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朝前一路飛馳，吳遠中卻早已神游天外。

        他沉浸在忘我的思緒中，直到劉干事叫他。

        “遠中”，劉干事說：“我去上個廁所。”

        吳遠中回過神來，木然的朝劉干事點點頭。

        等劉干事回來，吳遠說：“我也去下。”

        劉干事給吳遠中讓出空間，讓他從里面出來，然后告訴他：“就在車門哪，有個小門，上面有字。”

        吳遠中點點頭，走到兩節車廂的連接處，果然看到有一個小門，門上有“廁所”兩個字。

        他推開門，上了個小廁，又回到座位上。

        車廂里，列車員提著水壺，來來回回的給乘客供應開水。

        吳遠中問：“他們怎么還給我們倒水？”

        劉干事說：“他們是為人民服務的，這是他們的工作職責。”

        吳遠中點點頭，想了想，還是不明白，于是他又問：“那為啥我們供銷社的服務員就不這樣？”

        劉干事問：“他們怎么樣？”

        吳遠中說：“說話很難聽，還愛理不理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他們不也是為人民服務的嗎？”

        劉干事想了想，搖搖頭，只說“那可能是個別的吧”，然后就不吭聲了，低著頭看報紙。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火車再次鳴笛，緩緩的停下了。

        吳遠中朝窗外看去，外面是站臺，站臺上也有等車的人，人也不多。

        看來是到了其它站點了。

        上來一個年青婦女，帶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來到吳遠中和劉干事對面。

        劉干事做直了身子，把手里的報紙朝自己身邊收了收。

        小女孩穿著一件碎花裙子，梳著兩個小辮子，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起來俏皮可愛。

        小女孩的媽媽就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她雖然穿的很樸素，但干凈整潔。

        她背著一個大包，額頭上微微出著汗。

        年青婦女朝劉干事和吳遠中笑了笑，讓小女孩朝里先坐好。

        然后她自己朝行李架上放背包，可能是太重了，她舉了一下沒舉上去。

        劉干事趕緊站起來，幫她把包放到行車架上。

        “麻煩你了，謝謝你！”小女孩媽媽說。

        劉干事是有點驚奇的，這婦女雖然看起來就是普通的農村婦女，但說話倒像是知識分子。

        劉干事笑著說：“不用謝，只是舉手之勞。你們是去冰港嗎？”

        小女孩的媽媽點點頭，坐了下來，拿出手帕，擦額頭上的汗。

        劉干事不再說話，低著頭看報紙。

        小女孩轉著自己圓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吳遠中尋思：“可能也是第一次坐火車。”

        小女孩最后看著吳遠中，一點也不怯生。

        吳遠中也回應著對她笑。

        一會，只聽小女孩問：“你們也去冰港嗎”

        說話聲音真好聽，吳遠中回答道：“是呀！”

        “你們去干什么呀？”

        “我們去”吳遠中一時想不起怎么說，又不愿意騙小女孩，話說了半截，卡在了這里。

        小女孩笑著說：“你是不是傻了，自己去干什么都不知道”

        小女孩說到這，年青婦女趕緊制止了她。

        劉干事聽到，也放下了報紙，看著吳遠中跟小女孩逗著玩。

        吳遠中急中生智的問：“那你去冰港干什么呀？”

        “我們去看我外公。”

        劉干事看小女孩非常可愛，插話道：“你外公是在冰港嗎？”

        小女孩扭頭看向劉干事，但沒說話，只點了點頭。

        劉干事暗想：看來自己是沒有吳遠中受小女孩的歡迎。

        小女孩的媽媽笑著跟劉干事和吳遠中解釋道：“我娘家是冰港的，她外公年齡大了，身體不好，我們這是回去看他。”

        “你怎么嫁這么遠？”劉干事問。

        小女孩的媽媽低下了頭，幽幽的說：“我是早些年下鄉的知青，嫁在了當地。”

        “噢！都是為國家作貢獻，奉獻了青春。”

        劉干事又問：“孩子爸呢？怎么沒跟你們一塊去？”

        小女孩媽媽說：“地里不是還有活嗎？還要掙工分，再說，出去也花錢。”

        劉干事不說話了：是呀，多么現實的問題，要掙工分，要掙錢，要養活一家大小，只能犧牲掉親情。

        作為一個政府工作人員，劉干事此時的心情是沮喪的。

        如果不能保證人民的溫飽，如果不能讓人民享受最基本的親情，那說明政府的工作做的還不夠。

        吳遠中雖然沒有這么強烈的感受，但他也覺得她們挺可憐的，他想：

        什么時候我們才能不用為吃飽飯發愁？什么時候我們才能想去哪就去哪？

        車窗外的天，漸漸黑了下來，劉干事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對吳遠中說：“我們去吃飯吧！”

        吳遠中點點頭，站了起來，他問小女孩：“你去吃飯嗎？”

        小女孩的媽媽趕緊說：“我們帶的有，隨便吃點就行了，你們去吧。”

        劉干事嘆了口氣，朝前走去，吳遠中也跟了上去。

        來到餐車，吳遠中抬眼望去，餐車里的布置跟廂里差不多。

        只是桌子更大些，坐椅都是單個的，沒有了高后背。

        每張桌子上，都鋪了一塊白色的餐布。

        吃飯的人很少，他們找了一個地方坐下。

        餐車里都是米飯炒菜，里面有各種不同的菜，有青椒炒肉絲，肉片炒黃瓜，這些都是三毛錢一份，湯和米飯不要錢。

        最貴的是燒魚片，五毛錢一份，每份菜都帶有一個白水煮雞蛋。

        劉干事給吳遠中點了一份燒魚片，自己要了一份青椒炒肉絲。

        很快，餐車服務員就端上兩個大盤子，上面米飯和菜都盛在了一塊，邊上還放了一個煮雞蛋。

        一會，服務員又過來，給他們一人端來一碗湯。

        吳遠中平時很少吃米飯，聞起來就很香。

        他先嘗了一口菜，非常好吃，米飯蒸的也很好。

        吳遠中邊吃邊說：“他們這里做飯的，在飯店當廚師肯定也行。”

        吳遠中心里是認為，國營飯店的廚師，肯定比在這要好，因為這里地方小，吃飯的人又少。

        劉干事說：“火車上的廚師，水準都很高的，很多都是出身廚師世家的，當然可以在飯店當廚師。

        “但是飯店的廚師，可不一定有資格在火車上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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