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記得。”九千的心不自覺砰砰跳著起來，“記得里面就有年輕的父母親自將自己剛剛出生的孩子活埋的記載，是為了……總之后來被師娘發(fā)現(xiàn)不許我們再看了，怎么難道是那里面發(fā)現(xiàn)的舊紙？”
　　“當然不是。”筱搖搖頭，閉了閉眼，續(xù)道：“完全不一樣，可我覺得是同一個方法，所以我很害怕，當時十分想告訴你，就帶到了烏家，可我想了想，又怕你太激動，就放下了，哪道烏玉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你別怪他了！”九千扯出一絲笑，臉色蒼白疲憊，“如果你看到的沒錯，那你說，我為什么會帶著這疤痕十幾年呢，若是想知道這些，是不是我找到身世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九千說到最后變成喃喃自語，筱凝視著她不安疑惑的表情，一把拉住她的手，“所以九千，你別再想了，也別找你的身世和記憶了，那些都是過去十幾年的事，對你的未來和幸福沒有任何意義。我們回山上去吧，我陪你回去，我不嫁給烏玉，就一直陪你生活，好嗎？”
　　“筱。”九千不解的望著筱的樣子，“你有你的生活，不必為我操心，如果真的是我們想象中的巫咒，我早晚是要遭遇些什么的，不可能平安無事，無論躲到哪里都一樣，甚至我認為，到白石城來也是一種冥冥中的引領。”
　　“這里能有什么，如果有也是在西城招惹了什么人。”筱有些生氣，高了八度的聲音在清冷的房間里顯得異常刺耳。
　　九千淡然的笑，“筱，你錯了，至少對于我們來說，真正的危險不是西城，是我們生活的東城。”
　　“為什么？”筱繼續(xù)追問。
　　九千揚眉，回過頭，一陣腳步聲自后院傳來，烏玉披著夾斗篷的身影出現(xiàn)在診堂后門，原本的素色碎花門簾已改成了蓄了棉花的大紅色，將烏玉的面孔也襯得極好看，“你們在吵什么？”
　　“哪兒吵架了？”九千笑著反問，心中盤算著剛剛的對話被他聽去了多少，“只是聲音大了些，吵醒你了？”
　　“不是你們，今夜睡的淺，突然聽到有動靜兒，起來看看，才聽到你們說話。”揉了揉睡眼，烏玉坐到兩人身邊。
　　“什么動靜兒？”九千讓了個座位，又倒杯茶，推到他面前。“院子里嗎，還是街上？”
　　九千說完望了一眼筱，筱竟也在回望她，兩人心中不自覺的想到了剛剛趴著窗子向外看的情景，九千背后一陣寒涼，摸了摸額頭，頭發(fā)粘著汗水貼在上面。
　　“還不就是你們吵的。”烏玉喝了口茶，將茶杯放在桌上時故意力道稍重，“外面什么也沒有，想來就是你們半夜不睡吵架似的聊天，驚著我了。”
　　“是是是，還望烏大爺您見涼。”九千玩笑似的朝烏玉一抱拳作揖，又打了個哈欠，“我們這就去睡了，這里委實太簡陋，你明天搬到隔壁客棧去睡可好，也安靜。”
　　“也好，又冷又窄，再加上兩個夜貓子嘰嘰喳喳，我可真受不了。”烏玉點點頭，搓著臉，清醒過來，看著季連筱，“或者你跟我回家去可好。”
　　“要回你自己回，我們要留下來過大年。”季連筱傲慢的撇了頭，九千點頭附和。
　　“……瘋丫頭。”烏玉語塞，無奈的搖搖頭，率先步出了診堂，嘴里咕噥著閑話，“兩個都學壞了，學壞了……”
　　這日，正是出診到城郊一戶病人家的日子。
　　冬日太陽落山的早，回城時，天已黑透，冷的緊。
　　九千縮著脖子，趕駕著那輛破馬車，一手緊握韁繩，另一只手捂著嘴巴，不住的呵著氣，企圖讓自己暖和些。
　　看到街后的那條河了，沿著街向前不多久就到了，九千此時心心念念的就是那碗出門時就囑咐筱熬上的姜湯。
　　突然，一個石子打到馬車的車頂上，發(fā)出“蓬”的一聲悶響。
　　“誰？”九千警惕性的收了韁繩，環(huán)顧四周，除了馬兒粗沉的喘息聲外，一切都靜悄悄的。
　　冬日里，街巷上沒人，店鋪也都早早收了攤子準備過年了，唯一的光亮來自馬車上掛著的油燈，因為急停，燈影搖晃，也正是在這明滅間，九千注意到不遠處的一點，像是有個……什么東西？
　　是個人，躺在那里，九千終于確定，才跳下馬車，一手提燈高舉，一手掖在懷里揣著匕首，慢慢走過去。
　　“九千，是你嗎？”
　　九千聽了倒吸一口冷氣，更多的是心跳，一切卻都變得不再令人恐懼和緊張了。因為，只這一句，她便確定，對面的是清明，此刻正仰坐在地上，上半身倚著墻，虛弱不堪。
　　“你怎么了？”急忙放下油燈，靠近清明。
　　“還真是你……”聽到九千的聲音，清明松了口氣般，頭疲憊的耷拉下來，嘆了口氣，聲音十分虛弱，“九千，救救我……”
　　“你沒事吧？”九千湊近他的臉，燈影映照下是一張蒼白的面孔，嘴角和額頭有未干涸的血跡，順勢看下去，身上，胳膊腿上，大部分都沾染著血跡，想來是太冷了，大多都已止住，不再流了，可氣味卻能隔破寒冷，吹進鼻息。
　　雖有心理準備，但九千還是不自覺的暈了一下，強壓下四肢無力，虛脫的感覺，手摸黑找到他的手腕，搭起脈來。
　　“你受了內(nèi)傷？”她雖然在問，但內(nèi)心已然肯定。
　　清明無力緩慢的點點頭，道：“對不起，一身血嚇著你了。但是求你幫幫我，我不想死。”
　　燈影極淺極暗，照不真切，九千目測一下清明和馬車的距離，說，“你傷的很重，但是放心，死不了。”
　　說罷，將清明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帶他站起來，接著運起內(nèi)力，一氣呵成，便到了馬車上。
　　待將清明安置好后，才發(fā)現(xiàn)遠處一點光亮醒目，是她的油燈忘在了角落里。
　　九千快步走過去，本是準備提了油燈便走，清明的傷耽擱不起，可當她提起油燈一剎那，目光所及之處竟有一個影子快速移動了一下。
　　“什么人？”下意識的，九千將油燈高舉過頭頂，朝胡同邁了一大步，企圖照亮胡同里更深的地方。
　　只是什么都沒看到，九千警惕的四下里看了看，豎起耳朵細細聆聽著動靜，仍是安靜的一如每一個寒冬臘月的平凡夜晚。
　　抬步正要離開，腳下一處閃亮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個……首飾吧，樣子顏色都有些奇特，小巧美觀，閃閃發(fā)光的，回頭望一眼馬車，會是清明的嗎？女人的東西，興許是那個叫立冬的女子的。九千平靜的想著，將那首飾揀起，握在手里。
　　這已是第幾次了？他總是突然出現(xiàn)，又一下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一次會在她這里療傷多久？又會在何時突然消失呢？然后，當她忍不住去關心他，又會莫名奇妙地拉出一個女人來傷害她？
　　九千苦笑搖搖頭，她只知道她不忍心不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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