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暮打了個哈欠，說了很久，小皇子也睡了，這個下午又回歸了之前的安靜，“盼望陛下能早些回來。”
　　九千尚在疑惑，原本兩眼睜不開，此刻倒精神起來了，“代暮，你說伊澤的試探是什么意思？”
　　“他回來，讓他告訴你吧，我也實在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代暮閉著眼，說到最后，幾乎沒了聲音。
　　九千忽然感到寂寞，寧靜的午后，只有她一個人是清醒著的。她輕輕嘆了口氣，其實，無論是什么原因，她也不太在意了。現在的她，最要緊的就是將肚子里的孩子順利地生下來。
　　然而，天不從人愿。
　　伊澤前去北方的一座小城指揮做戰，因為戚國和祁國聯手，白石城幾乎已算是淪陷了，這兩個國的指揮者究竟是誰尚且不知，但辛國的消息是他們已占據了白石城和北上的兩座小城為根據地，暫時安營，排兵布陣，沒了更多的動靜兒。
　　而硯林派去應戰的兩個將軍在那兩座小城之北的城中鎮守，辛國的地形主要是長條型，除了東面靠著大海和懸崖，西城在曠野外，兩邊都是重兵把手。伊澤前不久御駕親征去了南部，如今那里太平了，而北方卻起了戰事。好在，無論是南是北京，京師都在中間位置。是以，戚國的將軍們一路殺上來，即便是再驍勇善戰，過關斬將，也需要攻破十九座城，才能打到京師。如今，他們勉強只算是攻陷了三座城。而硯林派去的將軍自然守在自北數第四座城上。除了這兩位將軍，硯林的方案是每位將軍鎮守兩座城，現在第四六八十十二十四十六十八座城，都分別有兩位將軍鎮守，將軍們臨行前起了毒誓，飲酒砸碗，人在城在，城亡人也亡。
　　上一回，京師被攻，皇宮失火，燒死了十七位大臣，其中就有兩位是武將。好在武將大多都跟了伊澤上陣，幸免遇難。
　　“硯林，第四座城是誰在鎮守？”伊澤憂心忡忡地看著地形沙盤，旁邊是羊皮卷制成的地圖，掛在墻上，每隔一座城，都做了標記，“小黃將軍么？和誰？陳玉？”
　　“當然是他們。”硯林順著伊澤的手指的位置，看了看，便松了一口氣，“他倆有默契，且他們鎮守的是烏城，烏城易守難攻。我們的目的，其實就是將那兩國的聯手的烏合之眾在那里便趕出去。不易他們再侵。”
　　伊澤皺眉，“有可能么？”
　　硯林點點頭，十分自信，“我們辛國的武將，雖說不至于令人威風喪膽，但到底也不至于被打得落花流水啊，陛下。”硯林笑著說，他很放松，且不明白伊澤為何會如此焦慮。
　　“朕有不祥的預感。”伊澤見硯林的態度，也就不再說什么了。
　　硯林不解地看著伊澤，“這話從何說？”
　　伊澤忽然失笑，搖搖頭，“父王母親后的擔心是對的，朕許真的并不適合坐這個皇位。”
　　“陛下？”硯林一下臉色都變了，做勢要下跪，被伊澤及時攔住了，“陛下，如今您可萬萬說不得這話呀。三軍將士若是聽去了，軍心大亂，南城剛剛收復失地，西城三國聯手我們也剛剛度過難關，京師失火，皇宮剛剛重建，損兵折將之際，祁國和戚國這是乘火打劫，我們也萬萬不能給他們如了愿啊！”
　　“好了好了！”伊澤嘆了口氣，拍拍硯林的肩膀，“朕太悲觀了，當初雄心壯志，甚至要謀反，如今卻覺這擔子太重。你放心吧，朕只是當你心腹，隨口說說而已，辛國是我伊家的國，從太極皇帝那里傳承下來，把到這一代也只有我了，我不坐，難道要九千來繼承這皇位不成？”
　　提起九千，硯林表情忽然復雜了起來，“陛下，您要放出的那消息……”
　　“是清明沒錯。”伊澤點點頭，一臉肅穆，“那小子，實在欺人太甚！”
　　“也許是真有苦衷，他到底是和那國的細作纏斗在一起，然后失蹤的。”
　　“那只是九千看到的一面而已！”伊澤打斷他的話，思忖著，“也許，他在和那細作聯手騙九千，也說不定。”
　　硯林沒有反駁，眉頭皺得更深，“也就是說，那小子很有可能，當初跟著我們來了皇宮，就是有著不一定的目的的？”
　　“我不敢說不是，但也不敢這么算在他頭上。”伊澤胸口起伏，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只是，之前看來不是，但之后的一切，實在太巧合了。他的身世，他的很多表現，我們若想查清楚，似乎是不太可能了，現在唯一能做的，是盡可能地保護九千，不能再被他傷害了。”
　　“無論他究竟是不是有苦衷，他的許多怪異行為，已經傷害了九千，若是想再進皇宮興風作浪，我一定將布下天羅地網，將他捉拿，問個水落石出！”硯林一臉慍怒，無論是何人，都受不了被蒙在鼓里，且還在之后，一無所知。
　　伊澤無奈，看著硯林，忽然表情古怪起來，“硯林”
　　“陛下！”
　　伊澤靠近他一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事，我是后來才略有耳聞的。當初，你為了跟從我，輔佐我，甚至辜負了九千。”
　　“陛下，是臣當時年少，不會處理，辜負了九千是我一生最大的遺憾。若是給我重來的機會，臣自然會有更好的處理方法。只不過，這世上沒有賣后悔藥的，事已至此，臣也無可奈何。”硯林說完，朝伊澤抱拳，這是江湖上的禮儀，他與伊澤的關系，是超出一般君臣的，尤其是兩人獨處之時，從不拘泥于小節，“只是陛下，臣當年現在輔佐您，從未后悔過。”
　　“那對于九千，你可否后悔？”
　　硯林苦笑，“這是自然，只是臣卻沒辦法。”
　　“若是再給你一次機會呢？”
　　“嗯？”硯林疑惑，“陛下？”
　　伊澤挑眉，也有些難以啟齒，沉吟了一下，才道，“硯林，如今你也見到了，清明的事至少此時是個迷，或許在以后很多年，甚至永遠，都不會被我們得知結果。我們看在眼里的，是他辜負和拋棄了九千。九千是我們辛國堂堂一國的公主，且是唯一的公主，如今能為她復仇還只是此要的。朕作為皇兄，以為更重要的，是她以后的歸屬和幸福。”
　　硯林略有不解，但從他的目光來看，他是明白的，“陛下，您……”他沒有說完，他問不出口，然而卻一下跪下行禮，仰頭望著伊澤。
　　伊澤沒有阻止他，或許，只有此時的居高臨下，他才又有勇氣說出想說的話，“硯林，朕看得出來，朕也是人，明白你的無奈，也明白你的蠢動。你多少次，對于九千，是歉疚，是遺憾，甚至是憤怒。可如今，清明已是個迷，九千又是一個人了，但他已然不是當年那個玉鉑山上山野間的孤兒了，她現在的身份是個公主，朕一生會為她著想，所有的榮華富貴是她配得的。那這樣的九千，雖然給別的男人生過孩子，你可還愿意再接受她？”
　　“陛下？”硯林表情看上去復雜，沖動，令人琢磨不透，“陛下，臣……”
　　“你先不要說其他，只回答我這一個問題，好嗎？”伊澤阻止他繁文縟節，他其實也是沖動的，他太想將事情辦得圓滿了。
　　硯林一下伏地，磕了個頭，“陛下，您懂臣的心！若是九千愿意接受臣，臣自當待她一如當年在玉鉑山……不，臣當待她如初。九千在臣的心中，本來便是最好的女人，只是臣錯失了機會，辜負了她。若是上給了臣重來來過的機會，臣一定會珍惜。”
　　伊澤滿意地點了點頭，“你能這樣說，朕也覺欣慰。快起來吧，以后若真是一家人了，你更不必太在乎這些。”
　　硯林應了一聲，便站了起來，臉上表情復雜，“只是，臣是了解九千的，她并不一定會愿意接受臣。”
　　“沒關系，朕只是想知道你的態度。”伊澤說完，自己也搖了搖頭，苦笑，“朕對九千也是了解的，只是，她生了孩子，做了母親，或許心意會改變。朕不知該為她做什么，所以能想到的，都要為她做上一做，朕才安心，也算是告慰已歸天的父王和母后了。”
　　“報”
　　兩人剛剛說完，隨著一道由遠至近的角聲，門口把手的士兵迎來了邊關的急報。
　　“進！”硯林到門口，喚了一聲。
　　士兵掀開賬簾，進來了，是先去第四座城探消息的探子。跪在門口，“臣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臣叩見林將軍！”
　　“嗯。”硯林也應了一聲，便問，“可有消息？”
　　“有！”那探子從懷中到處一張字條，“黃將軍的信。”
　　硯林接過，與伊澤互看了一眼，便展開了字條。伊澤湊過來一起看，內容不多，但足以令兩人頭疼的了。
　　“果然是那小子！”
　　“小黃將軍沒見過清明，但陳玉之前一直在皇宮，對清明見過不止一次，他現在居然站在了戚國的領地上，與我辛國為敵，這”伊澤頭疼的并不是與清明為敵有什么可怕的，而是他如今的選擇，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若是有一天，兵戈相見，辛國將清明斬殺，那豈不是要他左右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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