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允自以為將自己內心的擔憂藏得非常好，沒有讓江亭嫣發現。

        殊不知到了第二日，江亭嫣見他的第一面，就將他藏著掖著的擔憂給瞧得明明白白。

        只是看破不說破，徑直讓薛允去開門，準備迎接今天的客人。

        昨個兒夜里溫度又降了些許，到現在已經很冷了，鋪子大門一開，頓時灌進來一陣冷風，惹得薛允身后的江亭嫣不禁打了個冷顫。

        “瞧今日的情況，怕不是過幾日就該落雪了。”

        風雪一大，很多人就不樂意出門，不過等雪停，惦記著一口熱乎菜的人們最終還是會上門。

        江亭嫣得提前做好落雪天無人上門的準備，省得再把薛允心里的擔憂加重。

        門開了大約一刻鐘左右都沒人進鋪子點菜，正當薛允看著江亭嫣欲言又止，以為他們也難逃這個鋪子開什么黃什么的魔咒時，門口來人了。

        薛允的記憶好，瞬間就認出了來人正是昨兒個開張時率先動筷品嘗的人，他當即迎了上去，把原先想說的話給咽了回去。

        “客官，要吃點什么？”

        “那個水煮肉片，還有一道時令菜，再給我上碗米飯。”

        “好嘞！”薛允記下這人所點的菜，就往后廚去。

        沒一會兒，陸陸續續又來了幾位客人，江亭嫣一一將他們所點的菜品記下后，就送去后廚給薛允做，順便把上一個客人所點且已經做好的水煮肉片端出來。

        水煮肉片的香味兒一出，頓時就將進店的其他幾位客人的饞蟲給勾了出來。

        幾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氣，等江亭嫣將手里的水煮肉片放下后，紛紛叫住江亭嫣，要求在他們已經點了的菜品基礎上再加一道水煮肉片。

        客人加菜，她賺錢，江亭嫣自是沒有阻止的道理，笑著點頭應下后，將消息遞進后廚。

        只薛允一人掌廚，出菜速度慢是慢了點兒，但整體來說，沒有太大的影響。

        畢竟好東西，需要付出一定的時間等待是正常的，只要這個等待的時間不會長得讓人覺得離譜，那等的人也不好發脾氣。

        誰出來行走還不在乎一點面子呢？

        江亭嫣來回端菜，等終于將現有客人們所點的菜送上來完，時間已經過去兩個時辰。

        她粗略看了看，今天的上座率雖然沒有昨天剛開張那么多，但總體上座率占了所有位置的一大半，這個結果算是好的。

        “如何？你現在還會覺得咱們的鋪子會跟前頭那些人一般開不下去嗎？”

        薛允下意識地搖頭，隨后又有些遲疑，“我內心里覺得不會，可現在才第二天，一切還未能看出最終結果，我不敢輕易放心。”

        “也罷，那就接著看吧。”江亭嫣并不意外薛允這個回答，也沒勉強薛允現在就放下心來，將一切都交給時間來證明。

        不過，該招的跑堂還是得找了，不然日后萬一都來人多，光是薛允一人在廚房恐怕是忙不過來。

        江亭嫣轉身找出宣紙和筆墨紙硯，簡單把招跑堂的要求和待遇等等寫下，往門口貼去。

        鎮上雖不是人人都識字，但幾人同行中，總會有一人識字，看了之后再把內容轉述給友人知曉。

        嫣云樓一茬接一茬的客人進進出出，眾人有眼睛當然瞧得見，現在他們要找跑堂，沒多久就有人上門嘗試了。

        江亭嫣知道現在想看他們笑話的人還很多，故而在找跑堂這事兒上格外的謹慎，畢竟這是一個弄不好，就會將自家名聲給搞臭的事兒。

        想來做他們家跑堂的人很多，但一連看下來，江亭嫣卻是一個都沒能定下來。

        這些人盡管都掩藏得很好，但最終都還是叫她從他們細微的反應中窺見了些許端倪——

        他們并不是真的需要這一份跑堂的工作，而是想進來偷學菜譜。

        雖不能說他們都是別人收買而來的，但他們想來嫣云樓做跑堂心思不純是真的。

        江亭嫣抬手捏了捏眉心，多少覺得有點頭疼，照這么看，他們怕是不能在鎮子上找跑堂了。

        信不過的人，招進來還得費心提防，不如不招省事兒。

        這么想著，江亭嫣長嘆一聲，到底是起身去把自個兒寫下的招跑堂啟示給揭了下來。

        見狀，眾人一時也沒想太多，只以為在剛剛的面見里，江亭嫣已經把需要的跑堂給定下來了。

        不成想事后他們碰頭一對，才發現江亭嫣她哪個都沒定下。

        “這是不需要了還是懷疑我們去她那兒做跑堂是居心不良？”

        “管她呢，有本事她就一輩子都不找跑堂的，要不然找的就還是咱們，且都等著就是。”

        “有道理，這咱們都到手了的鴨子不會飛了的。”

        ……

        入夜，嫣云樓里最后一個客人結賬離開，薛允將大門關起來落下門閂。

        江亭嫣正好將兩人今天的晚飯端上來，這是趁著只剩下最后一個客人的時候，她去后廚做的。

        一整天忙下來，午時兩人都只來得及對付了一人一個饅頭，到了無客的晚上，他們晚飯還不能吃好的話，身子會吃不消的。

        吃完晚飯，等薛允收好碗筷后，江亭嫣跟他說起了今日招跑堂發現的事兒。

        薛允沉默良久，方才猶豫著開口問：“那依你看，我們回大河村找怎么樣？”

        “村里大部分人都是看著我長大的，應該不會跟他們一樣動什么歪心思。”

        “那可不一定，財帛動人心，誰知道日子久了，對方會不會生出別的什么心思來？”江亭嫣不想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但現實如此，她也沒辦法。

        為了嫣云樓能夠順利的繼續往下開，江亭嫣寧愿一開始就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也不愿日后不該發生的事兒發生了再來后悔。

        薛允無言以對，最后只能茫然地看著江亭嫣，“回村找不行，在鎮上找也不行，那應該怎么辦？”

        “不怎么辦，就先走一步是一步吧，反正路在腳下，我們總歸會知道該怎么走。”江亭嫣失笑地搖了搖頭，找跑堂這事兒，強求不來。

        薛允一想江亭嫣的話也沒什么毛病，便也就不再說什么了。

        反正跑堂這事兒，他們光是說，也不能憑空直接變出一個來。

        日子就先這么過著，每日清晨開門，落日天黑關門。

        七天過去，嫣云樓每天的客人已經能維持在一個相對穩定的數值上了。

        這在外人眼里來看，就是嫣云樓步上正軌，那鋪子的不吉利魔咒似乎對他們失去了影響。

        不管瞧著兩人一路走來的人心里怎么酸，都不能否認他們的生意的確是越發蒸蒸日上的事實。

        薛允和江亭嫣的嫣云樓開得紅紅火火，薛石卻是自打嫣云樓開張那日為了消心中郁氣，跟狐朋狗友們踏入賭坊之后，就已經陸陸續續輸掉了不少的銀子。

        偏偏這事兒薛石還不敢跟家里人說，便總想著能夠翻身，一下子把他輸掉的那些銀子都給賺回來。

        在家里要到了一點兒銀子，薛石就去賭坊賭，想要回本。

        然而，想要在賭坊里回本，那是一件多難的事兒啊？

        薛石一開始賭是贏了幾次，嘗到了甜頭，可到了后頭，就是輸多贏少。

        本錢沒了，也不能一直找借口跟爹娘要錢，薛石就在賭坊的慫恿之下，跟賭坊借了本錢。

        于是，賭坊讓他用那部分本錢贏了些，沒多久就讓他輸更多。

        彼時薛石的賭徒心理已經養成，一門心思就想著回本，賭上頭沒錢就借，借完沒多久又輸，就這么一來一回的惡性循環，等他清醒過來，他已經倒欠賭坊三百兩銀子了。

        “沒錢就滾吧！”身上摸不出一個銅板來的薛石被賭坊的人趕出門。

        那些人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眼底滿是不屑，“記住你欠了我們賭坊三百兩銀子，三日之內若還不上，你的雙手就別想要了。”

        薛石滿臉驚懼，撲上去想說什么卻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就被賭坊的人一腳給踹開。

        “沒那本事就不要賭，現在倒欠我們這么多銀子，是你自找的，可怪不得我們。”

        “就是！還不快滾去想辦法籌錢，難不成你真不想要自己的雙手了？”

        賭坊的人大聲嘲笑著，薛石一時間被過路的人指指點點，他長這么大，什么時候被這么對待過？

        當即，他就掩面轉身腳步匆匆地離開賭坊門口。

        躲躲藏藏，等到確認沒人注意自己了，薛石才松了口氣，結果下一刻抬眸，他就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嫣云樓前。

        從嫣云樓的門口往里望，隱約能看見里頭所有的位置上基本都坐了人。

        薛石沒忍住，走到一邊隨手拉了個人詢問嫣云樓的情況。

        他這幾天都混在賭坊里，逃避似的沒有再關注過嫣云樓的生意如何，現在還真摸不準他大哥靠著這家嫣云樓賺了多少。

        “你問嫣云樓是不是每天都這么多人？現在這會兒算是少了些吧，再往前一些時候，來的人更多呢。”

        “什么？你問是不是天天很多人來？那當然是了，現在店里頭啥情況你不會自己看嘛！”

        被他拉住的人掙開他的手走了，薛石愣在原地久久沒回神。

        如果嫣云樓天天滿客，那每天他們能賺多少？

        三百兩，對他們來說，是不是也不算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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