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茶樓中這些有錢的權貴與富商來說，這鐘聲不像是佛主莊重的誕時，倒像是一場比賽的預備鈴。

看似悠閑喝茶的主子們，目光不自覺都轉向了梵云寺的方向。

在茶樓中，他們甚至能聽到梵云寺那種喧鬧尖叫的聲音。

有男人們的吼聲，更有女人們的尖叫哭聲，總之這不像一場佛事，更像是一個混亂的角斗場。

蘇辛夷和和衛淺溪并肩坐在老太君的后面，兩人沒有說話，只是偶爾互看一眼，暗中交流一下。

老太君也不怎么說話，一直死死握著拐杖，看起來也相當緊張。

陸光儀坐在老太君身邊，不時小聲念叨：“怎么還沒消息傳回來？”

尹丹月看起來也有些焦慮，看起來像是在擔心嫣娘，但誰都知道那不可能。

總之，茶樓里看似熱鬧，卻又莫名的緊張。

明明只是一場佛事，弄得像是武林高手們正齊聚一堂，隨時準備奮起搶地什么武林秘笈一般。

蘇辛夷被自己的想象給逗笑了。

衛淺溪離她近，轉頭看她，低聲問：“怎么了？”

蘇辛夷：“沒事，只是想到好笑的事�！�

衛淺溪知她本性并不像在外人面前表現得那么嬌弱又沉穩，甚至是有些跳脫的。

她只是寵溺地笑著拍了拍她的頭：“那等下告訴我，是什么好笑的事，對了，昨日你出門了嗎？”

蘇辛夷眨了眨眼睛，無辜道：“沒呀？”

衛淺溪便也沒再追問，點點頭。

蘇辛夷若無其事地看向茶樓外面，心想：她還真就出門了，只不過不是以她的身份出門，而是借了桃花的衣服從后門跑的。

端靖侯府的人她不敢用，所以只能去外面找，卻發現了意外之喜。

真是，不管是在什么樣的世界，什么樣的時代，任何生意都是有人做的呢。

只是這些上細節，便不必讓她知道了，免得又要抱著她哭了。

她可擔不起讓女主哭泣的罪名。

就在這時，每家在前方探消息的仆人已經陸續回來傳消息了。

但一桌桌看去，明顯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而端靖侯府這邊，人還沒回來。

老太君有些等不及了，陸光儀更是沉不住氣，直接站了起來：“我去門口看看。”

卻被老太君給拉回坐了下來：“你看看人家的一個個的坐派，這般沉不住氣，怎么成大事？坐下�！�

陸光儀只好又坐了回去。

然后轉回頭看蘇辛夷：“辛夷，你說嫣娘能成功嗎？”

蘇辛夷巧笑：“當然會成功，因為她有肚子里的福氣寶寶加持福氣呀。”

像是她的話就是金科玉律一般，陸光儀居然松了口氣。

就在這時，端靖侯府前往探聽消息的仆人終于回來了。

是從外面跑著沖進茶樓的，然后一路又跑又顛地撲到了他們這一桌：“老……老……老夫人……成……成了，嫣娘子燒到第一炷高香了……”

這下，就連老太君也坐不住了，“蹭”是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當真？”

那仆人一邊擦汗一邊點頭：“當真，當真，奴才親眼看到嫣娘子把香燒上的�！�

此時，最高興的當屬老太君和陸光儀了。

老太君剛才還罵陸光儀沉不住氣，可她此時卻已經迫不及待地朝著安王妃那桌走去了。

“王妃，前幾日小孫多有冒犯之處，今日老身便將這第一根高香贈送于您，算是端靖侯府的一點小心意，還請您笑納�！�

安王妃此時眼中好像終于看到了端靖侯府的人，但神情間卻交不見高興之色：“這可是梵云寺的第一柱高香，老夫人當真舍得？”

老太君：“王妃說哪里的話，您能收下，這也是小孫的福分。”

安王妃這時與世子妃對視一眼，唇角總是現出一點點笑意：“老夫人這般客氣，本王妃再拒絕便是不近人情了，那便在這里先謝過老夫人了，若是不嫌棄，老夫人便在此，等著高香回來吧�！�

老太君松了口氣，但同時又在肉疼，那可是梵云寺第一柱高香啊，好不容易搶到，就這么沒了。

不過轉念一想，別人搶破頭的東西都未必能搶到，嫣娘這么一個女子，居然這么輕易就能搶到。

倒也別說，也許她肚子里的當真如蘇辛夷所說的，是個福孫。

說不定那孩子往后會有大福氣。

這么一想，她的心總算平衡了一些。

其他人聽說第一柱高香就這么輕易被端靖侯府人給燒到了，心中本有些不服氣，甚至想通知下面的人去搶。

但一見老太君把香送給了安王妃，很多人又把心思給熄了。

雖說幾個月前皇上罰了安王，但這段時間兄弟兩人的感情已經回溫，安王還是那個皇上最寵的弟弟，誰敢輕易得罪啊！

眾人只能選擇坐在這里，等著嫣娘把第一炷高香帶回來，獻給安王妃。

他們哪怕聞聞香味兒也算是接福氣了。

衛淺溪是知道嫣娘去搶第一炷香的主意是蘇辛給老太君出的。

但蘇辛夷并沒有告訴她詳細的打算。

但她很清楚，蘇辛夷說是不想臟了她的手，那這件事，就絕不可能這樣簡單。

果不其然，就在這時，茶樓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有人喊：“高香回來了，高香回來了……”

這時茶樓內的人不由往外看去，就連安王妃對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得到的第一柱高香，有了幾分期待，目光不由朝著茶樓門口望去。

就在這時，一縷幽幽莊嚴的香味兒在空氣中飄散開來，所有人同時看向門口中，嫣娘略顯凌亂的形容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她臉上還掛著興奮與激動，控制不住地喊陸光儀的名字：“相公，我燒到……”

她的話還未說完，原本好好舉在她手中的高香，如同冥冥之中有什么看不見的東西，斜空劈了一刀一般。

好好的一柱高香無聲被斜切斷裂在地——

在大越朝，有這么一個說法，香斷如命斷，誰的香斷，誰的命就要斷——

而這第一柱高香，斷的可能還不是一個人的命，而是滿門的命——

這柱香，就在前不久，被端靖侯府的老太君送給了安王妃——

一瞬間，整個茶樓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端靖侯府的所有人，在那一瞬間如墮無底深淵，老太君原本與安王妃會在同一桌上，此時整個人已然癱軟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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