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衛蘭他們到來，一直到現在，這段時間很短。

        但對于衛蘭他們幾個來說，是他們從城市到農村，從學生到知青。

        是他們從理論到實踐，從初來時的激情燃燒到如今的歸于平靜。

        是他們身份發生巨大變化的時候，也是他們的思想發生根本改變的時候。

        對于吳遠中來說，這段時間可能是他人生中最高光的時候，也是他成長最快的時候。

        這段時間，他從一個無知少年成長到一個有責任擔當的男人。

        他從不名一文到人盡皆知。

        去縣城，去冰港，坐火車，吃西餐。

        人生的很多第一次，他都是在這短短的時間里體驗的。

        他們說著，吃著，喝著。

        一直坐到傍晚，他們才都站起來，散了席。

        大家走到院子里，分別和張亮、楊玉霞打了招呼，各自回去了。

        此后的生活又重新歸于平靜。

        他們不知道的是：在楊玉霞結婚當天下午的時候，縣廣播站就播出了“冰港女知青楊玉霞下嫁貧下中農”的專題廣播。

        廣播里，把楊玉霞形容成了偉大的女知青，極力稱贊了她下嫁貧農的行為。

        鼓勵廣大女知青向楊玉霞學習，踏實扎根在農村，真正與貧下中農相結合。

        第二天，報社頭版頭條，用整幅的版面發表了《敢于同舊傳統徹底決裂》的文章。

        文章中同樣高度贊揚了楊玉霞嫁給張亮的行為，稱她為知識青年的榜樣。

        稱贊她敢于沖破舊思想的枷鎖，勇于同一切老傳統作斗爭。

        文章的最后，還引用的偉大領袖的話：

        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歸根結底是你們的。

        你們青年人，朝氣蓬勃，正在興旺時期，好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

        世界是屬于你們的，中國的前途是屬于你們的。

        文章里號召所有年青人，勇于打破一切舊傳統、舊思想，與時俱進，解放思想。

        樹立新觀念，為中華復興而奮斗。

        文章發出后，一時間，縣里都在各公社大力宣傳楊玉霞的事跡。

        楊玉霞還被請去做了幾次演講。

        后來，張亮爸不想讓楊玉霞拋頭露面，再有人來請她，都被張亮爸婉言謝絕了。

        結過婚的楊玉霞，就不再是知青了，她變成了村里的媳婦。

        張亮也不再讓她在生產隊干活了，張亮爸就通過李書記，在村小學給楊玉霞安排了一個代課的工作。

        至此，楊玉霞出嫁，徐華調走，生產隊大院里只有呂玉衡、衛蘭和李靜萍了。

        楊玉霞偶爾也來找他們，但總歸，沒有以前親密了。

        天氣漸漸變冷，菜地里也種上了蘿卜和白菜后，也不需要怎么管理。

        養豬組和種菜組就合并到了一起，還是吳遠中任組長。

        秋末冬初，一直到年后，都是冬閑時期。

        生產隊里的男社員每天就是挖塘泥，修堤壩。

        雖然還很累，但工分高，還管飯，所以大多數男勞力們也都愿意干。

        女社員的活就輕閑多了，她們有時候在生產隊大院里，有時候在曬場上。

        每人拿個簸箕，從生產隊倉房里領來玉米，都圍坐在一起給玉米脫粒。

        干這樣的活，是最愜意的，大家都坐一起，說些笑話趣事。

        也不累，工分還不少掙。

        真正忙碌的，也就是吳遠中他們了。

        這兩天，母豬就要生了。

        吳遠中一刻也不敢離開，怕母豬生的時候，豬場里沒有人。

        今天早上，吳遠中上工來到豬場，他照例先來看母豬。

        他按照李嬸告訴他的，他看到母豬肚皮下面的豬奶變的非常大了，好像有點腫脹的樣子。

        他知道，母豬很快就要生了。

        吳遠中就更不敢離開了，他在豬圈里清理豬糞，時不時來看一看母豬。

        有時還會用手摸一摸豬奶，擠一擠。

        因為李嬸告訴他，母豬快要生的時候，豬奶能擠也奶水來。

        整個中午，吳遠中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擠了多少次，母豬一直也沒生。

        甚至當他再次去擠豬奶時，李靜萍都用異樣的眼光看他了。

        吳遠中辯解道：“我就是看它什么時候生！”

        李靜萍吃吃的笑著說：“那也不用老是去擠吧！”

        衛蘭他們都跟著笑。

        吳遠中不好意思了，這次總算沒有去擠豬奶，他站在豬圈外看了看母豬。

        只見母豬挺著個大肚子，就是在豬圈里走來走去，“哽哽嘰嘰”的叫。

        中午放工的時候，吳遠中讓他們先回去吃飯，自己待在豬場里，防止母豬生產。

        衛蘭和李靜萍吃完了飯，留下呂玉衡刷碗，她們倆就先來到豬場替換吳遠中。

        吳遠中一路小跑著回到家，快快的吃了飯，又來到豬場。

        母豬還是沒有生。

        整個下午，吳遠中都不離豬圈半步。

        眼看著母豬的豬奶越來越大，但鑒于中午的教訓，吳遠中不用手去擠豬奶了。

        母豬在豬圈走動的也越來越頻繁，好像有點煩躁。

        但是，直到晚上放工，母豬還沒有生。

        吳遠中不太放心，跑去問李嬸。

        李嬸來看了看，告訴吳遠中：“沒什么異常，等等吧，也許夜里生了。”

        晚飯同樣是換班吃的，衛蘭和李靜萍先吃完了飯，來替吳遠中。

        一會，呂玉衡也刷好了鍋碗來到豬場。

        三個人坐在儲物間前閑聊。

        只見吳遠中背個大布包來到豬場。

        李靜萍問：“你這拿的啥？”

        “被子”，吳遠中回答。

        呂玉衡問：“晚上要住這嗎？”

        吳遠中說：“不知道母豬啥時候生，先拿來預備著。”

        他放下被子，拿起手電筒，先去看了看母豬，然后返回來，幾個人繼續閑聊。

        眼看天色漸漸晚了，涼氣也更盛了，吳遠中說：“你們都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在這守著就行了。”

        不說還好，這一說，李靜萍還真覺得有點冷了，她裹了裹衣裳說：“你一個人行嗎？”

        呂玉衡說：“要不我陪遠中在這吧，你們先回去。”

        吳遠中想了想說：“也行，呂玉衡在這陪我，有個事能照應一下，你們回吧，都在這也沒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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