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大道上的人也少了起來，小孩子們也都回家去了。

        雪下的更大、更疾了。

        雖然天很黑，但還是能看到地上已經(jīng)鋪滿了一層雪。

        “俗話說‘瑞雪兆豐年’，我怎么看今天下雪不是什么好事呢？”吳遠(yuǎn)中說。

        張曉娟接口道：“對莊稼是好事，可能對我們來說，不算是好事。”

        吳遠(yuǎn)中道：“是呀！過了初一，就開始走親戚了。

        “我記得有一年也是年前下的雪，過了年走親戚，路上的泥水漫到膝蓋！

        “那時候父親和母親都是早早的喊我們起來，趁地上還凍著，趕快去走親戚。

        “都是等晚上地上結(jié)了冰，才朝家走”

        “對對”，張曉娟插嘴道：“就算是這樣也不行，有些泥水多的地方，根本就沒結(jié)冰。

        “又因為回來的是時候天黑看不到，往往趟的更臟了，一直到半腰窩都是泥水�！�

        吳遠(yuǎn)中微笑著點頭說：“是呀！看來今年還是這樣�！�

        兩人又走了一會，吳遠(yuǎn)中說：“我送你回去吧！”

        張曉娟點了點頭，兩人就一同回到張曉娟家。

        在張曉娟家院門口，他們道別。

        張曉娟用手把吳遠(yuǎn)中頭上的雪打了下去，又把他的圍巾拉起來，裹住半個后腦勺。

        “趕緊回去吧！”

        吳遠(yuǎn)中點點頭，轉(zhuǎn)身跑著回家了。

        雪直下了一夜，天明的時候，吳遠(yuǎn)中早早的起來，打開堂屋的門。

        雪已經(jīng)停了，地上積了有半尺的厚，圍墻上、周圍的樹上、房子上，全是白茫茫的。

        空氣清新而凜冽，吳遠(yuǎn)中深深的吸口氣，又長長的呼出來。

        他伸個懶腰，就聽到了生產(chǎn)隊集合的鐘聲。

        他返回屋里，穿上膠鞋，來不及清理院子里的雪，就朝生產(chǎn)隊而去。

        張副隊長和張會計他們都到過了，各帶隊的也到了。

        先來的人正在用掃帚和鐵锨清理院子里的雪。

        社員們聽到集合的鐘聲，知道是掃雪的活。

        這種因為天氣的原因，比如下雪呀、或下暴雨、或刮大風(fēng)，需要臨時出工的，不用請假的。

        愿意來的就來，不愿意來的可以不來，只要來了就有工分。

        反正大家都要掃雪，來集個合，還有工分拿，所以社員們都樂意出這個工。

        不一會，生產(chǎn)隊大院里就來了很多社員。

        張副隊長看人到的差不多了，就開始安排分組。

        以村里的大道為主線，從西到東，每個小隊負(fù)責(zé)一段。

        每個小段的分岔路口，大的胡同里地上的雪，都要清理。

        安排好分組，大家陸續(xù)離開，各自到各自負(fù)責(zé)的路段，開始除雪。

        吳遠(yuǎn)中和他們幾個領(lǐng)導(dǎo)班子成員，也都扛著鐵锨，一路檢查，看哪里需要幫忙就幫哪里干一會。

        大家干得熱火朝天，很快就把主路上的雪都清理到路邊了。

        然后，各個胡同里也都清出了一條路。

        再然后，人就開始散了，大家都各自掃自己家門前的和自己院子里的雪了。

        到了這個時候，生產(chǎn)隊也不會管他們了。

        掃完了雪還很早，吳遠(yuǎn)中回到家，母親就讓他和二哥“送”父親回去。

        除夕下午“接”父親回來過年，那一會吳遠(yuǎn)中不在家，是二哥自己去的。

        現(xiàn)在去“送”了，母親讓他兄弟倆一起去。

        吳遠(yuǎn)中點點頭，把剛剛放下的鐵锨又扛在肩上。

        二哥拿了幾刀紙錢，又拿了一掛鞭炮，兄弟倆趟著雪就朝地里而去。

        吳遠(yuǎn)中走在前面，邊走邊拿鐵锨劃拉著，讓二哥在后面好走一些。

        他們來到父親的墳頭，吳遠(yuǎn)中用鐵锨清出一小片地方。

        二哥點燃紙錢和鞭炮，禱告了兩句，然后和吳遠(yuǎn)中一起，跪下給父親磕了三個頭。

        他們“送”了父親，回到家之后，母親也煮好了餃子。

        一家人在一起吃了，吳遠(yuǎn)中和二哥就開始走門串巷的給村里的長輩拜年。

        往年的時候，吳遠(yuǎn)中不喜歡跟二哥一起。

        他要么單獨去，要么找胖子跟他一塊，但今年，兩人一起去拜年。

        這是吳遠(yuǎn)中當(dāng)生產(chǎn)隊長后的第一個新年，很明顯的感覺是：

        大家都很客氣，對吳遠(yuǎn)中的到來很高興，言語間也都很尊敬吳遠(yuǎn)中。

        長輩們都夸吳遠(yuǎn)中年青有為，這回輪到二哥不自在了。

        他在心里暗想：早知道不跟遠(yuǎn)中一起了，自己完全沒有存在感。

        想是這樣想，但吳遠(yuǎn)中受人尊敬，二哥還是打心里高興。

        自己的兄弟有出息，他這個當(dāng)哥的也跟著沾光。

        兩個人串了一圈，吳遠(yuǎn)中讓二哥先回去了。

        他來到張曉娟家，先給張曉娟爸媽拜了年。

        然后吳遠(yuǎn)中說：“叔，我們趁著初一這個好日子，代表生產(chǎn)隊去看望一下村里那幾個德高望重的老人吧？”

        “可以呀！這個想法好，”張曉娟爸說。

        于是吳遠(yuǎn)中又去匯合了張會計和記工員，四個人從生產(chǎn)隊的小倉庫里帶了一些白面，分裝在幾個小布袋里。

        他們先來到五爺家，送上白面，并且給五爺拜了年。

        五爺很激動，也很高興，說道：“哪有當(dāng)官的給老百姓拜年的，你們要擱以前，都叫‘父母官’，我們平頭老百姓待去孝敬你們。”

        張曉娟爸笑著說：“五叔，你這可是封建思想，新社會了，要不得。”

        五爺趕緊捂住嘴說：“你看，你看，我這一不小心，還犯錯誤了！”

        吳遠(yuǎn)中也笑著說：“五爺，張隊長跟你開玩笑的。”

        “知道知道！”五爺笑著說：“別人不敢說，張正國的人品還是沒話說的�！�

        “好，五爺，俺們還要去看看其他人，就先走啦！”吳遠(yuǎn)中說著，就一行四人，從五爺家出來，又去了村里的其他幾個老人家里。

        有張姓的，也有吳姓，還有其他姓的。

        看完了老人，他們又去看望了村里的那幾個困難戶。

        被看望的人無不欣喜異常，非常感動。

        最后，吳遠(yuǎn)中帶著他們幾個來到張亮家。

        張亮爸今年一直都沒有出門，也沒有去給同宗的長輩拜年。

        往年的時候，現(xiàn)在這個時候正是家里人來人往，都來給自己拜年的時候。

        但今年，只有寥寥的幾個至親的同宗晚輩來了，整個家里顯得異常的冷清與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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