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琉璃火,無盡夜
在魔羅城中,各個地區都有各個地區的特色,如果說,時不轉是現代文明高度發展的集中體現,那么,琉璃火就是古代文明繁榮昌盛的絕佳象征,它們站到時間線的兩端,各自眺望,各自繁榮。
而提起古意盎然的琉璃火,就不得不說一說花樓。
花樓的美,不僅在于它本身,還在于居住在其中的人,魔羅城里公認的第一美人,花樓的樓主陰舜華。
而今夜墨泠要赴約的人,就在這花樓當中。
花樓外一片人聲鼎沸,墨泠來之前略有耳聞,今夜恰好就是花樓一月一次的畫樓,畫樓乃是花樓的一絕,屆時將由花樓樓主陰舜華親自登臺展現這一絕技。
此時此刻,賓客都聚集在花樓外,靜待這花樓的開啟。花樓每月的主題都不一樣,如果墨泠沒記錯的話,上一個月的主題就是蓮花。
放眼望去,琉璃火最不缺少的,就是身著古裝四處游覽的人,少女銀鈴般嬌俏的笑聲不時響起,恍惚間,人們仿佛回到了那個久遠的年代。
人群中突然響起一兩道驚喜的聲音,大家的注意力隨即被吸引過去。
只見在花樓的四個不同方位,無數白色花瓣憑空出現,聚集在一起,不過片刻,就形成了四座寬闊的古橋。
而橋下那一汪深潭中,蓮花苞悄悄探出水面,仿佛擁有自主意識一般,在它們布滿了整片水域的那一刻,蓮花競相開放,一時之間花香四溢,此情此景,贊一聲仙境,怕是也不為過。
就在眾人的注意力被這一池蓮花所吸引時,夜空中突然漂浮過來許許多多的蓮花燈,朝著人群不斷靠攏。
墨泠站的地方是在僻靜處,但那蓮花燈仿佛有意識似的,主動朝著墨泠所在的方向飄了過來,就在距離墨泠極近的時候,蓮花燈上憑空出現一把手柄,兩相結合形成了一把精致的蓮花燈,最終落入墨泠的手中。
然而驚喜還未結束,在墨泠的注視下,蓮花燈上一片花瓣脫落,花瓣拂過墨泠的肩膀,化作一件華美的玄色長袍,輕輕覆蓋在墨泠的身上。
墨泠輕勾嘴角,看樣子她不用考慮,自己的現代裝是否會違和的問題了。
走在花瓣形成的橋上,眾人手中連綴成一片的蓮花燈,將花樓籠罩在一片和諧而又寧靜的夜里。
步入花樓之中,大家不約而同的降低了說話的音量,蓮花燈微弱的光芒堪堪照亮前行的道路,卻無法幫助賓客完全看清四周的景致,身著古裝的工作人員們嫻靜的站立在走廊兩旁的光亮處,以便賓客們可以在有需求時第一時間找到她們。
黑暗的環境中,率先驚醒的是人的聽覺,還未真正步入大廳,墨泠便聽到了前方傳來了平緩的流水聲,而后便是一道清脆悅耳的女聲:“請各位來賓將手中的蓮花燈放置于蓮池中。”
穿過了相對來說狹窄的走廊,視野瞬間變得開闊起來。
率先引起墨泠注意并令她感到驚奇的是,窗外的風景竟是流動的,但很快,墨泠就意識到自己的思維陷入了誤區,真正流動的不是美景,而是樓本身——這種布局的巧妙之處在于,賓客無論處在哪個角度,都能夠盡情的欣賞樓內外的美景。
自然而然的,墨泠的目光落在了那花樓靜止的中心位置。
薄紗質地的白色帷幕垂落下來,巧妙的掩蓋住了大廳中央的舞臺,舞臺立于池水中央,此時水面上已經有不少蓮花燈漂浮了過去,且不少人會在放燈之前,虔誠的許下一個心愿,然后才將這寄托著美好希望的沉甸甸的蓮花燈送往水池之中。
墨泠隨著人潮有序的來到水池邊,低頭時恰好跟一個許完愿年紀不大的少女對上了目光,兩人不約而同相視一笑。蓮花燈上的手柄消失不見,墨泠將蓮花燈放至于水中。
“墨隊長,請隨我來。”
墨泠回過頭,就看到一抹淺藍色的身影,服飾與花樓中的工作人員打扮相像,她稍作停頓辨認,隨即跟上了對方的腳步。
“墨隊長,我是阿梓,樓主正在忙著登臺的事,特意囑咐我先過來招待您。”提及樓主二字的時候,阿梓唇邊的笑意不自覺的深刻了幾分。
“那就麻煩你了。”墨泠并不急于一時。
“樓主說,這里的景致最佳,讓我帶您過來。等樓主畫樓結束后,我再帶您去見她。”阿梓帶著墨泠來到一處僻靜的高臺,從這個角度看下去,花樓的美景一覽無遺。
阿梓說完便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墨泠隱約察覺到事情的發展走向似乎并不符合她的預期,而這顯然是在對方的刻意安排下促成的。
就在墨泠思考的時候,花樓突然間變得嘈雜起來,眾人不再像之前那樣有意的控制音量從而維持一個安靜的局面,紛亂的人聲中,陰舜華三個字格外清晰。
不知何時,花樓的內部已經停止了轉動,墨泠身處其中,卻絲毫感覺不到異常——花樓的神奇,莫過于此。
墨泠的目光落在那白色帷幔中隱隱透出的人影上。
白色帷幔升起的那一刻,無論花樓此前有多么嘈雜,此刻也全部都安靜了下來。
陰舜華的身影出現在了眾人視線里,她安靜的站在那舞臺的中央,脊背挺直,亭亭玉立,仿佛這人世間,唯有她一個人。
因為面上覆一白綾遮目的緣故,人們依舊無法窺見她的真容,但這并不妨礙,人們去欣賞她的美麗。
陰舜華身為魔羅城第一美人,卻從未在人前露出過真容。但奇怪的是,哪怕她只是平平淡淡的站在那里,人們也愿意真心實意的贊她一聲漂亮。
樂聲響起的那一刻,原本靜止不動的陰舜華仿佛被注入了靈魂一般,她手持扇子舞動起來,那一襲質地輕盈的水色舞裙在空氣中蕩漾開美麗的弧度,一動一靜之間,裙擺上繡著精致的蓮花花瓣時隱時現,仿若真的蓮花綻放在其上。
說起花樓,它在這魔羅城中獨樹一幟的原因,在于來到這里的人,心境會不自覺的放松下來,人們在末世中日漸加重的心理負擔,會在這優美環境的熏陶下,不自覺的得到緩解。
而花樓能有今日這光景,都與那在舞臺中央翩翩起舞的身影脫不了干系。
舞動的陰舜華,已然是這琉璃火無盡夜中最美的風景,然而,驚喜遠不止于此。
除卻舞臺的區域,花樓此刻依舊籠罩在一片陰暗之中,蓮花燈微弱的光芒根本抵抗不了這深沉的夜,然而,當它們匯聚在一起時,一切都將變得不同。
只見,蓮花燈的數量飛速銳減,但它們并未消失,而是化作一團又一團的星火飛躍而起,仿佛是在配合陰舜華的舞蹈一般,它們以靈動的姿態四散開來,而后在同一時刻,共同喚醒了這沉睡的夜。
然而當花樓被那星火點亮之后,人們才明白,哪怕陰舜華腳下的舞臺已經不是黑暗中唯一散發光亮的地方,她的美麗,也不會因此被削弱半分。
而本次驚鴻一舞的最終目的,畫樓,也終于開啟。
除卻舞臺和某些特定的位置是固定不變的以外,花樓的布局開始出現了變化,而這每一次變化,都與那陰舜華妙曼的舞姿息息相關。
每一次畫樓,都代表花樓即將更換一個主題,上次是蓮月,那這一次,會是……
“櫻月么?”墨泠的目光落在陰舜華手上那柄繪制著櫻花圖的扇子上。
恰如墨泠所料——伴隨著陰舜華的舞蹈漸入高潮,舞臺下的池水化作數不清的水滴,每當陰舜華手中的紙扇翩然而至時,那些水滴便會往空白的墻面上飛躍而去,由左往右,一副美麗的櫻花圖漸次呈現在了眾人面前,而若有細心的人留意便不難發現,陰舜華手上那把紙扇原先的櫻花圖此時已經變為空白。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被樓中的畫所吸引時,陰舜華自身也發生了別致的變化,那些水珠落在陰舜華的舞裙上,竟將她的白色舞裙渲染成了美麗的櫻色。
樂聲愈發激昂,預示著陰舜華的舞蹈接近尾聲,花樓的新布局也終于全部完成,在剛剛出現的庭院中央,一株幼小樹苗正在眾人的注視下正以一種不符合常理的速度迅速成長成為一顆參天大樹,樹枝上點綴著數不清的粉色花苞。
就在所有人都還意猶未盡時,樂曲已經進入了尾聲,最后一個音節落下,陰舜華的動作瞬間定格,眾人的呼吸也仿佛在一瞬間停止了。
也就在那一刻,畫中虛構之景變為了觸手可及的現實,櫻樹綻放,數不清的粉色花瓣從天而降,環顧四周,花樓中的一切都是煥然一新。
“好——”待眾人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叫好聲和鼓掌聲瞬間淹沒了整座花樓。
久久不絕。
無數雙眼睛落在陰舜華身上,在親眼見證剛剛的驚鴻一舞之后,人們不禁會想,如若沒有那白綾遮目的話,她的雙眸該是如何的靈動?
似是為了滿足眾人的好奇心般,一陣輕盈的風突然吹來,帶走了陰舜華面上的遮目白綾。
墨泠所處的位置原本不過是一個僻靜的高臺,并不顯眼,但在經過陰舜華的畫樓之后,她這一處竟然變為了一座紅木古橋,她獨自站在這里,本就頗為引人注目。
更別說,墨泠手上現在還拿著這一條遮目白綾——毫無疑問的,她成為了此刻花樓中的焦點。
但墨泠神色并無特殊的變化,她目光平靜的落在那在遮目白綾飛走的瞬間便飛快落下來的白色帷幕上。
白色帷幕內,手持折扇遮面陰舜華見此,嘴角微勾,她讓阿梓帶著墨泠去到那里,確實有那里是絕佳的觀景位置的原因沒錯,但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她沒有說出口。
觀景的人,未嘗不可以成為一種風景。
“今夜剛好是滿月,就著月色賞櫻想必會是一番不錯的風味,那么,我便在此恭祝各位,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白色帷幕中已經看不到陰舜華的身影,墨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沉沉的落在手上的白綾上,片刻之后,嘴角輕輕上揚:“好漂亮的一個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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