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等來了分紅的日子。

        這一年來村里集體出的工，干的活，都記成工分。年底的時候，這些工分都會換算成錢，按每家出工多少，分給大家。

        也有平時急用錢的，去年的分紅錢已經(jīng)花完，等不到年底分紅的，可以先去村里找會計預(yù)支，算是借的，等分紅的時再還。

        所以村里的年底分紅對大多數(shù)人家來說，都是高興的日子。

        辛苦了一年就盼這一天，真是比過年還高興。

        孩子要做新衣服了，家里要添大件了，老人要換新鞋了，都指望分紅錢呢。

        父親也是，早早的就和母親商量好了分紅錢下來后的安排。

        “二哥的工分多少，該給他多少就給他多少，省得二嫂說閑話。”母親說：“再說，他孩子多，用錢的地方多�！�

        馬上過年了，再辦辦年貨。

        再給遠芝添個襖棉，現(xiàn)在還都是穿他大姐穿過的。

        給遠中添雙棉鞋，就一雙，也沒有換著穿的。

        “再給你做個棉襖�！备赣H對母親說。

        “我不要，有。”母親知道不寬裕。

        吳遠中家算是中等的，還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但也有發(fā)愁的：家里勞動力少的，孩子多的；或家里有人生病的，工分掙的少，預(yù)支的錢多的。

        這些人家到頭來刨去開支，剩不了多少錢。

        還有個別的，分紅的錢還沒有預(yù)支的多，分完紅反過來還欠村里錢，只能等來年分紅的時候再抵帳。

        吳遠中盼的不是分紅，那是父親和二哥的事。

        吳遠中是想知道，張亮怎么澄清三姐的謠言。

        天還未亮，天空就又飄起了雪花。

        一開始像碎冰一樣，很細的冰渣，很密，有點刺臉。

        一會雪花越下越大，一團一團像棉花一樣，地上很快就下白了。

        真是一雪未化，一雪又起呀，吳遠中感嘆：今年的雪真多。

        不過大人孩子都喜歡，大人常說“瑞雪兆豐年”，今年的雪對明年的莊稼是有好處的。

        孩子們自不必說了，都喜歡玩雪。

        因為分紅這天不是星期天，所以吳遠中毫不猶豫的決定翹課。

        早上吳遠中照常去上學，上完早讀回來。剛剛吃完早飯，村里的鐘聲就敲響了，這是讓大家集合了。

        父親和二哥先去，讓母親和二嬸收拾好沒事也去看看。

        這畢竟是一年中最重要，也是最熱鬧的事。

        吳遠中三兩口吃完飯，放下碗跟著父親二哥一起出門，假裝去上學。

        走到父親看不到的地方，吳遠中悄悄返回來，偷偷來到村部。

        村部里已經(jīng)來了不少人了，大人小孩都有，看樣子沒事的都來了。

        屋里待不下，院子里也都是人。好幾個小孩在雪中打鬧。

        吳遠中在院子里沒見到父親和二哥，估摸著在屋里，趴在窗戶上朝里看，看到了二哥。

        他偷偷擠進去，找個不起眼的角落里貓起來。

        只見空墻上貼著用紅紙寫的全體農(nóng)戶工分匯總、還有分配方案。

        這個吳遠中不關(guān)心。

        屋子里大家都擠在一起，有地方坐的就坐，沒地方坐的就靠在墻上。

        老爺們邊抽煙袋，邊拿老娘們互相開玩笑。

        也有的竊竊私語的：誰家的多了；誰家的少了；誰家出工少工分多的。

        在大家交頭接耳中，吳遠中聽到大家對張亮家的工分數(shù)議論最多。

        因為他家勞動力少，但工分很多。

        “這才是他家的行事風各�！眳沁h中心里尋思。

        又等了許久，張亮爸還沒來，大家嚷嚷著怎么還不開始。

        正說著，張亮爸擠了進來，張亮跟在后面。

        “這孫子，當不當干部，學也不上了，昨天好像就沒去�！眳沁h中心想。

        張亮爸走到最前面，然后轉(zhuǎn)身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會計一大早就去鄉(xiāng)里信用社取錢去了，應(yīng)該該快回來了，大家稍安勿躁，再稍微等一會。可以先看看分配方案，有什么問題隨時提�！边@張亮爸，冠冕堂皇的話說的倒是很順口。

        “聽說今年村里余了不少錢。分配方案俺們也看不懂，張書記你給大家說說�！庇写迕衿鸷�。

        “有啥看不懂的，上面寫的清清楚楚�！边@可都是經(jīng)過村里研究，上報鄉(xiāng)里批準的。

        “什么村里研究，不就是你爺倆研究的嗎？”有人在下面小聲說。

        “什么？”張亮爸朝發(fā)出聲音的方向看了看，沒看清是誰說的。

        “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等著拿錢吧�！庇腥舜驁A場。

        正說話，不遠處馬鞭啪啪響，村里的會計他們?nèi)″X的馬車回來了。

        他們一共去了五個人，取了兩袋錢。

        馬車在村部大門外停下，會計跳下車，安排人把錢拿到屋里，鎖到柜子里。

        這會計也姓張，是張亮本家的大伯。

        張會計鎖好了錢，站到張亮爸旁邊。

        “咳咳”張亮爸咳了兩聲，屋里吸煙的很多，到處煙霧繚繞，好像是不小心吸到煙了，嗆的。

        張會計趕緊讓靠近窗邊的人，把窗戶打開散散煙氣。

        張亮爸接著對大家說：“好好，靜一下，叫張會計給大家說說。”

        “工分表都看了吧，分配方案也都看了吧，都沒啥意見吧？”張會計先說了幾句場面話。

        下面又竊竊私語起來，一會聲音越來越大，吵吵嚷嚷。

        吳遠中蹲的腿麻，悄悄站起身，活動下。他看到父親也不說話，默默抽煙袋。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如果沒意見，下面就簽字領(lǐng)錢�！睆垥�計說。

        “等一下，我說兩句。”張亮站出來說。

        吳遠中來了精神，一下站了起來。

        父親轉(zhuǎn)頭看到了他，瞪了他一眼。

        大家都好奇張亮說什么，很快安靜下來。

        “前幾天，村里關(guān)于吳遠芝的謠言很多，就是我吳叔家的三閨女”張亮指著父親說。

        父親有點拉不下臉，只顧抽煙，沒吭聲。

        “這個事跟我也有點關(guān)系。”張亮接著說。

        下面張亮就把那天張曉娟跟他說的話大致說了一遍。

        不過他沒說他自己聽錯，他說是自己跟李嬸說的時候，李嬸聽錯了。

        他也沒說是自己朝外傳的，他說沒跟別人沒說過，只跟李嬸說了退親的原因。

        張亮這是把鍋都推給李嬸了。

        “這個龜孫子，倒把自己擇的干凈�！眳沁h中尋思：“這下自己家可把李嬸得罪倒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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