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一如既往的穩定且成功，外國貴賓看的如癡如醉，表演后還主動要求合影留念，連連豎起拇指夸贊。
  但下臺后，桃千卻被宋老師單獨叫走談話。
  “桃桃，我知道你最近心里波動大，但上臺了就是上臺了”
  “你要知道，戲曲和拍電影不一樣，是沒有修正的機會。今天外國人沒看出什么，但懂戲的多少都能看出些破綻，你眼里的情緒波動太大，不夠堅定”
  桃千低頭聽著，雖然宋老師說話和風細雨，但每一個詞都如此準確的扎在破損的傷口上。她想解釋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宋老師，我”
  “桃桃，我從你學戲就帶著你，十幾年了”言下之意，其他的不必再說，哪有師傅不了解徒弟的。
  桃千點頭，努力調整情緒。
  宋老師看徒弟努力克制情緒也感到心疼，都說“生不離旦”，可哪有那么多的長長久久。
  她也唱了一輩子的戲了，看的太多太多了。
  自己這徒弟心思太純太入戲了，是個傳衣缽唱戲的好苗子。
  可，太純粹了，感情永遠都是一把雙刃劍。
  “宋老師，我知道了，我會努力調整的”
  宋老師還想說些什么，最終也只是拍拍桃千的肩膀，是勉勵也是安慰。
  宋老師離開后，桃千在鏡子里看著自己的眼睛。眼波流轉，她什么都可以演出來，但也什么都演不出了。
  失神的靜坐片刻，聽到外面傳來動靜，是在其他處演出的伙伴陸續回來了，她掩飾性的拿起棉片卸妝。
  “晚點聊聊，喝個咖啡吧”
  趙思群不知什么時候走到她身邊，身上還穿著戲服。
  桃千目光落在她身側的那根系著的衣帶上，那顆結是秦老的手法，自己總喜歡系兩扣，是趙思群教她的，那樣不容易散開。
  目光緩緩移開又重新看回鏡子上，恢復手上的動作繼續卸妝，沒有回答。
  “早晚要說的”趙思群又說了一句，目光注視著著鏡子里桃千的眼睛。
  桃千的眼睛是那批花旦里最好看的，而趙思群的扮相被宋老師夸過是近10年內最英氣的小生。
  只是現在的燈光下，好看的眼睛回避視線。英氣的面龐在燈光下，滿臉的疲憊。
  往日嘈雜的卸妝間此刻格外的安靜，周邊人都放緩了手上的活，等著，聽著。
  “我累了，喝咖啡睡不著”
  桃千聲音不大不小，但有心人都能聽的清。說完拿起衣服提前離開，趙思群先退了半步讓出通道又想跟上去卻被秦老攔住。
  化妝間別扭的氣氛久久不散，相鄰座位的演員面面相覷。
  趙思群坐在位子上閉目養神，桌子上的手機不斷震動，母親兩個大字在屏幕上閃爍。
  一切終是要塵埃落定的，緩緩睜開眼睛看鏡子里陌生的自己。
  半個月后，運動會慶功宴如期舉行。憑借優異的表現，劇團受邀參加表彰宴會。
  這期間趙思群和桃千究竟有沒有私下溝通過無人知曉，這成了茶余飯后團內人的談資。
  大家談論趙思群的突然離開，談論趙思群對桃千不負責任的行為。
  換搭檔，究竟有多大的影響，內行人在清楚不過。重新適應不提，能不能找到合適的人都難講。
  至于那晚的化妝間狀況，都明事理的力挺桃千，但也不好垮著臉對趙思群。她這人不僅不壞，還很隨和，往日對桃千的好大家也看在眼里。
  矛盾，是一個總體，總是拆不開其中的一塊。兩人別扭著，大家都跟著別扭著。
  例如此刻的宴會廳內，劇團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別扭的氣氛像烏云一樣籠罩在整張桌子上。秋果沒來，連個緩和氣氛的人都沒有。
  宴會還要一點時間才開始，桃千不想因為自己讓大家不自在的坐著。恰逢趙思群出去打電話，她也站起來環顧四周后說遇到了熟人就離開了。
  兩位當事人離開后，氣氛才像化凍了一樣被解開。聽著身后的聲音桃千暗嘆自己起身離開是正確的選擇。
  只不過，這哪里有自己熟悉的人。環顧四周突然發現一個站在墻邊的人，舉著手機對著宴會廳內環拍。
  屏幕上突然出現的面孔讓林最放下手機，笑嘻嘻的舉舉手機示意自己只是拍拍，沒做別的。
  “我不是來收你手機的”
  桃千不笑的時候很有御姐范兒，今天還因為穿旗袍盤起了頭發，一支玉釵綴在腦后。
  在林最眼里，她漂亮的像大戶人家里的漂亮大小姐。自己這一身不倫不類的休閑西裝像個小廝。
  “第二次見面了”
  林最收起手機后手不自覺的又摸向狼尾，眼睛笑的彎彎的。
  “是第三次”
  桃千緩和表情搭話，心里想自己是主動搭話的人板著臉怎么行。眼前的人依然如那日所見的小太陽，只是這次才看清，她內雙眼皮更有韻味些。
  稍稍側身，余光內劇團的人也在關注這邊，桃千只想平靜的熬到宴會結束。
  “第三次？”
  林最彎彎的眼睛里有一絲迷茫，歪頭挑眉看人，散著的一側衣衫隨著她的動作滑開貼在桃千的旗袍上。

  “第一次看了你的比賽，你扔到觀眾席的護腕，我拿到了。”
  “為此我閨蜜還叫了跑腿送回家，她老公是你的球迷”
  桃千難得一口氣和不熟識的人說了這么多的話，嘴角微微翹起。
  因為她每說一點，眼前人的嘴角就微張開一點，眼睛也亮一點，很好玩的樣子。很會給傾訴者感情共鳴。
  “所以，你過來是要簽名嗎？替，你閨蜜？”
  “也行”
  桃千停頓后點頭，給林最一種自己在強行送簽名的錯覺。
  沒找到合適的簽字筆，也沒有好的載體。總不能簽在人家看起來就不便宜的旗袍上。免費送簽名的林最還主動加了微信，估計未來還要搭上快遞費。
  林最看著離開的綽約背影笑了，色令智昏可是這樣。
  桃千回到座位時宴會即將開始，趙思群也握著手機回到位置上。她的目光在桃千和林最之間徘徊，在走廊打電話時她一直觀察這邊的情況。
  據她所知，桃千不認識那位運動員。也沒聽桃千說喜歡體育，但剛才的樣子也不像是陌生人，奇怪。
  重新坐回椅子上的桃千看起來很輕松，旁邊坐著宋老師不時與她交談，她輕輕點頭，眼神一直也沒有看過來。
  趙思群滑動手機，答復群里關于婚禮的安排，此時此刻，只覺得一條條發給她的信息像一袋袋的沙土，漸漸把她掩埋，不堪重負，窒息。
  “我先走了，漂亮的旗袍姐姐”
  桃千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震動，是林最發來的信息。抬頭看去，果然她拎著不太合身的西裝外套小偷一樣的從側門墊腳離開，不禁失笑。
  短暫的交談，她知道她明天要去出國參加世錦賽。
  愉快的時光里，她知道她是戲曲演員，是比她大的漂亮姐姐。
  “笑什么呢？”宋老師難得看到她最近臉露笑容。
  “沒什么，遇到了一個陽光的小妹妹”桃千笑著解釋。
  “小妹妹，你才幾歲，別因為學戲就變得老成，花旦要改老生了？”
  知道宋老師也在故意逗自己開心，桃千笑著點頭，給林最回了一個古樸的笑臉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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