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湘寒聽到動靜，回過頭就看到墨泠風風火火的走進大廳，將自己重重的扔在沙發上。

        “去哪了？”許湘寒將倒好的一杯水遞給墨泠，成功收獲了后者一個贊賞的眼神。

        終于緩了過來，墨泠道:“和鄭衍森做了個比試，端了個尸窩。”

        “誰贏了？”坐在墨泠對面的洛生口吻隨意的問道，手邊翻書的動作不停。

        墨泠的語氣聽起來不怎么有所謂:“一半一半吧。”

        洛生聞言似乎并不意外，她沒再開口，目光始終不離手中的植物鑒賞。

        意料之中的結果，許湘寒沒有深究，而是順著鄭衍森這個話題說下去:“鈴鐺，你對鄭衍森怎么看？”

        墨泠并未掩飾自己對于對方的欣賞:“聊得來。”

        乍一聽像是一個很普通的評價。但從墨泠口中說出，許湘寒便了然，她這是對對方的印象還不錯。

        環顧四周，墨泠問道:“其他人呢？”

        “夏小炎和圖南出去了，魚丸在樓下的花園里。”許湘寒之所以沒有提起葉洵，是因為她并不知道他的去向，但她相信，他們之中有一個人一定會知道。

        果不其然，墨泠接道:“葉洵去找能量石了，估計沒那么快回來。”

        說完這句，墨泠抬頭就對上許湘寒帶著揶揄的目光，似笑非笑的表情搞的她有點納悶，“怎么了？”

        許湘寒也不賣關子，用一副隨意又帶著點調侃的語氣問道:“鈴鐺，你喜歡葉洵嗎？”

        “噗嗤。”沒想到許湘寒大大方方的就問了出來，洛生樂了，她停下手邊翻頁的動作，一齊看向墨泠。

        墨泠聞言，臉上有一瞬間的怔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其實，這個問題，她并不需要怎么考慮就可以回答:“挺喜歡的。”

        許湘寒和洛生雙目相接，俱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據她們所知，墨泠對于葉洵的了解非常有限，這顯然是一個極不穩定的因素，道理墨泠不會不明白，但她說喜歡的神情，依舊堅定無可置疑。

        許湘寒和洛生對葉洵不是沒有擔憂，但她們這些旁觀者又如何比得上墨泠這個當事人更清楚？本來遇到喜歡的人就不容易，更何況是在末世里。所以，她們這些朋友，要做的，就是在墨泠有需要盡可能的幫助她達成所愿，在墨泠有困難的時候，當她永遠的后盾。

        “鈴鐺，鐘辭鏡來了。”希真的提醒結束了她們短暫的談話。

        “讓她進來吧，我和她單獨聊聊。”人是墨泠叫來的，向面前兩人示意過后，墨泠離開了大廳。

        ＊

        許湘寒從傳送帶出來時，迎面就看到鐘辭鏡走過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徑直與她擦肩而過。

        許湘寒腳下一頓，終是什么都沒說，繼續往前走去。

        推開門，就看到偌大的會議室里，墨泠背對著她，面對著全息屏幕靠在半人高的會議桌上。

        聽到動靜，墨泠回過頭，四目相對，她微微一笑:“來了？”

        許湘寒來到墨泠身邊，后者表現的很平靜，以至于她一時間無法確定墨泠的情緒好壞，“嗯，我剛剛碰到鐘辭鏡了。”

        “給她一點時間吧。”畢竟遇到了這種事，任誰都沒辦法一下子冷靜下來。

        “鈴鐺，你要不要去休息會？”墨泠的疲憊并不顯在外表上，而是藏在她的眼底。

        墨泠臉上牽起一個極淡極淺的笑，她搖搖頭，示意對方不必太過擔心，她邊打開一個視頻邊道:“你看看這個。”

        說完，會議室整個都暗了下來，唯獨正在播放的視頻透露出微弱的光亮，許湘寒聚精會神的看著屏幕，奇怪的是，等了好一會，視頻里的內容都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雖然心中浮起了淡淡的疑惑，但許湘寒并沒有選擇立刻詢問身側的墨泠，而是沉住氣繼續往下看。

        這么看下來，視頻的拍攝視角很奇怪，一片漆黑中夾雜著一道長長的光線，許湘寒觀察了一會，才意識到，這好像是一個封閉的衣柜。

        如果不是間或有奇怪的雜音響起，許湘寒會以為是視頻卡住了。

        這聲音隱約可以辨認出是人的交談聲，但內容卻聽不清晰，就在許湘寒想要聽的更細致一些時，凄厲的慘叫聲突然開始響起，接連不絕，痛苦仿佛沒有止境。

        許湘寒的腦海中不由自主的勾勒出了某個場景，一方在施暴，一方在承受，畫面血腥而殘忍。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哀嚎聲才漸漸收斂，明顯是被折磨的人已經昏死，屏幕里陷入一片寂靜。

        就在視頻似乎已經接近尾聲時，有腳步聲由遠及近，而后，門被推開的聲音響起。

        或許是因為四周同樣一片漆黑的緣故，許湘寒心中生寒，突然就產生了一種回頭看向大門的沖動。

        腳步聲在距離衣柜非常近的地方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屏幕里都沒有任何動靜，久到讓人懷疑對方是否已經離開。

        就在人的警覺性開始有些許松懈的時候，那道因為衣柜門無法完全閉合而產生的縫隙中突然出現了一只眼睛，屏幕前的許湘寒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嘴巴，仿佛身臨其境。

        那個衣柜外的女人目光對上了“你”。

        視頻就此結束，會議室內恢復一片明亮，許湘寒緩過神，驚疑不定的看著墨泠。

        墨泠并不意外許湘寒的反應，只是道:“認出來了嗎？”

        “她是不是肖雪？”雖是疑問的語氣，但許湘寒已然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墨泠頷首，八九不離十。

        視頻里出現的女人，正是現在藏在肖雪身體里的鐘辭鏡，記憶中的自己。

        自一個月以前，從鐘辭鏡口中得知了事情的轉變后，墨泠便一直在調查關于鐘辭鏡的事，出人意料的是，她根本查不到任何有關鐘辭鏡的信息。

        這意味著鐘辭鏡的說法是不成立的，她極有可能是在撒謊。

        但墨泠并不急著下定論，因為什么都查不到，本身就說明了問題。

        “于是，我重新開始調查跟肖雪有關的事，肖雪曾經跟我說過，她當初會被蛇女毀容，是因為她的隊友拋棄了她。你說巧不巧，那幾個人剛好就在魔羅城，不過當我找到他們的時候，卻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墨泠的表情帶上幾絲玩味，她慢悠悠的吐出下一句話:“他們無一例外，全都瘋了。”

        許湘寒心下一沉。

        “幸運的是，我發現了一個孩子，他目睹了全程，你現在看的這個視頻，就是從他身上提取出來的記憶片段。”墨泠邊說著，邊把手邊的資料遞給許湘寒。

        許湘寒快速瀏覽下來，發現這是一個小團體，三男一女，墨泠所說的孩子，是他們帶在身邊的一個小男孩，名叫商順意。

        許湘寒不禁好奇:“肖雪為什么不動他？”

        這也是墨泠想知道的，她搖搖頭，而后接道:“我查過了，商順意并不是他們的孩子，平時他們對他也不好不壞，除此之外，倒沒發現什么特殊的。”

        但也挺奇怪的，以肖雪的角度，除掉所有后患才是最保險的。

        因為商順意是個孩子，所以肖雪動了惻隱之心？兩人對視了一眼，彼此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房間陷入了片刻的沉寂，直到許湘寒再次開口:“鈴鐺。”

        “嗯？”察覺到許湘寒似乎有話要說，墨泠應了一聲，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如果肖雪沒有變成鐘辭鏡的話，你會怎么做？”許湘寒開口說這話時，心里其實不是沒有過猶豫的，一直以來，墨泠在此事上的態度，都讓許湘寒隱隱感到擔憂。

        墨泠盯著虛空中某個點，眸中陰郁，隔了小片刻，她才似是而非的回答了一句:“誰知道呢？”

        平平靜靜的話語，卻透著股揮之不去的冰冷，莫名令人心中生寒。

        離開會議室，墨泠正漫無目的到處瞎逛時，突然聽到身后有人叫她，轉頭發現是好久不見的余還。

        余還這陣子一直在忙上忙下搗鼓他的花園，來無影去無蹤，雖然兩人住在一個屋檐下，每天都會一起吃飯，但總覺得見面的時間并不多。

        “鈴鐺，試試看。”余還走過來，將一個綠色的果子遞到墨泠手邊。

        果子上還沾著水跡，軟硬適中，墨泠先是將果子拿起來聞了聞，一股清香的味道在鼻尖彌漫開來，甚是好聞，于是她沒有心理負擔的咬了下去……酸澀程度從墨泠緊皺的眉頭就可見一斑了。

        看到墨泠埋怨的表情，余還禁不住笑出聲:“這是千味果。”

        “還挺好聽的，就是實在有點酸。”墨泠看著手上的果子，她又咬了一口，這是末世兩年來養成的習慣——食物不能浪費。

        “哈哈哈哈哈哈哈。”余還沒忍住笑了，面對墨泠狐疑的目光，他強忍著笑解釋道：“這種果子的味道，取決于吃它的人當時是什么心情。”說完，他也拿了一顆來吃，估摸很好吃的樣子，因為他臉上的笑意一直沒淡。

        墨泠盯著吃了一半的果子，目光有些怔愣。人生千百種滋味，原來是這個寓意，但其實，人生的味道，又何止千百種呢？

        “鈴鐺，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如果有時間的話，就出去走走吧。”余還拍拍墨泠的肩然后打算去關懷一下其他人。

        墨泠回過神，發現余還已經走遠，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勇氣，她再度一大口咬了下去——果不其然，表情管理離家出走了。

        但慢慢的，她的眉眼舒展開來。

        其實，還是有一點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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