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巡邏的九人，眼皮都不敢合一下，就怕一閉眼，就會有不懷好意的流民從黑暗中竄出來，給他們來一棍。

伴著這樣的氣氛，隊伍在兩山之間的官道上又走了兩天。

車隊后面墜著的流民也越來越多。

還好中間隔著那幾戶流民，有個隔斷，彼此到還算相安無事。

人多事多，一到晚上，黑夜中必會傳出各種尖叫、哭聲、咒罵聲兒，村里人的精神愈發緊張。

高壓下，每個人都像一把拉滿的弓，一觸即發。

夜間巡邏的人也從九人增加到十五人。

馮老太快受不了這氛圍了，夜里連著兩三天沒睡好，青黑的眼袋都快掉到下巴了。

老太太現在看哪兒都疑心的不行，總覺得有東西藏在那里盯著他們。

“常安，你看看地圖，咱啥時候能過安城��？”馮老太拉住要去巡邏的穆常安，“奶就想趕緊過安城，把這群狼崽子都甩開，不然奶這心里總是不安穩呀！”

“以咱們的腳程來算，明天半下午咱一準能到安城南城門。”

“真的？沒騙奶？”

看穆常安搖頭，老太太瞬間來了精神，眼都亮了。

剛剛還蔫頭巴腦的村里人也精神了，看這黑天都順眼了。

緊繃的神經跟著松了幾分。

有這個好消息打底，村里人今晚睡覺都安心幾分。

夜半。

“誰？誰在那兒？”石頭撒完尿回來，后脊背突然發寒，他猛地回頭大喊，“趕緊出來啊，俺可看見你了！”

“咋了，咋了？”雷五聞聲提著褲腰帶奔過來，一手舉著火把四處照。

石頭噓一聲，沖雷五打個手勢，兩人一起往破廟后面摸過去。

穆常安領人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兩人勾著腰、抻著脖，舉著火把疑神疑鬼的四處巴拉。

枯草被巴拉的沙沙響。

后腦勺一痛，石頭大罵一聲，扭頭要抓人，看到是常安哥，臉上的兇狠立馬收斂下去。

揉著頭嘀咕道：“哥，咋是你呀？來也不吭一聲兒。”

觸到哥嫌棄的眼神，他立馬解釋，“真不是我神神叨叨的，俺總覺得有人擱后面盯俺！”

“盯你？盯你撒尿？”穆常安白他一眼，看向雷五，“你呢？”

雷五堅定搖頭，“俺啥也沒感覺到！”

一想到有人盯著自己撒尿，他就先打了個寒顫。

誰能這么變態呀，所以石頭絕對是癔癥了。

石頭以為常安哥是不信自己，立馬急了，還想再解釋，就被人打斷，“走，先回去，咱不能離駐扎地太遠。”

石頭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他和雷五已經離破廟太遠了。

他們……要是落單了？

會不會……

他不敢再想下去，搓搓胳膊，大踏步跟上穆常安。

黑暗中，幾個黑影趴在坑底，舔舔唇可惜的嘆口氣。

回去以后，穆常安把負責巡邏的另外十二個人喊過來，耳提面命一番，“夜里都驚醒著點兒，巡邏最少三個人一塊兒。

絕對不能落單，知道嗎？

要是聽到林子里有啥動靜，也別追出去知道嗎？”

“常安，咋了？出事了？”

“別問了，照做就行。”沒抓到人，也沒啥證據，穆常安也沒法解釋，總不能說自己疑心暗處躲著人吧。

“那俺們上茅房咋辦？”一聽不讓隨便出駐扎地了，不少婦人傻眼了，“俺們也不像你們男人，隨便找個樹根就能解決�！�

不讓出駐扎地，就在村里人中間圍個棚子方便嗎？想想臉皮都臊的慌。

再說就用草席子圍個棚子，不隔音不隔臭的，咋上茅房��？

一群婦人七嘴八舌的抱怨，穆常安這個小伙子也不好和一群嬸娘們掰扯，一時被堵得說不出話。

甜丫看不上去，屁股抬起來就要去幫他理論，剛站起來又被人認大力拉著坐下。

扭頭一看，馮老太已經站起來，袖子一擼，腰一叉，攔在穆常安面前。

“命重要還是臉重要？要臉不要命啦？

常小子咋說就咋辦唄？誰要是有意見就去找村長。

為難他一個大小伙干啥？他不還是為了咱大家伙，少不識好歹啊！

再說都是老菜幫子了，誰還樂意偷看你們咋地？”

說罷馮老太推穆常安離開，“這里交給阿奶，你該忙啥忙去，別和這幫老娘們計較！”

一群婦人：……，她們啥時候成老娘們了？

還老菜幫子？她馮老太才是老菜幫子呢。

馮老太出手穆常安是一點兒也不擔心，帶著人巡邏去了。

再回來，就見駐扎地東邊和西邊空地上，分別用草席子圍出兩個臨時茅房。

東邊是女人用的，西邊是給男人用的。

婦人們被馮老太罵一頓，也老實了。

有實在不好意思的，就多喊幾個關系好的婦人一起去茅房。

都收拾好，村里人準備睡覺，官道對面，流民扎堆的地方爆發出一陣尖叫。

“放開俺，放開俺，胡麻子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女人凄厲咒罵的聲音傳出老遠，下一瞬這突兀的尖叫又嘎然而止。

只剩隱隱約約的嗚嗚聲兒。

詭異的動靜，讓剛有困意的村里人嚇得一激靈，徹底沒了困意。

婦人們更是墊腳探頭往官道對面看，奈何天色太黑，對面又沒有人點火把，純靠月光照明，她們也看不清個啥？

“都睡覺，別瞎管閑事！”桑有福敲一聲銅鑼，“一路上這樣的事兒多了，咱管的過來嗎？都老老實實躺下瞇覺�！�

剛準備去查看的幾個婦人，聞言苦著臉坐下。

老頭心里也不舒坦，但是他也沒辦法。

他們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有那么多好心去管別人。

光護著村里人不出事兒，都夠難的了。

甜丫盤腿坐起來，盯著黑黢黢的對面看，確定沒什么動靜后，她嘆口氣準備躺下睡覺。

突然又聽到一串急促的腳步聲。

那聲音從對面由遠及近，明顯是奔她們這邊來的。

很快一個臉頰凹陷、滿身臟污、衣不蔽體的枯瘦婦人落入她的眼底。

婦人身后緊跟著幾個罵罵咧咧的漢子。

穆常安和石頭立馬警戒，舉著長棍去攔人，嘴里大聲呵斥：“站住，別過來！”

事發突然，不知道這個幾個人是啥情況，哪能讓人隨便靠近。

黑漆漆的尖頭木棍直戳胸腹，婦人眼里沒卻有一絲懼怕，反而直直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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