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栩聽到聲音抬起頭，就看到了程景如。

        他只是淡淡掃了一眼，旋即就又收回了視線。

        距離跟明濯分別已經七個小時，距離跟仙澤分開，大概十幾分鐘。

        兩個小時前，他處理完接下來幾天的工作安排，最終還是決定驅車來梨花谷看一看。

        因為知道自己的體質妖鬼都害怕，他特意把車停在山谷外，沒有靠得太近。

        也是那么湊巧，正好旁邊的空地上也停了幾輛車子，靜悄悄地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直到那群人下車，準確地向山谷的方向摸近，他才明白了過來。

        這群人是來尋找許愿列車的，他們大多生意失敗或者生活不如意，迫切地需要翻盤，才鋌而走險來這一趟。

        他在那群人眼里看到了涌動的不甘心和扭曲的欲望，跟侯林浩如出一轍。

        顧栩幾乎沒怎么思考，主動推門下車，說他也是來尋找許愿列車的。

        這群人果然很謹慎，追問他為什么要尋找許愿列車，有什么目的？

        顧栩：“我要找我弟弟，我們從小就被迫分開，我想知道他的下落。”

        他想了一下，從身上拿出一張侯林浩的照片，“是他幫我引薦的。”

        領頭的男人打量了他許久，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最終同意了他的加入。

        顧栩沒想到事情會這么順利，就這么混入了隊伍當中。

        看到那輛列車出現在面前時，顧栩真切地驚訝了，觸感很真實，不像是假的。

        旁邊的人催促他，“帥哥，快點上車啊。”

        顧栩只好跟著人群上了車。

        他沒想到，這個時候居然碰到了落單的程景如。

        “哎呀，這個小姑娘怎么一個人啊，怪可憐的，不如跟我們一起坐啊！”身邊的人熱情地招呼道。

        程景如迅速掃了一眼人群，搖了搖頭，“不用了。”

        她單獨找了個地方坐下，謹慎地沒有表露出和顧栩認識的意思。

        韓鳳華嘆了口氣：“可惜了。”

        頓了頓，見顧栩沒有任何反應，忍不住道，“你怎么不問我什么可惜了？”

        顧栩眉心微蹙：“你很呱噪。”

        他最近是脾氣好了不少，賀望瑤在他面前越來越皮了，但并不代表他一直都是脾氣好的人。

        韓鳳華安靜了一會兒，但到底心里藏不住事，又忍不住悄悄附耳過來了。

        “我是可惜那個女孩子，看樣子像是誤入的。要是等會兒許愿儀式上，她許了一些不切實際的愿望怎么辦？”

        “如果愿望沒有好好許，沒有任何神靈回應的話，那她就會被留在這輛列車上，永遠都下不去的！”

        韓鳳華說完，眼里流露出幾分懼怕的神色。

        顧栩：“……你來過這輛列車？”

        韓鳳華：“當然沒有，我第一次來！不過我做過周全的攻略，現在就分享給你，要不要？5000塊。”

        旁邊的人一直聽著兩人的對話，聞言都紛紛看了過來。

        這個人居然在許愿列車上就做起生意來了？到底有沒有腦子啊。

        韓鳳華拿出一個手寫的筆記本，遞了半天見顧栩看都沒有看一眼，有些尷尬地撓了撓腦袋。

        “哎呀，我開玩笑的啦，免費的信息共享。兄弟，茍富貴勿相忘啊！”他笑得燦爛。

        前排的程景如到底還是忍不住轉過頭看了兩人一眼，又慌亂收回視線。

        她就是想不通，這里怎么還會混入一個傻白甜。

        對方到底知不知道，許愿的條件之一，就是需要用血親的性命獻祭。

        其他人知道自己干的是見不得人的勾當，都會或多或少對面貌做一些偽裝，也避免和外人接觸。

        所以每個人都坐得很分散，并沒有打算跟別人套近乎。

        甚至有些人很緊張，緊張于等會兒要是神靈不回應自己的許愿該怎么辦……

        熱情開朗的韓鳳華在這一群人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程景如心想這應該是個誤入歧途的年輕人吧。

        她拿出兩個護身符，偷偷從座椅中間的縫隙塞了過去。

        韓鳳華本來精神很亢奮，觸碰到護身符的瞬間，就從那種亢奮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瞬間驚出一身冷汗。

        他怎么會覺得獻祭血親是很偉大的一件事呢？到底怎么會變得這么喪心病狂。

        程景如小聲提醒：“等會兒不管發生什么，你們都不要許愿，也不要睜開眼睛。我會破開結界帶你們出去的。”

        韓鳳華求之不得，瘋狂地點頭，又怕引來其他人的懷疑，轉動眼珠子表示他知道了。

        顧栩沒有說話，他看了眼火車車廂連接處，心想明濯不知道在哪節車廂。

        但這群人明顯沒有動彈的打算，他也只能暫時忍耐。

        他也想知道，自己在場的情況下，那些東西是不是還敢現身。

        車窗外的景色急速變化，已經有人緊張得不停磕頭，虔誠祈禱。

        韓鳳華急得拉了顧栩一把，“快點把眼睛閉上啊！”

        列車驟然駛入隧道當中，眼前徹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顧栩卻猛地睜開了眼，然后對上了一雙青白色的眼睛。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見鬼。

        那些東西攀爬在洞壁上，倒垂下來，張大嘴巴，對著許愿者閉合的囟門，貪婪地吸食著欲念和生機。

        那個姿勢，就仿佛在吸食許愿者的腦髓一樣。

        每個許愿者的頭頂都圍了好幾只，看上去就仿佛要撲上去分而食之。

        眼前的一幕簡直恐怖至極，顧栩卻沒什么情緒波動，反而不合時宜地想，難怪明濯總說這些是丑東西。

        因為確實很丑啊。

        而顧栩的面前也此時圍了幾只鬼，明顯躍躍欲試，隨時想要撲上來。

        這個人違反了承諾，擅自睜開了眼睛，那么就可以直接吃了他——

        顧栩讀懂了它們心里的想法，抬眸視線掃過去時，那些鬼怪卻紛紛后退了幾步。

        就仿佛害怕極了。

        顧栩心里升起一個古怪的念頭，那些鬼不敢把自己怎么樣。

        程景如猛地睜開了眼睛，拔劍把頭頂上的幾只鬼劈開，同時喊，“顧先生，小心——”

        ——

        黑暗中，滿車廂的惡靈都虎視眈眈地盯著閉著眼睛許愿的三人。

        褚玉琦感覺到羅盤在瘋狂轉動，但她沒有睜開眼睛。

        她知道回應他們許愿的是什么，但比之于被留在列車上永遠下不去，還是跟鬼做交易比較好。

        安靜的環境下，似乎連心跳聲都清晰可數。

        “瑤瑤，你許了什么愿望？”明濯忽然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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