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香……咳，是不是代暮給你的？”
　　“少廢話！”
　　清明斥了她一句，迷霧中看不真切，九千心里別扭，但小命要緊，順從地跟著他跑。只是沒跑幾步，清明按住了她，霧還沒散，九千只依稀辨別得出清明的面孔，下一秒，清明摘下自己的面罩，替她戴上。
　　“唔！”九千想摘下，但被清明阻止，“做什么？”因為想到代暮給的迷香，九千有些不想配合。
　　“別鬧！咳！”
　　清明也咳了一聲。九千看到他脫下自己的衣服，包在她身上，又一把抱住她。
　　“喂，你干嘛？”
　　“閉嘴！”
　　“你……”
　　“叫你閉嘴！”清明聲音十分嚴厲，九千被嚇到了，閉上了嘴，但感到他抱著自己緊緊的，將她的頭按在自己胸前，他高出她許多，被這樣抱著十分有安全感，使得九千感到自己身上有一些異樣的感覺。
　　只是下一刻，她被一股力量帶動著身體失重傾斜，向一處倒去，緊接著，天旋地轉，身上疼痛且一陣陣鈍痛。
　　“啊！”
　　她尖叫出聲，清明卻沒有呵斥她。很快一股強烈的沖擊墜落感來了，又很快消失了。
　　他們在干嘛？跳崖？
　　當她還沒來得及想的時候，又是一個大的沖擊。然而，這一回，九千卻沒有感到很大的震動和疼痛，然后便是翻滾，一路的翻滾，他們一定是從荒山上跳下去，再一路翻滾到平原的。清明抱著她，是為了保護她。可是，他自己呢？
　　九千有些急，她意識是清醒，但卻發覺抱著自己的雙臂漸漸松散開了。
　　“清明……”
　　沒有回答，直到翻滾漸漸停息。九千感到渾身骨頭都散架了，但她意識仍然是清醒的。最后一個翻滾，是她從清明身上翻滾下來，她氣喘吁吁，一時也動不了。
　　“清明！”她又喚他，還是沒有回答。
　　九千意識到不對勁兒，才勉強睜開眼，眼前全是沙土，瞇了眼睛，揉了半天才看得清東西。一回頭，映入眼簾的景象，令她膽戰心驚清明全身傷痕累累，鮮血直流，且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清明！”
　　九千下意識去推他，但碰到他之后，手上全是鮮血。
　　這是怎么回事？她仰頭望去，遠遠地，看到一處斷崖，而后面依稀可見一座廢棄山莊樣式的一排房屋。她終于明白事情的真相了，被那窩山賊追趕，想來清明只是知道這后面是荒山，卻不料是一處斷崖，他們若不跳下去，根本沒有路可逃。
　　于是，清明帶著她，做了瘋狂大膽的事。只不過，瘋狂的是清明，大膽的也是清明，他用自己的身體做了保護，沒有讓她遇到太大的痛苦，而自己則硬生生替她承受沖擊和痛苦。難怪她沒有感受到太大的疼痛，原來是他一直用自己的身體死命保護她的緣故。
　　“清明！”
　　九千一時叫天不應，而同時，她也告訴自己要振作，現在清明只有她可以照顧了。他可能會死的恐懼她硬是鼓起了勇氣，力持鎮定地將他拖到一處小綠洲，縱然是荒山，還有一處小溪。
　　振作一點！
　　九千心中默默對清明說，她又扯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給清明處理了傷口，最后擦了臉。
　　當終于見到那張面孔時，她心一沉，果不其然，他的內傷十分嚴重，這情形，莫說使出內力背她出門口，就算是剛剛那樣和她一起奔跑，都是困難萬分。而清明，則對付了那么多拿著兵器的山賊。他是特意來救她的，他做到了。
　　可他快死了！
　　九千恐懼，心跳加速。她要想辦法帶他回去，于是咬牙將清明背在了背上，強烈的疼痛幾乎使她全身麻木了，但她要振作，必須要振作，雙腿，快動起來，邁步步子，越快越好。
　　“喂……”
　　“清明？”九千背著他，看不到他臉，“你醒了？”
　　“快放我下來……我自己能……”
　　“你別亂動，不然掉下去我不負責。”九千沉著臉，“別說話了，我帶你下山。”
　　“路太遠，你背不動我……放我下來……”
　　“別說話了，保存體力，不然我師傅來也救不了你。”九千有些哽咽，但她不能松懈，她知道她若是放任脆弱了，清明就沒命了。
　　“你現在放我下來，我還有空交待遺言啊。”
　　九千心中一悸，“你又沒有家人，哪來的遺言。”
　　“呵呵，也對啊……”
　　“遺言都沒人交待，還是別死了。”九千笑了，“等以后娶了媳婦，生了孩子，再死，至少還有人記得你。”
　　清明在她背上笑了，“你會忘記我嗎？”
　　“你現在死，我一定會把你忘了的。”
　　“別呀……雖然我想做的事做到了。”清明氣若游絲，但還是語帶調侃。
　　“什么事？”
　　“還記得我那天說，等我回來，有話要和你說嗎？”
　　“記得。”
　　“其實不是有話，是有事要做。”
　　“什么事？”九千都快累死了，拼著最后一點力氣，背著他走得還不算慢，但還得聽他絮絮叨叨，心里有點不甘，“你要是沒事，就自己下來走。”
　　“我已經做到了。”
　　“什么？”九千翻了個白眼，有些不耐煩了，不過心里是暗喜的，至少他這樣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就是剛剛，抱你。”清明說完笑了，“只是沒想到，代價這么大，要我拿命換啊……咳……”
　　“喂？”九千感到脖子一陣濡濕，余光一瞥，嚇了一跳，清明咳出了血，瞬間染濕了她的肩膀，蔓延開來，加上剛剛他渾身是血，有好幾處好不容易才止住，那他還剩多少血？“清明？清明！”
　　她猜的沒錯，清明說完之后，便又一次暈了過去。
　　九千呼喊，自己也沒了力氣，前后左右，都是一望無際的荒山，她絕望了，她要放棄了。
　　回頭看看清明，她放下他，將他放到自己懷里，望著陰霾的天。也許，就這么死了也好……
　　不知過了多久，九千再度睜開眼。有時，她太天真，總希望暈了過去，醒來便是一切都過去，一切都不一樣了。然而，事與愿違，她醒來，荒山還是荒山。只不過，是夜晚的荒山。
　　會有禿鷲來吃她吧？等她死？
　　背后一道身影擋住了微小的月光，九千因傷五感遲鈍，過了好久，待一聲千兒叫出，她才反應過來。
　　“師傅？”
　　高大的身影，夾雜著身上的酒氣，真的是他的師傅金卓群。年老的俠客走過來，蹲下，輕撫愛徒的頭發，“千兒，累了？”
　　“師傅！”九千一下撲到師傅的懷中，“師傅，清明死了……”
　　“還沒死呢。”
　　“筱筱走了。”
　　“很快就回來了！”
　　“師傅，我好疼啊……我想師娘……”
　　“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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