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出成績那天之前,  林栩都陷入兵荒馬亂之中。

        知道成績的當晚，林家理所當然地進行了一個家族視頻通話。也是一直到送走了老師和鄰居們，他們才有精力歇下來跟遠在首都的親人說明這個訊息。

        雖然林家父母對林栩沒有過望子成龍的偉大宏愿,  但是得知林栩居然成為了江城的狀元之時,  還是大吃一驚。林栩不愛學習基本是全家人的共識了,  之前給他請過多少補課老師都完全不發揮作用,  高三之后學校壓力也大了，于是才放棄掙扎。

        以后做個閑散富二代也好,  想去公司也好，也都可以慢慢來。本來林家人想的就是讓林栩出國留學鍍金,  哪怕申請不到很好的學校也有了學歷。

        從林栩選擇高考到現在高考出成績,  完全像一個戲劇性的故事。

        不過當然所有人都為林栩感到開心的，他選擇了自己的路。

        關于志愿這件事,  哥哥是全家唯一經歷過高考的人，擁有發言權。

        “小栩,  你對什么比較感興趣？”雖然之前經常開玩笑說讓林栩以后加入“家族企業”一起賣房,  但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還是該嚴肅的。

        林栩前世的研究方向就是生物工程,  本科時輔修了經濟，他對這個很感興趣。

        當然在一個普通家庭，這種需要潛心研究的專業不是很好的選擇，俗話說生化環材四大天坑,  本科就業工資不高。但是要深造成為研究員,  做出了專利那又大不相同。

        總之，這個專業是需要真正熱愛的專業。

        這一世，林栩還是想往這個方向更深入研究，于是他也不避諱家里人,  直接說了。

        “爸媽，哥，我大學后可以自己想辦法解決學費和生活費的問題，以后升學深造也不用家里負擔。”林栩解釋道。

        他知道他現在是在普通家庭里，家里或許會希望他的學識很快變現產生收益。

        家里人一聽林栩想選擇的專業一開始也是吃驚的，畢竟這一聽就是深思熟慮過的，避開了所有熱門專業。

        “好，家里人都支持你，不過錢這方面兒子你不用擔心，安安心心做自己想做的事，爸還少過你錢嗎？”林父率先笑著說。

        林深倒是思索了片刻，如果弟弟的興趣愛好在這個方面的話，不知道會不會樂意管理公司。不過未來變幻莫測，來了首都后林栩也可以隨時改變想法。

        于是就這么拍板定了。

        而后班主任也很快知道了這個消息，又拉著林栩去他家做客吃飯，談了些關于志愿的問題。

        作為班主任，王老師當然也是想介紹比較實際的有就業前景的專業，不過在知道林栩的想法之后，他也不免覺得自己從教多年，也落入俗套了。

        還不如一個高中生目標清晰，信念堅定，而且他莫名有一種感覺，他的這個學生，以后真能有一番成就，做到學校以他為榮。

        成績出來后，林栩這個江城市狀元才猛然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附中第一時間慶祝高考生獲得優異成績，特意在官網發了祝賀，其中對于江城狀元林栩的祝賀與希冀赫然就在首頁。

        無疑這一波操作就是為了炫耀。

        哪怕是江城四大名校之首，附中也不能說完全包攬每年的狀元，甚至連一半之數都很難得到。就像今年，也只有林栩拿到了理科的狀元，而文科狀元則出在另一個學校。

        但是有林栩這個理科狀元就足夠長臉了。

        誰不知道，歷年江城每屆理科狀元分數都未曾有突破710的，但今年的林栩直接超出了十多分，也狠狠把榜眼甩在身后，可以說是前所有為的盛況。

        其次，林栩這個同學學習好的同時，樣貌居然也很出眾。校領導們都是中年人，只會覺得他五官端正，但是學校宣傳部的年輕老師們可都被林栩這一張臉給迷住了。

        “今年的招生生源有保證了！”他們都在心里這么想。

        有了林栩學長這個活招牌，優質的生源同時也是年輕的小孩，榜樣作用肯定非常大。

        于是學校校門口的榮譽宣傳牌上林栩單獨占了一張，不僅有名字分數學校，還有他的照片，超級清晰端正的照片。

        對于林栩來說，要有什么實質改變的話，就是成為狀元之后，他作為一個高中剛剛畢業的學生確實富裕了起來。

        其實家里人都要給林栩獎勵，但是林栩覺得家里條件本來就普通，他也不想拿這個錢。不過拗不過就存在卡上了，以后家里有什么大事再拿出來補貼。

        真正屬于他的錢是來自市里區里學校等的獎金。

        為了慶賀江城出了個突破歷史的狀元，從市里到學校都出手闊綽，領導們都對這個學生態度非常好。

        林栩也不知道在各個領獎場合社死了多少天，和領導們合了多少張照，最后銀行卡上多了幾十萬的金額。

        要說這真的是他應得的，林栩也不這么想，這算是一種人才獎勵。他想，以后等他的確能自立了，他也有為江城輸血培養一代代人才的責任，形成正循環。

        令他大松一口氣的是，終于可以把欠債還上了，林栩不愛欠別人的，所以關于這筆賬一直清晰地記在他的腦子里。而且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克服自己跟手表買主通過短信問好，表示他不是騙子，微信有了新賬號之后也立刻加上了對方。

        這一次，他再次深呼吸給對方發消息

        “先生您好，我是林栩，您還記得我嗎？”

        因為時差，他還特意挑的適合對方的時間，雖然他這里已經深夜了。

        “我聽說了，我們江城這屆高考理科狀元，不錯啊同學，祝賀你。”買主在國外也不忘了解國內消息，又是江城人。

        他只是覺得緣分很奇妙，沒想過那個幾番賣表又買表，還擁有情感糾葛的男同學，居然是這樣一個學神。

        狀元這個榮譽，對很多人來說一輩子都是天塹一般的距離。

        林栩本來是要禮貌還錢，現下看到對方的消息反而有些局促、不好意思。

        不過這段時間以來，他都快習慣了。

        “謝謝~先生，我已經存好了錢，您的卡號是這個嗎？沒問題的話我就轉賬了，謝謝您當時愿意無條件信任我。”林栩由衷感謝道。

        畢竟這表價值不菲，交貨卻不交錢的情況太罕見了，對方是個大好人。

        “是這個沒錯，沒事，我不著急。對了，你現在是畢業了對吧，那你和喜歡的人現在怎么樣了？”買主還很好奇的八卦。

        青春期的感情，美好而單純，卻向來總是以傷感的結局告終。

        畢業就散的太多太多，不過林栩至少學業有成，也不算遺憾。

        卻不想林栩有點害羞的回他：“在一起了。”克服重重困難走到了一起，不過也還只是開始。

        “原來是個雙喜臨門的故事，作為見證者也感覺很榮幸。以后也要好好的，畢業快樂~”

        現在林栩還很青澀，以后還會迎來有更多誘惑的大學生活，更別說林栩這個成績注定了以后圈子的不凡，希望他依舊如現在一樣純情專一。

        看著眼前這塊精致的手表，好不容易閑下來的林栩有一種不真實感。

        現在這塊表終于可以物歸原主了。

        不久之前，他想的還是以后寄給顧錦芝，還了這筆債就沒牽掛了。不料造化弄人，現在他和芝芝又開始交叉，擁有了不一樣的關系。

        不過這塊表，林栩還是決定要還。

        芝芝很好，和對方在一起時對方常常掛在嘴邊的就是我的就是你的這個思想，是忽視所有條件的澎湃洶涌的情感。

        林栩卻是很理智的那類人，他明白差距客觀存在，明白什么能力干什么事，他現在在普通家庭里，就用不著穿金戴銀，這是他的根本。

        他和芝芝在一起，不是為了對方的錢財。

        一個穿著樸素的學生，和另一個瀟灑恣意的富家子弟，怎么就不能共存于一段感情中呢，沒必要讓其中一個靠近另一個，或遷就另一個。

        這都是真實且正常的他們，在感情里都是擁有平等地位的。

        于是林栩抽空把顧錦芝約出來了，這也是他們這么多天終于有機會見面。

        “終于忙完了嗎？”顧錦芝驚喜地直接從床上跳起來，他真不是責怪男朋友考得太好了，但是因為這個他都獨守在酒店好久好久了！

        “過兩天學校要舉辦成人禮宴會，還得去參加，然后就沒什么事了。”林栩也很歉疚，他太忙了。

        “成人禮！我可以去嗎？”顧錦芝想到這是自己小男朋友的成人禮，便有點向往，他很想見證這一刻，以后也可以說他陪著男朋友長大了~

        林栩倒沒想到顧錦芝重點在這里，他思索片刻：“應該可以，家人可以參加，我帶你進去。”

        顧錦芝聽完覺得林栩這個小男生終于會撩人了，都暗戳戳說他是家人，心里別說多舒坦了。

        顧錦芝多話地調侃：“我是你什么家人？”

        林栩想了想認真答題：“說是哥哥肯定能放行。”

        顧錦芝：……滾你td

        他懨懨道：“那我那天還是要去。”哥哥就哥哥！

        “芝芝，我們見一面吧。”

        “哎？現在可以嗎？”顧錦芝又滿血復活，他還以為要幾天后才能作為哥哥見到自己男朋友呢。

        “可以。”林栩將手表細致地放進盒子里，帶出了門，依舊穿著樸素。

        他們約在酒店附近的江邊大橋上，這樣就很快能見到，還可以一起逛逛。

        騷包如顧錦芝，還急急忙忙地收拾了一會兒，整理發型，見男朋友肯定要儀態完美！

        看到不遠處的時尚弄潮兒，林栩常常會恍惚，這真的是自己的對象，他以前沒想過找這個類型的對象。

        顧錦芝看到他便摘下墨鏡，懶洋洋地對他揮揮手，站在那兒扶著欄桿，腰細腿長。

        林栩腳步沒有停頓地向他走過去。

        “找我干什么？”顧錦芝嘚瑟地問，見面哪能有什么理由，想見就見了，但他偏想讓林栩說出來，誰讓剛剛林栩說他是哥哥。

        誰知林栩回答又出其不意：“還你個東西。”

        顧錦芝疑惑地望著他，還什么東西？他們之間有什么可還的。

        卻看林栩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盒子遞給他。

        顧錦芝緩緩打開看，看到了一只手表。他不是很眼熟，想了半天才想到這是自己當時送給林栩的禮物，當時可沒想過有一天林栩還會還給他。

        “你還我這個干嘛？這原本就是我送你的禮物呀。”顧錦芝又塞了回去，心里突然有點不舒服，語氣也陡然變沖了一點。

        他慢慢了解到，林栩不是他當時以為的那種鳳凰男，甚至林栩正直太過了。這本來是好事，顧錦芝也覺得自己男朋友這點缺點都沒了，簡直完美。

        但是現在，他卻覺得，他寧可林栩喜歡占他便宜，也比像這種時候還什么禮物好得多。

        出生在豪門世家，顧錦芝從小被告誡很多人接近他都是為了他的錢和權勢，事實也是如此。所以遇到并不這樣的林栩，他覺得自己很幸運，但同時顧錦芝有一種不安心的感覺，好像沒了這個籌碼，他好像會抓不住林栩。

        對方不欠他的，不想要他的東西，不依賴他，那也可以隨時離開。

        顧錦芝知道自己性子不討喜，所以會覺得真的光靠自己的魅力，好像真的很難維持穩定關系，哪怕平素顧錦芝常常自戀。

        以往他會瀟灑地想，討厭小爺又能怎樣？又不敢得罪他，他也看不上那些人。

        但現在，他看上林栩了。

        “芝芝，你知道我家里條件一般，我也才剛要上大學，沒必要戴這樣好的手表。”林栩又要遞給他，他只是覺得窮學生本來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人群。

        顧錦芝本來就性情急躁，和林栩這種人在一起已經很難發脾氣，但現在又忍不住了。他甩開林栩的手，任由那塊表掉落在地，偏頭不看林栩，手指在顫。

        “你不想要我的東西那就丟掉，爺送的東西就沒有拿回來的。”他語氣有點冷地說，又習慣性開始充大爺了，實在是太生氣了。

        林栩這么不想占他便宜，這么要分清界限是嗎？他送的禮物也要還回來……他哥說得對，男的沒一個好東西。

        林栩也沒想到顧錦芝反應那么大，他撿起那塊手表，仔細擦了擦。

        “我沒有不想要你的東西。”林栩解釋道。

        顧錦芝才看向他，眼尾已經有點紅了：“那你是覺得它不好看？”他認真問，又看那塊手表，自己當時選的時候確實是亂挑的，挺符合他當時的審美，不過向來戴在林栩手上好像是沒那么合適。

        如果是這樣的話，顧錦芝就不會不開心了。

        “你早說嘛！我再給你重新挑一塊，這塊就不要了。”說著顧錦芝拿過那塊手表，就要拿去垃圾桶扔掉。

        林栩卻拉住他的手，有些不舍：“別丟。”

        “嗯？”顧錦芝很不解。

        “芝芝，你知道最開始我發覺我向你討要禮物不對，我是想把這塊表還給你然后刪了你的。”林栩目光沉沉看著他。

        顧錦芝都聽懵了，沒想過林栩那么早的時候就想刪他，不過他還沒生氣，因為他那時候也看不上林栩。

        “不過那時候這塊表被我賣了，我還不上，然后才有了后來。”

        “輾轉幾番，它又回到了我手上，這時候是因為我不希望你送的禮物被我這樣對待。”林栩不希望它被扔掉，對自己來說也很有意義，如果顧錦芝真的要丟的話，那他收著好了。

        顧錦芝也沒想過自己當時隨便送出的禮物，居然是讓他們相識相知的關鍵，這樣的話他也不舍得隨意扔了。

        看著這塊表，他好像能窺見少年從不喜歡他到喜歡他的心路歷程。

        “那你給我戴上。”顧錦芝望著他忽然伸出了手，這份心意他也要好好珍藏才行。

        林栩眼眸泛起了亮光，他細心地給顧錦芝好好戴上，其實芝芝戴著很好看的。

        “我的眼光真不錯。”顧錦芝美滋滋地看了看。

        “那我給你重新挑一塊，就這么定了。”顧錦芝還是介意林栩和他太生分，他的東西為什么不能要。

        兜兜轉轉又回到這里。

        “芝芝，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才是林栩，攀附于顧錦芝的就不是林栩了。你對我付出心意，我很開心也會接受，但不用補貼我，我不慘啊。”林栩無奈地笑笑，心念一動，彎腰伸手抱住顧錦芝，下巴靠在他肩頭。

        第一次這樣有點不習慣，但是他覺得非要和對方身體接觸，才能更深入地感受到顧錦芝對他深沉的照顧和喜歡。

        “……”顧錦芝幾度想張口，卻說不出話，若不是林栩提出，他都不知道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

        他一直害怕林栩介意自己家境一般，在他面前會自卑，以后在一起了去首都更會心態不穩。所以極力想縮小他們的差距，他的也想給對方，想讓林栩別擔心，他的血是可以吸的。林栩想要什么都可以提，多貴都可以，他都會不求回報的送。

        最終，只是怕影響這段感情，要是和林栩分手他真的會很難過的，比丟錢還難過好多好多。

        但他男朋友，不是這種人。他心動的這個人，不卑不亢，每次能看穿他，又不計較他。

        顧錦芝忽然想對他哥說，你教我的世俗的東西，不適用于所有人。在他身邊，林栩不會被他出生優越的自大灼傷，因為林栩并不自卑。

        可是他只能想到用世俗的方法綁住林栩，現在林栩還小，他不知道等以后對方上了大學，看到更曠闊的世界，更加明白自己的內心追求，要怎么才會繼續選擇和他在一起。

        未來林栩可能看中的人，甚至不用有錢不用好看，合他心意就行，林栩就是這種人。

        找不到世俗的衡量標注的話，這讓顧錦芝會更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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