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生活條件好了，路眠身邊的同學都長得很高。

        但睜開眼看到面前的人時，路眠還是被嚇到了。

        宿舍的床鋪高度大約一米八，眼前突然出現的男生光站著就能俯視躺在床上的他。

        路眠下意識咽了下喉嚨，才注意到男生的視線停留在一個地方太久，男生看的好像是他的腿？

        就在他確定這個答案時，對方的大手穿過欄桿，很明顯就是沖著他的腳來的。

        這人想干嘛？

        “你想干什么？”路眠的聲音帶著未睡醒的沙啞，打破了這份詭異的寂靜。

        謝稚恍然回神，他眸中同樣閃過不可置信，被他迅速收斂，視線終于挪到床上抬起腦袋的路眠臉上。

        男、男生？

        謝稚才想起來，他們這里是男生宿舍。

        與林盛說的一樣，路眠長得很可愛，蓬松的黑發有些凌亂，發尾微微翹起，巴掌臉，膚色很白，唇色紅潤，圓潤的杏眼滿是警惕，像只受驚的小獸，還沒弄清楚情況就著急忙慌地先露出并不鋒利的爪牙。

        謝稚收回手，絲毫沒有做壞事被抓包的羞愧，沖少年笑道：“你好，我叫謝稚。”

        路眠一怔，這聲音有些耳熟，他似乎在哪聽過。

        謝稚掃了眼房間內剩下三張床，路眠是一號床，他的三號床正好挨著路眠的隔壁。

        他補充道：“是你的同床舍友哦。”

        路眠：“……”什么叫同床舍友？

        蕭尋和林盛睡在對面，他們兩張床挨在一起，中間還隔著兩個欄桿呢，壓根和同床沒有關系。

        “我問你，你剛才想做什么？”路眠沒被謝稚的話帶進去，將話題拽回。

        謝稚將另一只手上的薄被遞給路眠，沒有正面回答：“你被子掉地上了。”

        路眠愣住，是他想多了，這個大高個只是想幫他蓋被子？

        “哦……”路眠抽回被子，仍充滿警惕。

        謝稚看著被被子蓋住的完美雙腿，還是沒藏住心中想法，可惜道：“你的腿很漂亮哦，很像我女朋友的腿，但是比她差了那么一點。”

        路眠睜大雙眼，瞪著面前笑容燦爛的大高個。

        他沒聽錯的話，這人是在言語騷擾他吧？

        不理智的拳頭揮出去的瞬間被謝稚躲開，路眠忘記自己還在床上，身體忽的往前傾，欄桿支撐不了他半個身體的重量，就在路眠以為自己要從上鋪掉到地上的時候，一只有力的胳膊環住他的腰，輕輕松松就接住了他。

        路眠整個身體掛在謝稚的身上，他只穿著一條短褲，赤/裸的皮膚能感受到謝稚滾燙的體溫，隔著一件單薄的t恤源源不斷地傳來。

        心臟因為后怕而劇烈跳動，面頰因為生理本能染上薄紅，他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和謝稚的差距，這種差距不僅體現在體型上，還有力量上。

        面前的家伙太高大了，相差一倍的體型帶來強烈的壓迫感，讓路眠覺得全身發麻，身體本能地開始顫抖。

        在謝稚面前，他像是一只手無縛雞之力的幼崽。

        “謝……謝謝！”明白自己被謝稚救了，也沖散了路眠剛才的不冷靜，他僵硬說著感謝，熟悉的燥熱在擴散蔓延，他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推開謝稚，聲音也在發抖，“你放、放開我……”

        謝稚卻驚訝道：“好輕哦，你的腰怎么比女生還細！”

        路眠：“……”

        為什么這人能用我真的是在震驚的表情說著騷擾人的話啊？！

        謝稚震驚完不夠，還捏了捏路眠的腰，像是在測量路眠的腰圍。

        路眠渾身過電似的一抖，手掌撐住謝稚的肩膀，小臉漲紅，兇道：“放手！”

        謝稚臉上的笑突然消失了，隨著懷里人的掙扎，他感覺到路眠的大腿磨蹭過他的腹部，他的手臂蹭到了那能讓他失了理智的完美大腿，跟他想象中一樣的細膩光滑，非常柔軟。泛著粉的關節頂住了致命處，干凈的腳趾因為沒有著落點，輕輕踩在了他的腿上……

        謝稚的喉結不停滾動，額頭沁出了汗，他發現自己的某處地方起了反應，懷中緊貼著他的路眠肯定也察覺到了。他尷尬地望向路眠，路眠頂著潮紅遍布的愕然的臉，早就在他懷中僵硬成雕塑了。

        琥珀色的眼眸閃過憤怒，拳頭往謝稚臉上砸了下來。

        -

        新生們在大禮堂參加開學典禮，路眠跟謝稚中間隔著外宿回來的蕭尋和林盛。

        林盛從謝稚口中聽說了早上的事情，一臉訕訕地蹭到路眠身邊，替謝稚賠禮道歉。

        “對不起啊路眠，謝哥這人從小就這樣，直的不行，心里有什么就說什么，有冒犯你的地方真是不好意思啊！”

        路眠沒說話，與其說他是在生氣，不如說他是被震驚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可以把謝稚夸他腿的話當做直男獨特的夸贊方式，但謝稚不是直男嗎？

        直男為什么抱著他能硬啊？！

        林盛見路眠不說話，繼續解釋：“我剛認識謝哥的時候也很討厭他，他說我光長身體不長力氣，還笑我成績爛，最后還不是跟我做了大學同學……”

        那不一樣，至少他沒對你硬過吧？！

        路眠知道謝稚肯定沒跟林盛說他們后面發生的事情，也是啊，誰會說這種羞恥的事情？

        連他這個被冒犯的當事人都羞于啟齒。

        林盛：“他這人沒有心眼，人是真的好，做事也是真的不經大腦……”

        睜開眼看到一個陌生人想要摸他的腳，是誰都會被嚇到吧。

        謝稚想要摸他的腳，也是不經大腦的下意識行為嗎？正常人誰會做這種事啊？

        路眠抿唇，其實真正有病的人是他。

        高三那年他得了一種病，一跟別人接觸，他就會全身發抖。

        心理疾病，藥物醫治不好。所以他格外注意與人的距離。

        背在身后的手還在輕微顫抖，謝稚的擁抱好滾燙，溫度似乎到現在都還殘留在他身上，讓他無法停止生理本能的顫栗。

        謝稚右臉貼著紗布，優越的身高，出眾的外表沒有被遮住半分，從他站在禮堂開始，周圍就有不少學生朝他投來視線，私下的議論聲都快蓋過臺上領導的聲音了。

        謝稚忍著臉上的疼痛，低頭給自己的網戀女友發消息。

        【綿綿的狗子：寶寶，我到學校了，新舍友有點不好相處t-t，想要寶寶的安慰！】

        【綿綿的狗子：我會好好適應的，你和舍友相處的好嗎？有不開心要跟哥哥說哦，我的寶寶不能被人欺負了！】

        謝稚和現在的女朋友綿綿是打游戲認識的。

        暑假的時候，他被朋友帶著玩起了lol，新號沒有多少英雄，他在朋友的建議下通過交易網站買了個英雄齊全的賬號。

        對面的人看出他是菜鳥，整把只追著他殺，他的游戲體驗很不好，當他想要棄游的時候，他遇到了綿綿。

        綿綿玩的輔助拉克絲，如同天神降臨出現在他的面前，用小小的身軀保護了他。

        當時他腦中只有這人好帥的想法，反應過來，他已經添加了對方好友。

        綿綿非常可愛，每天都會主動找他說話，不管說什么都讓他覺得很有趣。

        他知道綿綿喜歡他，他對綿綿有好感，但還不到談戀愛的地步。

        真正在一起的原因是，某天，他在朋友圈里看到了綿綿的cosplay照，粉色的長發，水色制服，白色絲襪包裹住修長的美腿……只一眼，他就被俘獲了。

        他立刻就確定，他要定這個從心到身都很契合的人了！

        謝稚有個誰都不知道的秘密，他是腿控。

        他對戀愛的要求，光喜歡還不夠，如果對方的腿沒達到他的標準，他不會跟對方在一起的。

        長到18歲，謝稚第一次對男生起了反應，他也被嚇住了。

        平時能用笑容化解尷尬，當時他大腦只剩下了一片空白，然后就被路眠揍了。

        路眠花兩分鐘的時間穿衣洗漱沖出了宿舍，只剩下還在發愣的他。

        盡管他很喜歡路眠的腿，但也僅限于觀賞。

        他錯愕的是，他確定自己喜歡的是女生，為什么會對一個陌生男生有反應？甚至還控制不住向路眠伸出了手。

        一定是因為路眠的腿和他女朋友的腿太像了，讓他產生了錯覺。

        他怎么可以背叛他的綿綿，這手不能要了！

        這小兄弟也……

        還是留著吧，綿綿未來的幸福可都要靠它了！

        謝稚暗恨自己的小兄弟不爭氣，一邊滿是愧疚的向遠方不知情的戀人認錯。

        【綿綿的狗子：寶寶，你要相信我對你是百分之百忠誠的！】

        【綿綿的狗子：想要抱住綿綿使勁蹭！】

        【綿綿的狗子：我喜歡你，我好喜歡你，我最喜歡綿綿了！】

        口袋里的手機不停震動，路眠低頭掃了眼新消息。

        這渣男今天又犯什么病了？先是表忠心再是告白。

        他冷笑，看來牙牙樂說的事情果然是真的。

        渣男意識到自己找小三做的太明顯，來向他表示好意，掩人耳目？

        嘖，狗東西花樣真多。

        路眠已經決定和渣男劃清界限，這幾天都故意冷著渣男，加上他今天心情格外不好，更懶得回渣男消息，他將手機靜音重新塞回口袋里。

        -

        “路眠，晚上我們四個人去搓一頓吧。”路眠走出禮堂，被趕上來的林盛叫住。

        林盛笑道：“謝稚請客，給你賠罪，你看可以嗎？”

        冷靜下來后，路眠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未來還要相處四年，他不想把關系弄得那么尷尬，而且男生之間，太糾結這些事就顯得有些小題大做了，還會給人斤斤計較的負印象。

        “那六點在學校后街的羊肉館見哦，謝稚已經預定了位置，你到時候直接過來吧。”林盛說。

        路眠點頭。

        在上課的教室領完書后，路眠拿著畫板去了畫室。

        今天不用上課，路眠沒事做，決定將之前沒畫完的畫畫完。

        他到畫室的時候，里面竟然也有不少人。

        “路眠。”站在窗邊的男生沖路眠招招手，路眠走了過去。

        男生叫林易，跟路眠同一期的藝考生。

        “我前幾天給你發了消息，你怎么不回呀。”林易調著顏料，抱怨道。

        路眠：“抱歉，有點忙，沒注意看手機。”

        有了解釋，林易很大度的原諒了路眠。

        “不過，你真的好厲害啊！”畫到一半，林易突然感慨道。

        路眠：“嗯？”

        林易：“你看學校論壇了嗎？好多人在討論你誒，你的照片被人放在了論壇上，他們都想跟你告白呢。”

        路眠沒說話。

        林易：“今天的風向又變了，金融系來了個超級大帥哥，身高一米九，顏值頂天，昨天金融系已經討論出了今年的系草，結果他一來，那位系草瞬間掉到第二名去了。”

        路眠不喜歡討論這種話題，林易喜歡說，他可以當個安靜的聽眾。

        一米九，真是讓人羨慕的身高。

        路眠不禁想起了謝稚，那家伙好像也那么高。

        ……

        【綿綿的狗子：寶寶，你在干嘛呀？我們好久沒一起玩游戲了，剛開學應該不忙吧，陪我玩會游戲吧[探頭jpg]】

        【綿綿的狗子：不會還在睡覺吧，小懶豬，看到消息要回我哦！】

        謝稚往椅背上一靠，長途飛行讓人疲憊，他的眉眼都染上了濃重的倦意，他在等對方的消息，硬撐著不肯去補眠。

        他捏了捏眉心，屏幕上倒映出的表情很糟糕，像是被人丟棄了的小狗。

        可憐又狼狽。

        最近，他的小女友突然開始疏遠他了。

        以前每天定時定點出現在他眼前，早午晚安從未落下，一口一個哥哥叫得人心臟噗通噗通跳。

        現在給女友發的消息，要隔幾個小時才會回一條。

        巨大的落差讓謝稚無法適應。

        這是把到手后就不想負責了嗎？

        怎么可以！

        謝稚對著手機發了一下午的呆了，不知道在想什么，林盛看不下去了，讓他去美院找路眠。

        謝稚不愛做這種活，請客吃飯可以，還要接人，哪來那么大的排場啊？

        正常男生早上都有生理反應的，路眠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他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想清楚了原因，將早上的反應歸結為男生都有的生理反應。

        他直了18年，怎么可能看到路眠的腿就彎啊！

        林盛：“大學還要相處四年呢，別第一天就把關系鬧僵了。”

        謝稚嗤道：“反正我又不住宿舍。”

        林盛：“怎么說都是你嘴欠在先，你不擔心，我和蕭尋總要住宿舍的吧，你這不是讓我們尷尬嗎？”

        林盛見他不想動，只能換語氣哄道：“我的哥，路眠在你面前就一小孩，看他那小身板估計都受不了你一拳頭。”

        他身板小，揍人的力道可一點都不輕。

        謝稚摸了摸貼著紗布的臉頰，心里不免有些委屈，明明受傷的是他好嗎？

        林盛：“而且他長得那么可愛，一看就是乖小孩，往那一站低著頭委屈的小模樣，看得我都替他心疼，恨不得揍你這流氓兩拳。”

        謝稚：“……”好吧，都是他的錯行了吧。

        謝稚往路眠的床鋪看去，一聽到這個名字，他就想起了自己網戀女友的名字和那相似的腿。

        林盛說路眠是乖小孩，可是他連這個被他欺負了的乖小孩長啥樣都不記得，只記得懷中顫抖的嬌小身體，圓潤的眼睛蒙上一層水光，眼角一片緋紅。

        好像是真的受委屈了？

        是被他欺負的？

        謝稚猶豫了半天，還是去了。

        -

        找人問了路，謝稚順利找到了畫室。

        擺滿畫架的教室內，黑發少年安靜地坐在靠窗的位置里，像是沒有發現室內的安靜氛圍已經被他的出現破壞了。畫室里的人都在看他，而少年拿著筆，專注地在紙上暈染色彩。

        謝稚對路眠的第一印象是腿，再是那雙如小獸般的漂亮杏眼，最后才是路眠的性格。

        他印象中路眠是暴躁易怒的，遇到尷尬還會羞紅著臉落荒而逃。

        他沒想到路眠會畫畫，畢竟會沖動揍人的家伙，很難坐得住吧。

        路眠不高，身材比例卻很好，腰細腿長，給人第一眼的視覺沖擊是他的長腿，而不是微不足道的個子。

        少年穿著一件白襯衣，落日的余暉灑遍全身，仿佛有一只沾滿暖色調顏料的畫筆將他的全身涂抹，沒有錯過任何一處。他的黑發仿佛鍍了層金光，微垂的眼眸被同樣覆著暖光的金色睫毛遮蓋，側臉與窗外的風景隔開一條完美的分界線。

        微開的領口將線條優美的脖頸展示在謝稚的眼底，襯衣下擺收進黑褲中，后背因為筆挺的坐姿勾勒出凹陷的弧度，透過薄薄的面料，能看清那段細瘦的腰，逐漸隱沒進了深色之中……

        一剎那的失神，謝稚覺得自己誤會了，路眠其實是冷淡的。

        安靜的路眠，讓他想到禮堂里變得只剩下一副面孔的少年，對林盛的話無動于衷，冷漠疏離，周身散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這是他第一次看清路眠長什么樣子，他才發現，路眠不是可愛型的，因為纖瘦才會造成錯覺，讓人覺得他嬌小可愛。

        路眠其實長得很漂亮，像是櫥柜里最貴的洋娃娃，精致、美麗。

        和他收藏的玩偶一樣漂亮，讓人移不開眼睛。

        路眠上完最后一筆顏料，才注意到畫室里的騷動，他抬眸望向教室外，對上了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

        謝稚的眼睛很漂亮，是標準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揚時會牽動眼角的淚痣，笑與不笑都很好看。此刻他的眸底藏著復雜的情緒，所有情緒的矛頭似乎齊齊對準了路眠，將他密密實實地包裹住。

        連謝稚本人都沒發覺，那眼神太過專注，黏膩又熾熱。

        讓人覺得……惡心。

        路眠收回目光，在心底冷嗤。

        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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