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早飯，父親叫上吳遠中：“把方桌跟我抬出來。”

        吳遠中和父親把方桌抬到了院子里，擦開凈，拿出紅紙和墨水。

        父親又從布兜里拿出一包卷煙，就去請五爺了。

        五爺是解放前私塾的老師，是村里老一輩里最有學問的先生，毛筆字寫的好。

        每逢過年的時候，大家都會請五爺幫忙寫春聯。

        昨天晚上，父親已經去請過五爺了，說好了今天上午來給我家寫。

        一會，父親一個人回來了。

        “咋？”母親問。

        “五嬸說去其它家了，一會給別人寫完就來，讓咱不用去請了。”

        “煙給沒？”母親又問。

        “給了，給五嬸了。”

        母親就去燒好水，把早上吳遠中和父親在供銷社買的瓜子倒出來一些。

        半晌午的時候，太陽也隱隱約約的露出了笑臉，風是停了，還是冷。

        五爺終于來了，他先數了數有多少扇門，然后把紅紙裁成需要的大小。

        “堂屋門一對，院子門一對。東屋一對，加一個單扇門。西屋一對，灶屋一個單扇門。對吧？”五爺問父親。

        “對對。”

        先寫堂屋的，“上聯‘春風楊柳晚秋條’，下聯‘六億神州盡舜堯’”五爺邊念邊寫。

        然后大門的，給你寫“辭舊歲張燈結彩千家喜慶，迎新春鑼鼓喧天萬象更新，橫批‘形勢大好’”。

        “管，都管，好，話好字也好。”父親在一旁夸贊。

        一直寫到中午吃飯，才都寫好。紅紙裁掉的邊角料，也都讓五爺寫上了“福”字。

        父親讓母親把寫好的春聯卷好放起來，又給五爺抓了一把瓜子，把五爺送走了。

        這幾天天空都是陰陰晴晴。

        終于，除夕了，天上又飄起了雪花。

        一大早，父親就喊起了吳遠中和二哥，再去供銷社看看，家里還缺點啥。

        三姐今天起來的早，非要跟著一塊去。

        他們來到供銷社，又買了鞭炮和香。

        然后又買了兩張年畫，一張‘穆桂英掛帥’，一張‘鯉魚跳龍門’。堂屋貼一張，二哥房間貼一張。

        回到家，飯已經做好了，母親和二嫂在剁餃餡。

        “先吃飯吧，吃了飯再干。”母親說。

        父親讓母親一會再打點漿糊，吃了飯好貼春聯。

        “打好過了。”母親說。

        吃了早飯，父親和二哥，吳遠中一起貼春聯，母親和二嫂，三姐開始搟面皮，包餃子。

        雪中午停了一會，下午又下了起來。到晚飯的時候，地上已經白茫茫一片了。

        年夜飯就比較豐盛了，菜也比平時多。

        從傍黑的時候，鞭炮聲就響了起來，此起彼伏。

        今天大人都不管，村里的孩子們成群結隊，滿村跑著撿鞭炮。

        吳遠中吃完了晚飯也出去了，去找胖子和張曉娟。

        好幾天沒見，倍感想念。

        胖子得知他們和好的消息時，真的是比吳遠中和張曉娟他們自己還要高興。

        這幾天就一直想找他們玩，但胖子父母不讓。

        說大過年的，家家都很忙，等年三十都忙完了再找著玩。

        所以剛吃完年夜飯，胖子就去找了張曉娟，約她一起去找吳遠中玩。

        張曉娟還沒吃完飯，把胖子等的心急火燎的。

        胖子和吳遠中一見面，免不了的相互打鬧半天，說著這幾天不見時的趣事。

        每每這時，張曉娟都是微笑著看著吳遠中，也不插話。

        今天還是一樣，吳遠中和胖子說了半天，終于說完了。

        他們在村里走街串巷，跟著一群小小的小孩子。

        聽到哪里有鞭炮聲，就去哪里。等著人家的鞭炮放完，撿拾地上沒有爆炸的鞭炮。

        撿夠了一定的數量，把所有拾到的鞭炮都剝開。把里面的火藥聚在一起，有時堆成一堆，有時做成彎彎的長蛇狀，然后擦著一根火柴，點燃。

        瞬間五彩斑斕，無數的光點如花兒綻放，又轉瞬即逝。

        小孩子們發出驚呼，興高采烈。一晚上走呀，跑呀，很累，但能看到這美麗的瞬間，感覺都是值得的。

        鞭炮聲漸漸少了之后，吳遠中提議去堤壩上玩。

        這會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密。他們的頭上，衣服上都已經積了雪。

        堤壩上人沒有人，很空曠，但是風很大。

        吳遠中建議他們三個比賽誰跑的快。

        張曉娟隨聲附和，胖子也不含糊。

        預備，開始，他們三個一起跑，胖子看起來靈巧，一開始沖在前面。

        但是持久不行，一會就氣喘吁吁，跑不動了。

        吳遠中和張曉娟很快就超過了他。

        他們沒有停下，吳遠中拉張曉娟繼續朝前跑。

        終于，把胖子遠遠的甩在了后面，直到看不見他的人影了。

        吳遠中停了下來，張曉娟也累的大口的喘著氣。

        稍稍平復了一下，吳遠中對著張曉娟，從棉襖內兜里，掏出一個紙包，遞給張曉娟。

        “是啥？”張曉娟問。

        “打開看看。”吳遠中說。

        張曉娟接過來，慢慢打開，是一個頭花。天黑，看不真切。

        張曉娟沒有吭聲，只是看著吳遠中。

        “送給你的。新年禮物。”

        張曉娟心里撲騰撲騰亂跳，也不知道是剛才累的，還是因為緊張。

        “為啥送我禮物？”

        “不為啥，沒送過你禮物。”吳遠中也有點不知道說什么：“喜歡嗎？”

        “嗯。”張曉娟聲音小的自己都不見。

        “今天早上剛買的，三姐幫我挑的。如果不喜歡我把三姐的也拿來，你挑。”

        這吳遠中真是不了解女孩的心思：你送的她怎么會不喜歡呢？再說，有啥可看的呀？黑燈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

        正說著，胖子追了過來，吳遠中趕緊讓張曉娟把頭花裝兜里。

        張曉娟看吳遠中緊張的樣子，輕聲笑了笑，把頭花裝了起來。

        兩個人裝作若無其事的站在那里，胖子氣喘吁吁的跑到跟前：“不跑了，我實在跑不動，累死了。”

        吳遠中和張曉娟對望著笑了笑，吳遠中說：“好，不跑就不跑，回去吧。”

        “我才到，你不是捉弄人嗎，早知道我在那邊等你們。”

        吳遠中和張曉娟笑著先走了，張曉娟回頭說：“要不你歇會再走。”

        胖子趕緊跟了上來。

        吳遠中回頭的一剎那，遠遠的，看到空曠的田野里，有一片暗影。

        募的，吳遠中想起來：“那不是衛蘭家嗎？”沒想到已經跑這么遠了。

        吳遠中突然想：“衛蘭不知道現在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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