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希望懷疑是假的，他到底是朝廷命官，但現(xiàn)在還證明不了。”冷大人不同于劉大人，看上去冷靜沉著，氣度不凡，一雙眼睛仿佛能放出刺里，刺破一切的虛偽，“好了，白九千，你問的問題我如實回答了。現(xiàn)在，我問什么，你答什么！”
　　九千感到前所未有的緊張感，盡管她知道自己并沒有做任何需要跪在這公堂之下的事。然而，這位冷大人竟然就是有那個氣場，讓被震懾到的人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做過什么不可告人之事，甚至是想起自己曾經(jīng)不為人知的事來。
　　“你的生辰，又擺筵做壽，都有什么人到場？”
　　“我?guī)煾担瑤熋茫瑤煹埽�我鄰居和我朋友。�?br />　　“他們都叫什么名字？”
　　九千　　回答了名字后，冷大人又問，“你的壽筵，為何獨獨你師兄沒有到場？”
　　“他因為衙門有要事，提前和我說過，不會到場。”
　　“那你知是何要事么？”
　　“好象是劉大人收到了恐嚇信，十日為限，今日正好十日最后一日。”
　　“衙門的事，又是劉大人的事，你為何知曉如此詳細？”
　　“因為我也算是衙門的，捕快們的幫手，正月初一的案子，我曾做過仵作幫忙驗尸。”
　　冷大人似乎是未料到九千如此回答，目光緩和了些，“可否是城東牛府的血女嬰案？”
　　“是的。”
　　“這個案子并沒有破，之后的案子呢，你也參與了么？”
　　“參與了。”九千點頭。
　　“是因為林捕頭是你的師兄，你才有可能參與的？”
　　“是的。”
　　“我還聽說，香家客棧投毒案的嫌疑人，現(xiàn)在住在你的醫(yī)館里？”
　　“是的。”九千說完，又續(xù)道，“因為她在女監(jiān)牢里有生命危險。”
　　“是林捕頭讓她去醫(yī)館的？”
　　“是的。”
　　“他又如何確定嫌疑人住在你家醫(yī)館就不會出事呢？”
　　“不確定，但是至少我和師妹師弟以及香家客棧的朋友都會武功，可以保護她。”九千答，“而且衙門和監(jiān)牢里有內(nèi)奸，阿靈住在醫(yī)館比在監(jiān)牢里任人宰割的要安全些。”
　　冷大人目光再次緩和了些，顯然是接受了她的回答。他目光一垂，看著地上的成片成片的血跡，對于九千跪在其中，一點不怯感到詫異，“你一個姑娘家，不怕血么？”
　　“怕。”九千如實回答，“我自小暈血，但來了白石城后，開了醫(yī)館，見多了帶血的傷，也就好些了。”
　　冷大人點點頭，是又接受了，“那你知這些血是誰的么？”
　　“不知。”
　　“是那些捕快的。”冷大人說，“所有的捕快，和一些來路不明的人，還有劉大人，都在昨夜子時，死在這里了。現(xiàn)場唯一活下來的一個，就是你師兄，林硯。”
　　“嗯。”九千眨眨眼，面無表情應(yīng)了一聲，“那又如何？我?guī)熜窒霂�人保護劉大人，無奈對手武功太高，不僅殺了劉大人，連其他人也殺了，唯有我?guī)熜挚梢缘謸跻魂嚕�活了命，這又什么稀奇的呢？”
　　“你說的對。”冷大人雙目微垂，低頭思忖，“這也不無可能，然而，仍是沒有證據(jù)。”
　　“你抓了我來，問了半天，也還是不可能有證據(jù)，因為我昨夜根本不在這里。”九千說，“我有好幾個證人，你有這個功夫?qū)徫遥�還不如去找找別的蛛絲馬跡。”
　　冷大人皺眉，驚奇地看著她，“我看過你卷宗記錄，上次你也曾被懷疑殺人而抓來這里，那次你沒有今日的伶牙俐齒。”
　　九千冷笑，“那次沒有，這次有了。我還以為人不可能被冤枉兩次，可還是被冤枉了第二次。”
　　“我冤枉你什么了？”
　　“如果我沒被冤枉，那我應(yīng)該可以走了。”
　　“你不能走！”冷大人倏地一拍驚堂木，從桌上扔下一個四四方方的包裹，正是昨日清明送給她的那個禮物，“這是什么？”
　　九千見了頭上頓時冒出一團黑線，這一次，她是淡定了許多。然而，事實令她哭笑不得，居然還是同一個人，幾乎相同的東西和幾乎相同的罪名。她有氣無力，也沒有多說一句，只翻了個白眼，跪在那里，“是我朋友送給我的生辰禮物。”
　　“打開。”
　　九千照作，果然是那本圖志，想必是帶她來這里之后，那些捕快在這里搜到的。不，應(yīng)該不是捕快了，是一群看上去高矮胖瘦都差不多，每一個臉上氣度不凡，也冷若冰霜的人。他們此時站成一排，也沒有穿捕快的衣服，看上去像是訓(xùn)練有速的士兵。九千心中叫苦，這回不知惹上什么大麻煩了。劉大人雖然不是草包，但到底還好糊弄，這個冷大人，不知什么來路，若真是京師來的，又遇到真正邪門的事，冤不冤枉放到一邊，一場是否難辨的官司，怕是吃定了。
　　上一次她對清明無限包庇，差點惹來殺身之禍，但最終還是因為各種暗箱操作，才化險為夷。這一次，怕是沒那么簡單了。
　　“是什么禮物？”冷大人再問。
　　“是一本圖志。”
　　“什么地方的圖志？圖志里又講的什么？”冷大人問。
　　“不知道，我還沒有看。”
　　“現(xiàn)在看看。”
　　九千一怔，這是什么時候，她哪里還有心思看書？然而，她還是硬著頭皮打開，翻了翻，和前幾本差不多，又翻到最后一頁，看得出，故事并沒有講完，因為畫上的三個姑娘有兩個都還梳著辮子。在她的記憶中，自己的師傅始終是梳著辮子，而另外兩個應(yīng)該是嫁作人婦了的。
　　“這是本圖志，講的是白石城里有三個姑娘的故事。”九千不得不開始跪在公堂上給冷大人講故事，“她們?nèi)�人從小認識……”
　　“停！”冷大人終于聽不下去了，叫停之后，輕咳一聲，“你哪一個朋友送給你的。”
　　九千沉默了。
　　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或許可以像上上次一樣，絕口不提清明的名字。亦或許可以像上一次一樣，該說什么說什么，即便是清明被抓到衙門來，他也可找到自己有利的證明，證明清白。然而，上一次主審是硯林，而這一次……這個冷大人，九千實在沒信心。不僅對這個冷大人，也對清明，因為昨夜是她親自為她治的傷，清明身上清清楚楚一道飛鏢的傷痕，是抹煞不掉的。即便一日痊愈，也還是有疤痕。而這飛鏢傷痕和昨夜的事有無關(guān)聯(lián)，她也實在沒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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