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九千胸口起伏，長吁了一口氣，“然后呢，你就來挾持了母后？”
　　“我沒想到的是，皇后娘娘居然知道我的來意。”筱筱說，“她幾乎算是故意由著我把她挾走的，屋子里僅有的一點點掙扎的痕跡，也是她有些刻意地做出來的。因為其實，當時我太害怕了。我?guī)Щ屎竽锬锶チ碎愓�旭指定的地方，就被趕出來了。”
　　“雪洞？”
　　“不。”筱筱搖搖頭，“是亂葬崗，一座無碑無字的墓。”
　　“是侯將軍的墓。”九千自然猜得到，“他是想讓母后面對侯將軍，因為他知道了母后的目的。他本是為了侯將軍愿意束手就擒，卻沒想到被故意放了，這是母后的決斷，他太失望了。”
　　“九千。”筱筱忽然語重心長，“清明不許我們說，其他人也覺得不想辜負你拼死的付出。所以，我才會隱瞞你到現(xiàn)在……其實，你也不必太擔心，或許柳暗花明，哪天真的給我們找到真正的解藥了呢？再說，退一萬步講，那方解藥還是有效的，他們至少不會由內(nèi)傷影響身體了。”
　　九千知道筱筱在安慰她，但她還是不知所措，“那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我們不如隨你到京師去。”
　　“咦？”
　　“京師有些大隱于市的世外高人，再不濟還有御醫(yī)，我們死馬當活馬醫(yī)，多看幾個大夫，總還是比沒有強的。”筱筱說，“反正這白石城他們從上到下翻了個遍，也無能為力這么多年了，不然也不會受制于閻正旭這么長時間。現(xiàn)在閻正旭死是死了，這方解藥也在我們手里了，至少我們有更多的時間了。”
　　九千聳聳肩，“你說的對。”
　　“對了，千。”筱筱又問，“師傅呢？”
　　提到這個，九千又是一番無謂的感慨，明知無謂，但她還是不得不感慨。師傅，你也一回是丟棄下我們，一個人走了么？
　　“師傅不回來了，我們也上路吧。”
　　“那其他人呢？”筱筱說，“香妮，我們還沒和她道別了，也不知她什么時候回來。還有小怪和金鈴，都是被寄養(yǎng)的，現(xiàn)在我們走了，他們的出路呢？”
　　九千苦笑，疲憊極了，“別忘了，我現(xiàn)在可是公主，別的不說，至少有些銀兩是支配得來的。放心吧，這些都交給我。”
　　兩日后，九千和筱筱站在玉鉑醫(yī)館的門前，那掛風鈴被她們收進了行囊，大門已上了鎖。
　　“兩位女大夫！”不遠處，傳來呼喚。
　　“別亂說，這位是我們的公主殿下！”
　　“哎呀，是我該死！公主殿下，殿下千千歲！”
　　是這一年來，他們的病人，大多數(shù)都被治好了病。九千見他們要跪下磕頭，急忙過去扶起了他們，“老人家請起，我記得你們。”
　　“讓公主殿下惦念了！”那些病人，尤其是上了年紀的，也有帶了東西來的，“公主殿下，這是我們的一點小心意，本來也打算送到醫(yī)館的，現(xiàn)在給您帶著路上吃，都是些粗茶淡飯，不如皇宮里的精致。殿下若是嫌棄，打賞下人也好。”
　　“不嫌棄……”九千哽咽，她舍不得，她對任何人，任何地方都舍不得。只不過，她已然決定要走，而且，這白石城，怕是也沒她的位置了。
　　“九千！”一道有些羞澀且虛弱的聲音傳來。
　　九千回頭，是熟悉的身影，但也陌生的很，“香妮？你……你怎么了？你這是……”在她眼前的香妮，居然挺了個大肚子，有身孕了？
　　香妮笑著走了過來，她懷著身孕，但步伐輕快，只是人太消瘦了，還不如以前。她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說，“是曲賓庭的。”
　　“什么？”九千難以置信，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肚子，“你要生下來？”
　　“都四個月了。”香妮說，“爹娘讓我回老家，就是讓我去嫁人，好把孩子名正言順地生下來。可我不想欺騙別人，也不想讓曲賓庭的孩子隨意叫別人爹爹。”
　　香妮說著笑了笑，“好在我家不差銀兩，我不嫁就是不嫁，爹娘也拿我沒辦法，現(xiàn)在我肚子都大了，老家的人也都看到了，自然沒人敢娶我了。”
　　九千有些不可置信，但對于香妮能和自己說這些體己話，也是欣慰，“那你要好好的，自己多保重。”
　　“你放心吧。”香妮說，“我會把孩子生下來，養(yǎng)活大，將來像他爹一樣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也會讓他去趕考，高中狀元。只是我不會讓他像他爹一樣走了歪路。”
　　九千感慨萬千，最欣慰的，香妮相信了她的無辜和曲賓庭的邪惡。“香妮，你比我想象的堅強勇敢多了。”
　　“要做娘了，這些自然就會有。”香妮笑著說，“以后，你也一定會體會的。”
　　九千聽了這話，想想，感到遙遠。
　　“公主殿下！”又來了一個，不，是一對。
　　“白夫人？”來者正是給吉祥戲班寫戲本子的那個小夫人，她身邊跟著自己的夫君，他們也是來送別的。九千很是開心，“聽說京師也在唱你寫的戲本，我走了，到了那里也還聽得到。”
　　“我還寫了很多，你會看到更多的。”白夫人仍像個小姑娘，她身邊永遠跟著為她操心的夫君。
　　走之前，還來了許多人，　　向他們道別，為他們送行。九千不愛聽公主這個頭銜，讓他們都叫九千。
　　直到天將擦黑，硯林在催了，她們才上路。
　　上一次來，冷冷清清，只有師徒三人，但卻輕松愜意。這一次浩浩蕩蕩，聲勢浩大，她看上去很有面子，是以一個山野的丫頭，女大夫的名頭來，卻是頂著一個公主的身份走的。但只有她知道，也許，她寧可一輩子都沒有這一年在白石城的經(jīng)歷。她仍是無憂無慮的你弟子，師傅仍是醉生夢死的落魄劍客，師妹仍是個人小鬼大，絮絮叨叨的小丫頭。
　　一切都變了。
　　“給你貓！”上了車，清明將小小塞到她懷里，“一碰到我手指就咬，該打了。”
　　九千順順小小的毛，“別逗它，他要做媽媽了。”
　　清明皺眉，“母的？”
　　“是啊。”九千特意扳開小小的屁股，給他看，“看，不僅是母的，而且有小貓了。”
　　清明哭笑不得，重新倚在馬車里，隨著顛簸，昏昏欲睡。
　　九千不忍提起解藥的事，由著他隨便。她的直覺，哪怕是金碧輝煌的皇宮，等待她，仍是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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