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規不在，衛無淵單獨從太傅府出來，正準備去幾家上官那里走一趟。

青柳卻面色沉默地迎了上來：“大人，端靖侯府那邊有動靜了。”

衛無淵面色一凝，朝四周中看看，沒說話，率先朝著大街的方向走去。

青柳也沒說話，直接跟上了他。

等到了人多的地方，青柳才一邊跟著他走，一邊小聲道：“同意將祖宅給安王后，端靖侯派了幾個人出了趟門，是去江南，但去干什么，不得而知，但小人已經讓在江南那邊您的朋友盯著了。就在臘月二十九那天晚上，陸光儀見了幾個人，那些人看起來不像是官場上的人，也不像普通的紈绔子弟。”

衛無淵微微一頓，看青柳。

青柳不好意思地笑笑：“老張叔說像走貨的。”

大越江湖俗語，“走貨”的，可能是土匪，也可能是一些江湖上的混子，偶爾做一些打架劫舍的勾當。

衛無淵未進京時，曾游歷大越朝，那時他以為自己這一生都沒辦再走進這個權力中心，無法為父伸冤，甚至生出要不帶著一群綠林好漢直接推翻這個不公平的朝廷的想法。

他本性本就亦正亦邪，性格更不像他現在所表現出來的一板一眼，反而交了不少江湖朋友。

江湖人與朝廷官員不同，朝廷官員講的是利益，而他們講的是義氣。

只要衛無淵有所求，無所不到。

就如這次衛無淵要監視端靖侯府，這老張是開鏢局的，幾年前便與衛無淵認識。

衛無淵到了大理寺后正好他鏢局出了個監守自盜的案子，正是衛無淵破案神速，讓他免去了傾家蕩產的危機。

自此，老張對衛無淵除了義氣外，還有堅定不定的崇拜。

這次衛無淵一開口，二話不說派出了鏢局中的屬下幫忙盯梢，這對于他們這些江湖人來說，再簡單不過。

陸光儀與江湖人接觸，這個答案讓衛無淵有些意外。

若說陸光儀與一群青樓女子偷偷玩樂他信，但與一群江湖人接觸，便有讓人想不通了。

“張叔可能確定？”

青柳：“老張叔說看著只是像，他也不能確定，但他可以試探一下，他是想問您如果確定這些人如果是土匪，您打算怎么做？”

這位老張叔估計是以為他是在查什么案子，而陸光儀恰巧是衛無淵的妹夫，怕他難做。

“讓他只管查。”

青柳點點頭，轉身便走。

衛無淵看到他手里提的東西，那是他早上時讓他送的，估計是老張那邊突然有事，便沒來得及過去。

“東西給我吧，我正好路過陳氏住的客棧，順便給她。”

這是陳氏托他在通州買的胭脂。

拿過青柳手中的東西，淡淡的香味兒從盒子里飄出來，他唇角微微彎了一下，也不知道等她收到東西時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那鋪子老板不是說姑娘家都喜歡這些東西嗎？

比吃的還喜歡！

此時的蘇辛夷正抱著一只精美的盒子，在周子規面前晃：“你說他送我這東西是什么意思？”

一個男人送一個姑娘家胭脂水粉，這種事放在現代也是十分有暗示性的意思了吧？

他這屬于又撩了她一波，她要是不把人抓到問明白，今天晚上的覺就別想睡了。

周子規臉上掛著笑，只是這笑有些勉強：“你以為是什么意思呢？”

蘇辛夷嘿嘿一笑，突然問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那次荷花宴是衛無淵讓你把我送到洛華那里的吧？”

周子規微微一愣，但笑不語：“你猜。”

其實何需用猜，上次她問他的時候，應該就已經知道了吧。

蘇辛夷果然沒有再糾結于這個問題：“我問他去。”

說著，抱著那一只胭脂盒子便出了小門兒，她現在就回衛府。

今天非要把這件事問清楚不可。

既然撩了她，就別想一邊拉著白月光，一邊還扯著她，總要有個答案。

如果他犯了男人同樣的毛病，她不介意送他幾個二踢腳，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卻不想，她一開門，就看到宮瑤站在門口，眼圈紅紅，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蘇姑娘，我……我不是故意偷聽的，你別生氣……”

她急欲上前解釋，好像蘇辛夷已經開口罵她了似的。

對于她這種先把自己立于不利之地，然后還惡人先告狀的行為方式，蘇辛夷已經懶得評價。

掃了她一眼后，轉身便走。

要不是答應了周子規，她甚至想趕人走。

看著蘇辛夷離開的背影，宮瑤眼圈更紅了，萬般委屈地看向周子規：“周公子，蘇小姐是不是生我的氣了，我不是故意偷聽的，我……”

“宮姑娘，蘇小姐并沒有說什么見不得人的話，何來偷聽之說？你這樣說豈不是在暗示她在說或者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不要總以為所有人都在針對你，其實大家根本沒把你說的做的當回事，好好干活吧。”

蘇辛夷離開后，周子規的笑容便淡了不少，此時亦如他平時溫和的樣子不一樣。

說完，便看也沒看宮瑤，轉身離開了。

看著他漸漸消失的背影，幽深的小巷變得愈加空曠。

但偏偏遠近之處，隱約能聽到家家戶戶團圓的歡聲笑語。

再看她，孤身一人連個家都沒有，無依無靠，不由悲從中來。

如果——

如果連周公子都不要她了，她該何去何從？

*

蘇辛夷不喜歡宮瑤，但也沒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能避則避而已。

但她之前答應過周子規，要幫他讓宮瑤死心，這倒是件難題。

看宮瑤的樣子，好像這輩子都賴定周子規了，哪怕當丫頭當外室，她都愿意。

她喜歡不喜歡周子規，有多喜歡周子規，她不知道。

唯一能確定的是，周子規于她來說就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一塊浮木，不管什么事情什么人都無法阻止，她緊緊抓著這塊浮木。

雖然她不懂這種非要找個人依靠才能活的想法，但時下確實就是有很多這樣的女子。

唯一讓她松手的，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再給她一塊浮木。

她走在大街上，桃花幾乎跟不上她的腳步。

直到桃花一聲驚訝的低聲：“咦？那不是衛大人嗎？”

蘇辛夷的腳步聲才戛然而止，順著桃花指的方向看過去。

跟著，她原本明媚焦急的目光驀然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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