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看演出還要做苦力的趙炎帶著林最在運動員食堂吃了晚飯后，還要親自開車送人。
  “不知道你還喜歡傳統藝術？”
  導航的終點是戲劇院，趙炎很難不懷疑這家伙究竟認不認路。
  “別是電影院，舞臺劇什么的，你確定沒錯？”
  “走起，快快快”林最不想多解釋，催她趕緊的。
  果然，在目的地下車的林最因為來過一次顯得十分熟悉。熟悉到懶得和她這個車夫說再見的那種。
  “卸磨殺驢啊你”趙炎忍不住放下車窗吐槽，來不及顧及自己就是那頭驢。
  林最不耐煩的擺手，想讓這個障礙物趕緊走，不過還是被桃千看到了。
  “她是我朋友，不過你不用理她”林最說完拖著人轉身卻反被拉住站定。
  “再見”
  桃千體面的與趙炎道別，趙炎梗著脖子心滿意足得意挑眉離開。
  “你理她干嘛，我今天下午早給她做苦力還債了”
  林最把順路買的零食遞給桃千，看著空出的手突然冒出想牽手的想法。她一貫是行動派，手掌下滑去握住那個夏日里也不溫暖的手。
  她的手和自己比起來更柔軟纖細，符合書里寫的那種江南水鄉柔若無骨的紅酥手。忽然想起那日在宴會上，她對著自己手機打招呼時帶起的一陣風，很香甜，雖然她穿的很御。
  桃千接過零食袋后電光火石的一瞬，另一只手被握在陌生的掌心。干爽而溫暖的手，與她這種長年氣血虧虛的手觸感截然不同。
  被緊握的手有些不自然的轉動，有些粗糙的摩擦感，讓她不禁低頭看去。
  林最有點害羞的跟著她的目光注視到相握的手上解釋“這只是慣用手，總握球拍，嗯，有點粗糙，嘻嘻”
  “換只手？這只手很柔軟”
  看著林最舉起另一只手，桃千忽然意識到她的生活也沒有看上去那么無憂無慮。
  手的外型看著和自己的一樣白皙細嫩，很難想象掌心會粗糙，虎口更是有繭子。
  有一種人，總是不說自己的辛苦。
  “要開車走了，不要牽手了”
  “不是看表演嗎？還要去哪里”
  相握的手沒有松開，林最想多握一秒都是賺到，桃千的手那么柔軟滑嫩和運動隊的都不一樣。
  “另一個劇院，我們這里主要是練功，很少演出”
  林最點頭如搗蒜，心想自己昨天還真是歪打正著摸到了老巢。
  “你又歪著腦子想什么呢？”
  桃千有些熟悉她思考的動作，一看她偏頭就知道不是在打鬼主意就是有所求醞釀張口。
  “沒沒沒，悉聽尊便”
  兩人拉著手還沒有放開，桃千還想說些什么時趙思群走到兩人身邊。
  默不吭聲，眼睛一直注視著相握的手。桃千被看的心虛，慢慢松開相握的手。
  “這是我師姐，趙思群，也是我的”停頓，她試著用最恰當的形容詞表明此刻兩人的關系，但怎么都不順口。
  “我是她的搭檔”趙思群心里默念，還有2天就結束的搭檔。
  “對，搭檔”
  兩人相視片刻又各自看向別處，這個氣氛由不得林最不想歪。
  “你好，林最”
  林最看桃千的臉色與面前的人打招呼，這人看起來好奇怪。看著不熱絡卻主動過來打招呼，眼神有些不友好但又很平靜。起
  碼看著平靜，嗯，如果忽略她不自然的手。
  “你是？”
  “她是我的女朋友”桃千語速很快，似在搶著回答。
  林最很驚訝桃千的直白，瞬間瞪大雙眼挑眉看她。早上還嫌棄自己太直白，不夠婉約，難道自己的同化能力這么強嗎？
  趙思群眼神有些受傷，雖然心里有暗暗猜想過，但從未想過她會親口告訴自己，還說的那么坦然。后悔的情緒慢慢在心底升起，自己如果不逃避，勇敢表達，是不是…
  “女朋友”趙思群小聲念著，破碎的眼神里帶著閃爍的淚光。
  “嗯，女朋友，我們要去看戲了，先走了”
  桃千重新拉起傻站著的林最返回車上，忍著不去看那個愣在原地不肯離開的人。但心墻上破損的口子，還是被寒風凜冽的吹過，每一處都刮的生疼。
  上車后她低頭裝作忙碌前后調整座椅靠背早就完美的角度，又做出在后排座椅上找東西的假象看了好一會兒，才平息心情后駕車離去。
  看著消失的尾燈。趙思群第一次不顧形象的蹲在原地呆呆的望著，眼淚終是斷了線一樣的落在衣襟上。
  “我以為你會保密我們的關系”
  “只告訴了她和秋果，其他人不必知曉”
  “秋果是你的好朋友，她呢？”
  “她？”
  同樣的問題，桃千又答不出，也不想答。只得岔開話題“你說下午去做苦力，干嘛去了”
  林最換了個懶散的姿勢靠在椅背上，臉色也從剛才的興奮到漫不經心，熟悉的人會知道這是她情緒的轉折點。
  “做陪練而已”
  “奧運冠軍陪練？”
  “誰讓我吃了她的飯”

  “那這頓飯好貴，我記得羽毛球普通陪練一個鐘頭要三四百塊吧，何況你？”
  “誰讓運動員不方便外出吃飯，該死的添加劑，瘦肉精，體側很容易被檢測出興奮劑”
  林最語氣下沉，情緒明顯降下去不少。當運動員辛苦不止在于體力上，還有各種各樣的限制，感冒發燒都是靠硬扛。
  還是第一次了解這方面的知識的桃千追問道“那如果在家里吃法呢”
  “可以去買專門的肉，或者吃點海鮮，多吃蔬菜，水果這些”
  桃千默默點頭，接下來的一路林最也沒有找新的話題，一路沉默。
  到達演出戲院，找位置停車熄火，心情平穩了一路的桃千已經看不出任何起伏。
  車子停穩，林最先拉開車門下車，一只腳剛踏出半步卻又迅速關上。看著旁邊剛解開安全帶的人語氣略有些嚴肅的說“你還記得第一次視頻通話，我問你的問題嗎？”
  “什么”桃千手里還握著安全帶的角，緩慢松開。
  “你要忘了她”
  手里的安全帶全部緩緩歸位，空的手有些無措的收回不知該放在哪里。輕撫在方向盤上又撤回搭在膝蓋上。
  “我今天見到的就是吧，但，你要記得，我們曾有過約定”
  林最說完不在看她的眼睛直接起身下車，干凈利落。車門在合上之際聽到里面傳來一聲微弱的“好”。
  傳統文化逐漸崛起回歸大眾視野，但還需要給群眾反映的時間，今天劇院里上座率不高。在工作日，一半的上座率已屬不錯了。
  兩人的位置很好，第二排的中間位置。視野開豁，臺上視野一目了然。
  坐好后的林最又像沒剛才的事兒一樣，仔細看起了介紹。仔細觀察就知道她是真的在認真研究，不是做做樣子。
  這是她第一次來看越劇，此前沒有任何看戲劇的經驗。偶爾看看電影，也是周末加練后被隊友拖著去。比起欣賞藝術，四處逛逛或者干脆呆在家里宅一天更稱她的心意。
  “需要我給你科普嗎”桃千去后臺打過招呼后才過來，從老遠就看到她低頭看的認真。
  “我先自己研究下”
  《追魚》的簡介剛剛看完，劇院的燈就暗下來。提示音后，鑼鼓點響起，臺上的演員陸續登場，林最才有了現場看劇的即時感。
  現場的配樂自不必說，演員們的一顰一笑都透著古典美妙，有章法的步子，有松弛的手勢，比春晚里一晃而過的要精美的多。
  沒兩分鐘，她發現了此次看劇最大的bug所在---語言，她根本聽不懂。
  她是一個地道的北方人，南方的吳儂軟語就猶如天書符號一樣，完整的進入左耳，破碎的逃出右耳。
  她皺眉側耳，似乎以為聽的清就聽得懂。但臺上的老師個個嗓子洪亮，聽得一清二楚，還是聽不懂。
  桃千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只覺得可愛，難道側耳傾聽就能聽懂了嗎？捂著嘴忍住笑意小聲提醒“左側有字幕”
  “哦哦”林最連忙看向字幕。
  一場戲下來，既要看字幕還要看演員的動作表演。一顆頭左右搖擺，倒是像看打羽毛球的觀眾，但也樂此不疲。
  “你演出也是這樣的？”散了戲，兩人并肩向外走，林最看著手里的單頁，指著其中一個標注花旦的頭像問。
  “差不多”
  主要看劇情，但桃千想著自己解釋林最也不一定會理解，還不用大概得一個印象定位。
  “我不了解越劇，以后多看看會好點”邊說邊肯定自己點頭，語氣里也沒有討好的味道。
  這是桃千沒想到的真誠，那句以后多看看，有點觸動到她。
  越劇的發展有很長一段時間停滯，只存于小團體的欣賞，很有地域局限性。如果有更多的人都能給機會，說句多看看多了解，戲曲人的心該有多暖。
  “嗯，多看看就熟悉了”
  “話說舞臺上，我也有認識熟悉的人物哦”林最偏頭看她，語氣有些得意。
  “是誰？”
  “包拯”
  《追魚》里的包拯負責審判男女主角私奔的戲碼。
  那張臉，辨識度極高。桃千斜她一眼，也不拆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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