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也聽說那個傳聞了。”伊澤下了床，負手而立，背對著代暮，“一切都是未知，待回宮再商議吧。”
　　代暮點點頭，陪著笑臉，“其實，占卜只是看到一個幻像，若么有聲音，若么有影子，但都只有一樣。既然是片面的，就有可能是假象。更何況，有些事，親眼見到都不一定是真的。”
　　伊澤回頭，坐在床邊，伸手撫了撫代暮的頭發，“穿好衣服，今天就商議回宮的事。你放心吧，邊境這幾役，雖然朕并沒有上陣，但我們也是次次大獲全勝，在他們眼里，尤其是城南的百姓眼里，你也功不可沒。史官都記得一清二楚，他們嘛，你也知道，定會添油加醋的歌功頌德，說不定真將你寫成朕意外收得的天外仙女了。待回宮，若無大事，立你為后的事便是第一要務。”
　　代暮一歪頭，淡笑，“現在看來，其實做不做這個皇后也不打緊了，做你身邊的一個仙女，一個戰爭得勝女神，好象也不錯哦。”
　　“嗯？”伊澤聞言怔了怔，皺眉，瞪她，“你現在能耐了是不是？連朕的皇后位置都不稀罕了？你還真想當個什么仙女了？你怎么不上天哪你？”伊澤說她，說一句，就靠近她一分，最后將她逼在床和他之間。
　　代暮嬉笑，旋即又嘆了口氣，將頭歪向一邊，望著屋子的一角，“我現在才明白，女人不能整個全人都依附男人，那樣只會焦慮不安矯情，最后惹人討厭，沒有人會愛她。要做就做男人的幫助者，能在關鍵時刻助你一臂之力，當你的精神支柱，當你的解語花，當然”
　　代暮說完頓了頓，才將目光投向伊澤，巧笑倩兮，伸出手點了點他挺立的鼻子，“也當你的女人。”
　　伊澤哭笑不得，感到自己躺在她的臂彎間，一下被她一番話指點了迷津，又一下被她一個動作恣意調戲了。他嘆了口氣，低頭吻住了那張既能舌戰群儒，又能在他身上游動的唇。
　　“唔”直到代暮窒息，發出聲音，且兩只手在他背上亂抓。
　　伊澤也吃痛，松開了束縛，他也喘息地躺在她身旁，“你覺得，清明可疑么？”
　　代暮挑眉，“在白石城，他還小的時候我便認得他，他很憂郁不安，卻表面上裝得玩世不恭。直到遇到九千，他表面上和私底下看上去好象都沒變，但我知道，他整個人都變了。那感覺似乎就像是，本來是個死人了，無論是歡蹦亂跳還是一動不動，都是個死人。但突然有一天，有人給他吹了口氣，他活了，那么他也許看上去還是亂蹦亂跳，或者還是一動不動，但都是個活人了……”
　　伊澤嘴角微彎，“你說的是，他不再是行尸走肉，而是想一天天活下去。之前只想今天活著，或者今天活不活都無所謂，而現在，他開始想以后的甚至十年后，幾十年后的人生了？”
　　代暮聳聳肩，笑道，“就是這個意思。”
　　“是因為九千么？”
　　“當然。”代暮說，“至少我是這么看出來的。只是一開始，他很猶豫，躊躇，畢竟他身上有毒，是隨時都會死的人，沒有明天，沒有未來。而九千自打認識他，熱情，投入，時而也害羞，任性，但九千是活著的，和白石城的那些人，包括我都不同。她雖然心里也有重擔，但她是能夠讓自己活在一片陽光下的人。她這樣的人，能吸引清明是理所應當的。”
　　“他們是天生一對嘍？”
　　“天生一對，有一些也是孽緣。”代暮幽幽地說，她想到了自己，“真的能走在一起，是重孽。”
　　伊澤皺眉，“代暮，你很悲觀了現在。”
　　“也許吧。”代暮嘆了口氣，身子蠕動兩下，“起來啦，一會兒該叫門了。”縱然是皇上，在陣營之中，有時也是要被屬下催逼著做事的。伊澤不是昏君，良藥苦口是聽得進去的。
　　“等一下，你說若不是清明，會是誰呢？”伊澤還在思慮著宮中的事，“哪一個最可疑？”
　　“從白石城來的每一個，都可疑。”代暮說，“別忘了，他們身上的毒也還沒解清呢。”
　　伊澤聞言，表情肅穆，下了床，站在那里，久久沒有說話。
　　“從宮中送來的奏折，三天前就斷了。”今日守營的是華將軍，他身旁站著南城的城主白城主。
　　伊澤看著舊奏折，“那邊負責送奏折的，是陳玉將軍？有沒有放信鴿？”
　　“放了三只了，都是有去無回。”華將軍說。
　　“邊境這邊這幾日似乎是聽聞了陛下您御駕親征，不知為何，反而更猖狂了。”白城主說，“陛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這些人是掃除不盡的，除非向邊界外的那坐鄰國的邊城開戰，否則他們會層出不窮來犯的。我們抓到的那幾個土匪，都是小打小鬧，罪也不至死，他們不是我辛國的人，我們也無權問斬，更何況也不該問占斬。”
　　“是啊，陛下。”華將軍也忍不住抱怨，“這些人，按規矩應該是送回他們國君那里處置，可是這一撥又一撥的，我們勞民傷財，出人出力的還要出財。他們總也不至于將幾個搶東西，調戲婦女的土匪問斬。一般都是隨便教訓，罰銀，最多關押幾個月，也就放出來了。可那些人關起來了，其他人又來了，我們抓是抓不盡，又教訓不得。這樣下去，只會耗盡我們的人力。”
　　“陛下！”白城主忽然語重心長，他緊皺著眉頭，“臣懷疑，這興許是那幾個小國的策略，就為了拖住我們的邊城。”
　　伊澤靜靜聽著兩人的分析和描述，心中思忖著這幾日來都盤旋在腦海的大膽計劃。
　　華將軍是穩重的人，白城主在心灰意冷，閉門不出之后，終于見到了新登基的皇上，整個人也恢復了曾經的狀態，伊澤已經恩準他再次全權負責達城和林隱城的事務了，他也終究不是自暴自棄，破罐子破摔的人，振作起來，已經連續好幾日守營擬定策略，也準備出戰了，躍躍欲試。
　　然而，現在，并不是應戰出站的好時機。伊澤沒有表態，若他要真的擴張領土，真的開展攻城掠地，他必定要先做一番準備。
　　而這一切的前提條件，都是寶藏。
　　于是，他又想起了遠在皇宮的九千。有時候，他以為，父王和母后是否有先見之明，盡管讓他們兄妹自小分離，但又用如此粗俗的利益，讓他們不得不被捆綁在了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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