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沿著山澗溪流水路走，戎羽在荒無人煙的地方摸爬滾打久了，這是積累到的經驗之一。

        一進入廣袤的森林，就顯得與世隔絕，仿佛即將蔓延開來的山火都變得飄渺。天色漸漸變暗時，又下起雨來。山路本就泥濘崎嶇，戎羽牽著幼崽陸琮白的手，走得很慢，她另一只手緊緊攥著警戒變異動物的□□，所以騰不出手撐傘。

        眼看著陸琮白的小短腿越走越慢，淺色的發絲和雪白色的貓耳都因為淋了雨而濕答答的，她沒開口詢問，直接把幼崽抱進了懷里。

        陸琮白掙扎了兩下，似乎很不自在：“我自己能走”

        “嗯嗯。”戎羽輕松鎮壓了幼崽的反抗，她都聽到某只崽哼哧哼哧的喘氣聲了。

        “哎，算了。”幼崽陸琮白長長嘆了口氣，說：“你還是把我放到空間里去吧。”

        戎羽愣住：“你不是進不去嘛？”

        ai09提到了“兼容性”，戎羽自然而然地想到因為陸琮白自己也有空間系異能，所以和她的空間不能兼容。

        結果陸琮白說：“不是的，我只是不想進去而已。”

        戎羽：“”

        “人進到空間里，外面流逝的時間，對于里面的人來說，就靜止了。”陸琮白委屈地說：“就不能快點長大了。”

        戎羽一愣，跟ai09確認道：“我買這個空間跟陸琮白的空間是相同屬性嗎？”

        ai09顧左右而言他：“你換個角度想，空間擁有時空靜止的屬性，放在里面的食物就不會變質了對不對？”

        戎羽簡直想投訴這種信息不對等：“那崽崽們在里面多可憐！”

        她想象到崽崽們像石化了一樣定在空間里的模樣，一秒都不敢耽擱，趕緊把崽崽們從空間里放了出來，然后就看到——

        嚴戟抱著一袋狗糧，咔哧咔哧。

        沈星眸舉著一根碎碎冰，吸溜吸溜。

        戎羽：“說好的時空靜止呢？”

        “簡單來說，”陸琮白解釋道：“嚴戟吃了狗糧，但在空間里，狗糧不會因為被咀嚼吞咽而轉化成能量，他吃再多的狗糧，也還是個身高半米的矮子。”

        短短的一句話，聽的戎羽眉心直跳，果然，嚴戟叫著“你說誰是矮子！”，然后就撲向了陸琮白。

        陸琮白毫不畏懼，兩只幼崽在眨眼之間就打成一團，快出了虛影，只有一黑一白兩對小耳朵偶爾露出來。

        戎羽：“”

        因為剛下過雨，地面濕漉漉的，落葉陷在潮濕泥濘的土里，又沾在滾作一團的兩只幼崽身上。

        戎羽：血壓上來了。

        她眼疾手快，一手拎住一只后脖頸，把兩只幼崽提起來，瞪了一眼，才把他們放回地面。兩只崽崽喜提“愛的凝視”，后來的一路乖了不少。

        雨越下越大，幾乎到了寸步難行的地步，戎羽找了一塊高地，向遠處眺望。山腳下開始蔓延的山火，移動的速度越來越慢，已經有了熄滅的趨勢，戎羽此刻只能遠遠地看到濃煙的方向。

        天亮后，追捕她的人可能會開始地毯式搜索，也可能會因為畏懼深山里未知的變異動物而不敢前行。

        說起來，她帶著崽崽們走的這一段山路，安靜得出奇，沒和變異動物狹路相逢，真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

        軍部臨時指揮中心。

        顧環錚聽著手下的報告，漫不經心地撩了撩肩頸邊半長才的頭發。

        “在上山的必經之路圍堵目標人物時，遭遇了大量的感染者，受到襲擊，自顧不暇。趙長官指揮的隊伍決定先行應戰，采取火攻”

        “砰”的一聲，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一位面容肅穆的中年男人走進來，跟在他身后的幾個保衛官一副想攔又不敢攔的樣子。

        同樣是一身黑色軍裝，這個男人卻和顧環錚懶散的氣質截然不同，他身姿挺拔、氣質莊重，不怒自威。

        “哎呀，駱長官。”顧環錚慢吞吞站起來，象征性地批起軍裝外套，還笑著說了句：“大駕光臨，蓬蓽生輝。”

        駱洪舟身側的尉官實在看不得眼前這種目無法紀、靠什么虛無縹緲的“異能”直升軍部的投機者，他上前一步，斥道：“軍容不整，知情不報，現在長官親自來了，你還這樣一副隨性的樣子！顧長官，這里是軍部，不是你出身的”

        尉官的聲音戛然而止，一是因為駱虹舟忽然握住他肩膀的手，二是因為一直笑瞇瞇的顧環錚陡然冷下來的眼神和流露出的殺機。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還是顧環錚懶洋洋地走近，說了句：“別這么嚴肅嘛”

        駱虹舟說了進門后的第一句話：“無關人員，出去。”

        話音落地，幾個追進來的保衛官、正在跟顧環錚回報情況的年輕軍官都敬了禮，退出辦公室。駱虹舟的尉官似乎非常不放心自家長官跟眼前這個行事乖張的人相處，但也領命退了出去。

        一時間，空曠寂靜的辦公室里只剩了駱虹舟和顧環錚相對而立。

        顧環錚收起了沒正形的笑意，公事公辦道：“長官，關于生化實驗室的后續處理，我擁有一級權限。”

        駱虹舟語氣沉穩：“生化實驗室未被召回的研究員，直接定性為‘叛逃’，這種世道，叛逃的意義是什么，為了自由嗎？”

        “自由”兩個字帶著明顯的嘲諷意味，顧環錚聳了聳肩膀，說：“這個熱愛自由的研究員，還帶走了重要的實驗體。”

        這話說的稍顯底氣不足，當初，基地中，實驗體暴走，造成工作人員死傷無數，同培養基地的實驗體幼體也難以幸免，有多少進了暴走實驗體的肚子，都是未知。

        所以，上呈的行動文件，甚至無法說明被戎羽帶走的實驗體的數量和具體編號。但顧環錚的判斷是——一定有，否則不會出現監控視頻中，變異、暴走的實驗體躲避戎羽的行為，他甚至能猜到是哪個幼體擁有這樣的威懾力。

        “你對生化實驗基地的了解，超過我們每個人。”駱虹舟并不忌憚眼前這個后起之秀，只希望他能和同僚一起，保護好這個風雨飄搖的國家，駱虹舟緩了語氣，解釋道：“但你向駐地的趙長官下達的‘搜山’的指令，這種行動遭遇變異動物的風險太高，為了不發生無謂的犧牲，已經被我駁回了。”

        顧環錚語氣平淡地“哦”了一聲。

        “但你決定追捕、通緝的人，依然可以上報整個軍部系統。”駱虹舟自以為他說的足夠委婉，也算給了顧環錚一個臺階，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轉身離開。

        辦公室的門開啟又合攏，顧環錚嫌惡地脫下自己剛才被碰過的軍服外衣，隨手扔在了地上，然后那件黑色軍服就在他的目光中，慢慢燃燒成了灰燼

        --

        柴火堆噼里啪啦地燃著，溫暖的火光驅散了濕冷的寒意。夜晚的山中，黑暗而沉寂，這個小小的山洞中，卻別有一番溫暖的天地。

        崽崽們圍著火堆取暖，已經換上了干爽保暖的衣服。戎羽在一旁搭架子，架在火焰之上，為第一頓野炊做準備，一切有條不紊，無他，唯手熟爾。

        “我要是能回去，就去報名參加野外求生節目，拿獎金拿到手軟”戎羽默默嘀咕著，覺得自己這個現代人又牛逼又辛酸。

        崽崽圍坐在一旁，看著戎羽手速如飛，紛紛星星眼，夸道：

        “戎戎好厲害，好熟練！”

        “這就叫專業！”

        “像在野外流浪了幾十年！”

        戎羽：“”

        “咕嘟咕嘟——”火堆上架著一口小陶鍋，里面煮著泡面和火腿腸，戎羽給每只崽崽臥了一個蛋，又拿出一瓶自制的水果罐頭和一盒樹莓餅干，作為維生素補充和飯后甜點。

        崽崽們捧著各自的小碗，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鍋里的食物聞起來好香！

        “這是人類偉大的發明。”戎羽簡單介紹了一下，之前在有廚房的時候，她都是給崽們做飯，這還是崽們第一次體驗“方便面”這種末世硬通貨。戎羽同情地看著崽崽們：“以后吃的機會有的是。”

        煮好面，戎羽把小陶鍋拿到地上，給崽崽們一人盛了一碗，在崽崽們“吸溜吸溜”的伴奏聲下，她先把潮濕的衣物晾在架子上烤著，才開始解決自己的晚飯。

        戎羽的目光往旁邊一轉，發現和幼崽嚴戟沈星眸的“吸溜吸溜”聲不同的是，陸琮白正捧著碗，眼巴巴地看著碗里的面，“嘶”了一聲。

        戎羽忽然笑出聲，她太久沒見過這幅畫面了，長大后的陸琮白強大到面對一切都游刃有余、不露聲色，以至于戎羽忘記了，他小時候面對熱的食物，會“嘶哈嘶哈”。

        陸琮白完美繼承了貓咪的特性，作為人類時，也是怕燙的“貓舌頭”。

        戎羽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雪白的貓耳，幼崽陸琮白的耳朵尖兒動了動，抬起頭用迷茫的眼神瞅著戎羽，金藍異色的雙瞳倒映出躍動的火光。

        戎羽從空間里拿出一罐小魚干，她親手曬的。陸琮白眨了眨眼睛，也不說自己很想要。

        人類主動投喂后，小貓咪才會勉為其難地接受。

        陸琮白開開心心地嚼了半罐小魚干，才等到泡面晾涼，等他再動筷子時，面已經坨了。嚴戟和沈星眸望了一眼碗里的一團，眼神都變成了“他好可憐”。

        --

        在山里流浪的日子過了幾天，戎羽偶然登上一個山頂時，發現了遠處的城市。于是接下來的行動有了目的地，她想：如果山那邊的城市已經變成空城，她就找一棟房子借宿幾天。如果城市中建有幸存者基地，她就查探一下自己被追捕到什么程度。

        又走了兩天，總算走到了城市的邊界。山腳下有一座哨崗，還有帳篷搭建過的痕跡，這里有軍隊駐扎過，但此時已人去樓空。

        失去樹林的掩映前，為了安全起見，戎羽先把嚴戟和沈星眸兩只崽崽放進了空間里，陸琮白一副小嬌嬌的樣子，說他在空間里待著不舒服，雙方各退一步，戎羽讓他變回小奶貓的本體，在她的背包里待著。

        駐扎的軍隊已經撤防，也許是撤離得匆忙，地上還散落著一些物品，戎羽開啟了她的空間，就準備“拾荒”。

        走近，戎羽看到一些被踩臟的a4紙，她的大頭工裝照就印在上面，顯然是通緝令之類的東西。

        戎羽蹲下來又撿了一張，這張不一樣，是電腦cg做出來的效果圖——一只威風凜凜、毛發飄逸的白色巨獸。和《山海經》畫冊里印著的上古神獸似的，踏云而來，碧藍色和澄金色交相輝映的圓瞳透出類神的肅穆和悲憫。

        戎羽心想：這畫師，大觸，就是看著有點兒眼熟。

        忽然，戎羽的背包動了動，一只白色小奶貓從拉鏈縫里鉆出來，探頭探腦地“喵”了一聲。

        戎羽回過頭看了一眼，一愣，又轉回去看紙上的“神獸”。

        戎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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