏遠……”信紙上，洛朝笙語氣真誠，感恩著顏暮初的幫助。

        顏暮初潦草翻過信紙，看到了她的高中畢業照。照片中的少女一臉蓬勃的朝氣，在陽光下露出燦爛的笑來。藍白校服的款式延續了十幾年，和他高中時如出一轍。顏暮初的指尖頓住，無法控制的想：真像啊。

        好像這么多年來孤獨的愛意終于有了一點停留之處，他幾乎不作猶豫的決定要見洛朝笙。

        真人遠比照片更加讓人震驚。

        洛朝笙幾乎就是年輕時的寧望舒，她們甚至有一雙相似的瀲滟鳳眼。但洛朝笙又不一樣，她青澀、單純，看他的眼神帶著仰慕，顏暮初的一生之中看到過很多這樣的眼神，唯有洛朝笙讓他動容。她一無所有，只有年輕、懵懂，和眼里對未來的向往，她會是一只很乖巧的金絲雀，一直留在他身邊，絕不會飛過大洋彼岸。

        十八九歲的小姑娘，愛意來得轟轟烈烈，何況還帶著對他的感激與仰慕。顏暮初收下了這份愛意，卻要以另外一種形式——替身就替身吧，洛朝笙得過且過的想，顏先生身邊沒有其他人，那他們和愛侶又有什么差別。她揣摩著顏暮初的目光，如她所愿的變成了十九歲時的“寧望舒”。

        顏暮初從此輕易的飼養了一只鳥兒，她停留在他偌大的豪宅之中，只為他一個人歌唱。

        但等他的月亮回來，他就毫不猶豫地拋棄了鳥兒，甚至想送她離開，掩蓋她的存在。

        金絲雀沒有了主人，惶恐不知終日，陷入了不甘的瘋狂之中，她嫉妒寧望舒，想報復顏暮初，最后被他隨手一摁，就落入淤泥，凄慘的死去。

        那是顏暮初飼養鳥兒的第五年。

        ——五年，沒有換得這個男人的一點真心。

        “真壞啊。”朝笙感受到這具身體殘留著的對顏暮初的感情，那是蓬勃而炙熱的愛意。少女洛朝笙從十八歲開始愛著顏暮初，愛他清峻冷冽的眉眼，愛他歲月沉淀后的從容，愛他救她于貧窮困苦，甚至愛他看著她時想念另一個人的目光。朝笙輕聲感慨，她細長的手指從顏暮初的下顎劃去，撫過脖頸，停留在男人的喉結上，那兒有一顆赤色的痣，她輕輕摩挲，一雙琉璃似的丹鳳眼在微茫的燈光中暗了一瞬，卻沒有再說什么。

        小白莫名覺得有點冷颼颼的。它小心翼翼地問：“怎么啦，朝朝？你討厭他嗎？”和許云暮毫不保留的愛意比起來，這個男人未免太過于薄情。它突然福至心靈，“是不是剛從上個世界過來沒多久，攻略許云暮的影響還在啊？”

        小白有點兒擔心朝笙，因為許云暮和顏暮初在感情上截然相反。許云暮給了朝笙所有的偏愛，哪怕一開始對她疏遠，也依然溫和地縱容她。然而顏暮初冷淡又薄幸，僅僅只把朝笙當作一個純粹的替身。

        朝笙抿唇一笑：“怎么可能。”

        但更多的話，卻再沒有和小白說了。她將被子一卷，裹住了自己，于是顏暮初便整個人都露在了外面，夏季燥熱的夜晚，房間里冷氣開得很足，朝笙才不管他會不會感冒。

        ——她不太開心，尤其是在看到顏暮初脖子上那顆赤色的痣之后。

        顏暮初是冷醒的。

        他被冷氣吹得頭疼，有些難耐的撫上額頭。一睜眼，便看到身側有一團白色的繭，女孩睡得正香，半張臉縮在雪白的被子里，露出的還帶著點少女稚氣的半張臉微紅，像是因為被子卷得太嚴實有點被熱到。

        他又好氣又好笑，又覺得這樣的洛朝笙還帶著點孩子氣的可愛。

        他抬手，揉了揉她微亂的頭發。

        被窩里的人睫毛輕顫，睜開了眼，有些愣愣地看著他，眼里還帶著惺忪的睡意。

        洛朝笙——或者說朝笙，坐了起來，微亂的長卷黑發隨著動作而散開，勾勒出幾分慵懶的風情。她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帶出點淚意：“顏先生，早安呀。”明明是第一次和攻略目標說話，卻喊得很自然，聲音軟糯，她的確是個天生的好演員。

        白色的被子順著她的動作滑落，露出肩膀上幾點嫣紅。顏暮初靠了過來，隨手拿起散落在一旁的家居服給她穿上，他們靠得很近，好像這樣的親昵已經是理所當然。朝笙看著他，他面容生的冷峻，此刻手上的動作卻溫和，扣到肩膀上時，卻在她肩上落下一個輕熾的吻，那兒已有變深的紅印。

        “早。”

        他比朝笙高大許多，身材也極好，起伏的肌肉線條襯得他越發肩寬腰窄，燈光照在他身上，落下的陰影足以完全將朝笙包裹住，氣氛似乎一下粘稠了起來。

        朝笙露出一個含羞帶怯的笑來，像是對他的大早上的親昵有些不好意思，但另一端，她對小白道：“查一下顏暮初的好感度。”

        “好的。顏暮初當前好感度20……？！”

        小白震驚了，它還以為不管怎么樣有戀人身份加成，好感度起碼得有50呢。朝笙在心中冷笑，替身就替身，老男人可真狗啊。

        她仰臉看著顏暮初，他似乎很愛在床榻上這樣照顧她，親昵似夫妻一般，手上的動作不停。但誰能想到，縱然昨夜曾耳鬢廝磨，也不過是抱著她，想念另一個人。

        不過還好，她也很能演。

        穿好衣服，朝笙趿著拖鞋，亦步亦趨地跟在顏暮初身后，和他一塊去洗漱。

        這是一個兩層的復式公寓，二層的大臥房兩個人共住，臥室乃至整個公寓都是簡潔明凈的裝修風格，可以想象到公寓的主人大概也是冷靜少語的類型。這個公寓是他們在一起后顏暮初新買的，平時大部分時候其實是洛朝笙一個人住。朝笙看著顏暮初的背影，心想，他大概不是這種性格。裝修更不可能按照原主的喜好來，朝笙成為了洛朝笙，感覺得到自己發自內心不喜歡這樣寡淡的風情。

        所以是為了誰的喜好，一目了然了。

        盥洗室里，大片的淺灰墻壁上掛著長長的鏡子，他們站在一起，用的牙刷也好，漱口杯也好，就連毛巾都是一藍一白的一對。

        朝笙輕慢地想，顏暮初入戲還挺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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