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第一次來到歸來處的墨泠絕對不會想到，當她第二次踏足隨便的領地，會是以這樣的心境。

        一月之期，如約而至。

        曙光的成員來到隨便的總部，花費的僅僅是片刻的時間。

        空曠的房間頃刻間被人填滿，兩方成員似乎都在遵循著某種嚴格的戒令，各自占據一方領地，隱隱形成對峙之勢。

        被隨便的成員環繞在中間的，正是今日這場會面的主角之一鄭衍森，他平靜的坐在主位上閉目養神，如同置身事外一般。

        巡視周圍，曙光的人基本已經全部到場，而下一個到場的人會是誰，眾人心知肚明——

        下一刻，隨便的大門被推開，來人的步伐穩健有力，動靜談不上大，但在場的人大多具有靈敏的感官，自然不會錯過這一細微的變化。

        從門口來到議事的大廳，正常行走大約需要一分鐘的路程。

        但僅僅過去了不到一秒鐘的時間，位于鄭衍森正對面的座椅便被拉開，墨泠在眾目睽睽之下安然落座。

        同一時刻，靜默如同雕塑一般的鄭衍森睜開雙眼，與墨泠四目相對。

        自此，兩方對峙的格局正式形成。

        鄭衍森能夠明顯感覺得到，墨泠的實力，相較于前陣子有了顯著的增強，看樣子這一個月的時間她都用在了刀刃上，絲毫沒有浪費。

        但這些并不足以讓鄭衍森感到意外，想要成為和五大隊長實力比肩的人，天賦異稟不過是第一步。

        真正令鄭衍森感到在意的，是位于墨泠身后不遠處，幾乎與她同一時刻出現的葉洵。

        同樣是正大光明的現身，鄭衍森卻直到葉洵主動現身的那一刻，才發現了他的存在。

        也就是說，如果葉洵有意隱瞞，或者說，有意做出一些對他們不利的舉動，都極有可能對隨便造成無法想象的嚴重后果。

        葉洵顯然也注意到了鄭衍森的目光，但兩人只視線短暫交匯了片刻，葉洵便轉移了視線。

        葉洵的目光里，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現場劍拔弩張的氣氛似乎對他產生不了絲毫影響。

        在鄭衍森的視線里，葉洵的身影被慢慢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墨泠森冷的表情。

        沒有人開口說話。

        仿佛只要誰一開口，就會點燃空氣中那無形的引線，然后嘭的一聲爆炸開來——

        “鄭衍森，這陣子，我有幾個問題，一直沒能想通，不知道你能不能給我一個答案。”

        她開口時的語氣甚至是平淡的，“為什么——你要綁架余還？為什么你要營造曙光和隨便是敵人的假象？為什么楚云煙的所作所為明明與你無關，你卻要承擔下一切罪責？”

        這一個月的時間里，墨泠滿腦子都在思考這些問題，她不止一次想要質問鄭衍森。

        直到現在，她才終于問了出來。

        滿室皆靜，這是一種不可言說的寂靜。

        空氣有一瞬間的死寂。

        感受到墨泠身上撲面而來近乎實質化的怒火，鄭衍森卻只是沉默的注視著墨泠的眼睛，并不表態。

        “如果你做這些是為了不將楚云煙交到我手里，那你有沒有想過，倘若楚云煙看到戰隊為她犧牲至此，你覺得，她能夠開心嗎？”

        墨泠說完，就靜默下來觀察鄭衍森的表情，企圖從他的表情，看出蛛絲馬跡來。

        但事與愿違，鄭衍森的表情出奇平靜。

        靜默了許久，鄭衍森終于開口說出了自會面以來第一句話：“墨泠，如果是你，遇到了同樣的情況，你會怎么做？”

        鄭衍森的發問讓墨泠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當中。

        楚云煙于鄭衍森，就如同每一位曙光成員于墨泠。

        光憑想象，這也已經是一件令人感到殘忍的事情，更何況這是真實擺在鄭衍森面前的一個抉擇。

        從楚云煙傷害朵兒的那一刻起，這注定就是一道無解的題。

        其實答案一直都有，注視著墨泠的眼睛，鄭衍森一字一句道：“錯第一步，不能再錯第二步，否則事情將永遠得不到解決——可是我沒有辦法將云煙交給你，所以我在明知道是錯誤的前提下，仍舊做下了這個決定。”

        如果，墨泠沒有說出今天這番話，或許，事情仍舊會朝著他們原先規劃的那般行駛。

        但事已至此。

        鄭衍森眉宇間似乎籠罩上了一層陰霾：“從今往后，隨便將不再阻止曙光任何有關楚云煙的計劃。除此之外，如果你們愿意的話，我們將無條件為曙光提供任何幫助。”

        墨泠面無表情的應道：“哪怕我殺了楚云煙？”

        一室沉默。

        得知楚云煙間接殺死朵兒之后，鄭衍森對楚云煙提的唯一一個要求，就是讓她離開魔羅城，永遠不要回來。自那以后，隨便的人與楚云煙便再也沒有聯系。

        墨泠傳達的態度非常明確，無論楚云煙做這些事，是出于什么苦衷，她永遠都不可能原諒她。

        “哪怕你殺了楚云煙。”無論是作為隨便的隊長，還是楚云煙的朋友，鄭衍森都沒有資格要求墨泠不殺楚云煙。

        “衍森，我們來到魔羅城，確實是為了調查這件事，但不僅僅是為了調查這件事。”

        得知楚云煙假死之后，墨泠沒有立即結束賭約，而是選擇按兵不動，她的態度已經很明朗了。

        “從建立曙光的那一天起，我就下定決心，我要讓曙光成為魔羅城的第一。”

        墨泠說這些話時，沒有半點猶豫。

        “我要那些妄圖傷害曙光的意圖，全部都落空。我要讓那些人，在試圖傷害我和我的朋友之前，先思慮一下，自己是否能夠承擔起相應的代價。”

        “我要帶著曙光，一步步往上走。”

        沒有人會懷疑墨泠眼中的堅定，那是最黑的夜也驅不散的光。

        “所以，衍森，既然你說，隨便可以答應曙光任何條件，那么，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拋下所有顧慮，我們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場，曙光與隨便之間，值得一場更好的對決。”

        滿室皆靜。

        其實鄭衍森一早就知道，墨泠想要的，從來都不是他的給予。

        對于敵人最高的敬意，就是全力以赴。

        對于朋友，亦是。

        “隨時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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