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班那邊沒得到顏霖的回答,  又聽到咳嗽聲不斷，心里更加擔心，又迭聲問了幾句。

        顧辭聽到一點動靜,  看屏幕上亓班的麥克風在閃爍,  便拿過顏霖的耳麥,  才聽清亓班略顯焦急的聲音,  替顏霖回道：“沒事兒,  只是喝水嗆到了。”

        亓班這才放心，同時心里也有一點點小愧疚,  覺得自己可能問得太突然了。

        顏霖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  又想起亓班剛才的話,  覺得自己都快無法面對顧辭了。借口去洗把臉,  就離開了訓練室。

        顧辭回到自己的座位，戴上耳機,  并點開麥克風，對亓班道：“他去洗臉，一會兒回來。”

        “好的。”亓班因為愧疚，聲音都小小的。

        原本亓班還在擔心自己和顧辭兩個人掛在房間會不會太尷尬,  他是很想和顧辭說話的,  但他又不知道什么能問，什么不能問,  怕問不好,  讓顧辭覺得顏霖不會交朋友,  那他就太給顏霖丟人了。

        但沒想到,  顧辭居然先跟他聊了起來。

        顧辭：“聽顏霖說你是美術生？”

        亓班趕緊回道：“是。我爸媽覺得這樣參加高考我壓力能小一點。”

        “我看到你給顏霖畫的畫了,  他擺在桌子最顯眼的位置上。畫得很不錯,  很有他的神韻。”顧辭真心表揚。

        亓班心情一下就飛揚起來了：“哈哈哈,  我畫霖霖很在行的！之前每次都是霖霖表揚我畫得好。現在得到gu神的表揚，我就更有信心了。”

        “真的挺不錯。你期末考試結束了吧？”顧辭接著問。

        他并不太愿意主動找話題，因為閑聊這種行為在顧辭看來，和自己真心想了解的人做是收獲，與自己不在意或者不熟悉不認識的人做，還不如復盤比賽來得有意義。但現在這個人是亓班，顏霖最好的朋友，而且通過游戲上短暫的相處，他覺得亓班這人還不錯，所以愿意多聊幾句。

        “結束了呀。”亓班不知道顧辭怎么問起這個了，一般關心他期末的只有父母和顏霖。

        “成績怎么樣？”

        說到這個，亓班更高興了，驕傲地說：“比上個月月考多了二十分！”這個他還沒和顏霖說，是準備見面的時候再當面求表揚的。

        顧辭想這應該算是顏霖心里有進步的表現了吧？于是道：“聽顏霖說你是我的粉絲？”

        亓班立刻道：“是的，gu神！你的手辦和簽名照片霖霖都給我了，謝謝你！”

        亓班心里很激動，這么看來，自己在gu神那兒也是叫得上名的粉絲了，怎么可能不激動。但同時，他也盡量克制自己的激動，不要讓自己看起來像個不理智的粉。

        “之前我和顏霖說好，如果你考試有進步，我請你吃飯。”具體的過程顧辭就不準備說了，“既然你考得不錯，那我和顏霖說一聲，看你哪天有空，我們三個一起吃頓飯。”

        這對亓班來說簡直是天上突然掉下一塊餡餅，直接就砸他腦袋上了，砸得他暈乎乎的，只覺得幸福來得太突然。

        “霖霖都沒和我說，不然我一定能再多考幾分！”亓班語氣里全是興奮，且非常沒有義氣地拋棄了和顏霖的“二人世界”，“我和霖霖約了后天見面。gu神有時間的話，一起呀！”

        等顏霖回來，兩個人都已經達成一致了，連吃什么都定好了。顏霖一方面覺得這速度實在有點快，另一方面又覺得讓亓班開心一回，沒什么不好。

        之后兩個人就下線了，亓班沒有挽留，還叮囑顏霖好好休息。職業選手不同于主播，會有嚴格的訓練要求，他不想耽誤顏霖的時間，有什么話等見面再說也是一樣的。

        結束了一天的訓練，顏霖和顧辭一起上樓，回房間前顏霖叫住了顧辭：“謝謝你，今天讓人頭給小亓。”

        顧辭笑說：“沒什么好謝的，你的朋友，讓一讓也是應該的。”

        顏霖雙手插兜，玩笑說：“那你下次讓讓我，我覺得我比我朋友更適合拿人頭。”

        “那你跟我雙排得積極一點，不然我也沒機會讓給你。”

        顏霖一方面告誡自己少蹭顧辭熱度，一方面又心癢曾經搶人頭的日子，要知道在戰隊里搶人頭可不像他做主播那會兒隨意了，一個人頭的經濟往往能決定勝局的歸屬，所以他搶人頭的心被壓抑了很久，早就按捺不住了！

        “那行，你隨時叫我組排！”不管了，先過了癮再說，大不了挑顧辭不直播的時間排唄。

        回到房間，顏霖才給亓班發了消息。

        顏霖：你少看那些不著邊兒的八卦，沒談，我和隊長就是純隊友關系。

        亓班：知道啦！

        一看就回答得很不走心，顏霖懶得多解釋，反正沒邊的事早晚會過去的。

        而亓班這邊已經沉浸在要和偶像吃飯的期待中了，有好友，有偶像，就算吃草也會很美味吧！

        隔天上午，顧辭開車載著顏霖去接亓班。

        亓班抱著自己的臺式機下樓，顏霖要去接，被亓班躲開了：“我自己來，你不要動。你現在的手可是打電競的手，不能拿重物！”

        亓班的機箱小，他一個人拿沒有問題。

        “哪有那么夸張？”顏霖哭笑不得地幫他拉開后座的門。

        “反正就很重要！”亓班固執己見，自己把機箱放到后座上，然后跟坐在駕駛座上的顧辭打招呼，“gu神好！”

        顧辭微微點頭：“上車吧。”

        顧辭在電子城有熟人，電腦直接被送過去，下午去取就好。

        隨后，三個人來到與電子城只隔了一條街的大型商場，這邊新開了一家火鍋店，聽說辣得十分正宗。

        一進門，三個人就聞到了非常香的牛油底料的味道。雖然還沒吃上，但店里的風格顏霖非常滿意，無論是幾人桌，都是有高至天花板的木質隔斷隔起來的，私密性那是相當好了。的確缺少了一些市井老店的開放感，但對于想好好聊天的人來說，這樣的設計才是最貼心的。

        “要鴛鴦鍋底還是麻辣鍋底？”顧辭問。

        “麻辣！”亓班和顏霖齊聲說。他們兩個人翻著一本菜譜，看啥都想吃。

        顧辭作為請客的一方，采取主隨客便的態度，除了鍋底他問了一句，其他的都讓他們自己挑。

        很快，鍋底和菜就一一送了上來。顏霖和亓班先吃了兩塊紅糖糍粑墊墊底，然后提起筷子就開始干飯了。

        吃飯是有傳染性的，如果同桌的人吃得香，跟著一起吃的人也會多動幾筷子。

        “隊長，你自己夾啊，動作快一點，不然我們可都夾沒了。”顏霖對顧辭道。

        “放心，我餓不著自己。”顧辭動作不快，但顏霖和亓班也不至于真把鍋里撈干凈。

        亓班辣得直哈氣，顏霖也覺得失策了，應該在樓下買兩杯冰沙后上來才對，飯店提供的冰鎮飲料真的沒有來杯冰沙舒服。

        比起他們兩個嘶嘶哈哈的樣子，顧辭就顯得從容多了。

        “隊長，你這么能吃辣嗎？”顏霖驚奇，顧辭看起來并不是無辣不歡的人，平時吃飯也沒看到顧辭對辣有偏好。

        顧辭把紙巾放到方便他倆拿的地方：“吃慢點就好。”

        顏霖現在是已經辣到一定程度了，現在停下來就覺得嘴里辣得不得了，不過胃里倒不辣，這就很不錯。

        “我下樓去買冰沙，這冰鎮飲料不大行。”顏霖拿過自己的手機。

        “我去吧。”顧辭說。

        顏霖拒絕：“不用，你也沒吃多少，繼續吃吧，我很快回來，就在樓下。”

        這頓飯顧辭要請，那喝冰沙就不好再讓顧辭花錢了，太沒有眼色，只會占便宜可不是好行為。

        顧辭沒跟他爭。

        亓班：“霖霖，我要草莓味的。”

        “知道了。”顏霖應著就出去了。

        顏霖不在，亓班明顯拘謹了一些，也不主動搭話，不想招顧辭煩。

        就聽顧辭主動開口問：“我能問你點事嗎？”

        亓班眨了眨眼睛，估摸著是跟顏霖有關的事，就點了頭，至于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他自認心里是有數的。

        “顏霖認識潘續是吧？”

        還沒等顧辭多問幾句，亓班眼睛就瞪起來了：“是不是潘續這個狗東西找霖霖麻煩了？”

        原本兔子一樣的亓班在提到潘續后，立刻變成了小斗雞。

        “沒有。只是打過照面，顏霖似乎不太喜歡潘續。以后賽場上肯定會經常見到，我想心里有個數，如果他和潘續不和，以后和rcs比賽戰隊可以早做安排。”顧辭態度很認真。

        “呵呵，那個傻逼還有臉出現在霖霖面前，真是左臉揭下來貼右臉皮上了——一邊二皮臉，一邊不要臉！”亓班往大門那邊看了一眼，確定顏霖沒有半路折返，才說，“說出來你可能都不信，我長話短說吧，別一會兒霖霖回來，聽到這個倒霉名字不高興。”

        “嗯。”顧辭點頭，耐心等他說。

        “潘續的外公外婆家就在我們那片老城區，他每年寒暑假都過來住，我們三個年紀又一樣，就玩在了一起。雖然他和我們不像我和霖霖總能在一起，但我和霖霖是真心拿他當朋友。當初玩《峽谷》還是霖霖叫他一起的。”

        “當時他和霖霖都愛玩中路法師，兩個人總湊在一起研究中路英雄。我當時還挺吃醋的，覺得霖霖跟他比跟我好。”說到這個，亓班有點不好意思，但很快又換回了生氣的樣子，“他現在打的那個什么法核，原本是霖霖想出來的，而且毫不吝嗇地教給了他。結果你知道那狗東西干了什么嗎？！”

        “當時《峽谷》不是有青少年選拔機制嗎？他們兩個一起報了名。結果選拔賽的前一天，他‘不小心’把霖霖撞下了樓！他說是不小心，我可去他媽的吧！那樓梯又寬又大，但凡小腦平衡沒有問題，誰會在那兒摔倒？他說自己不小心踩空了，撞霖霖身上了。要我說他就是故意的！”亓班嗓門都不自覺地高了些，不過他的聲音一直是溫柔掛的，即便聲音大一點，在飯店里也不會突兀。

        顧辭皺起眉：“然后呢？”

        兩年前，電競的選手最小年紀還沒卡死在十八歲，很多人十五六就進戰隊訓練了。那個時候如果顏霖通過選拔賽被職業戰隊看中，職業生涯會順利很多。

        “霖霖的胳膊摔骨裂了，只能退出選拔賽。其實到這兒，我還是有五分相信潘續不是故意的。結果呢，他入了職業戰隊后，在第一次新人采訪的時候怎么說的？他說打法核是他自己的想法，所有套路都是他一個人研究的！你說他這個人要臉嗎？”如今說起來，亓班還是異常氣憤。

        聽到這兒，顧辭覺得一切就都說得通了。難怪潘續后來一直沒有創新，打法也越發沒有靈氣，他一開始以為是進入職業戰隊后，沒有那么多時間去研究更細致的打法，卻沒想到原本這些讓人欣賞的打法都不是潘續自己的東西。

        亓班不時地往門口張望，只要顏霖的身影一出現，他肯定立刻閉嘴。

        “顏霖就沒想為自己討回公道嗎？”顧辭問。

        亓班嘆氣：“當時霖霖骨裂了，為了把胳膊養好，我媽媽找了好幾個專家給他看，雖然不是大問題，但我媽媽希望他能恢復得和以前一樣，不要留下后遺癥。所以那段時間霖霖的心思都在養傷上，他應該也是想再參加選拔賽的。結果看到潘續的采訪后，霖霖就沒再跟我提過想打選拔賽的話了。我雖然生氣，但也不敢多說，怕霖霖難過。而且他喜歡把戰術寫在本子上，而不是記在電腦或者手機里，本子這種東西又沒有能夠證明日期的東西，又怎么證明那些想法其實是霖霖的呢？”

        這的確是件很無奈的事，就算證實了顏霖和潘續早就認識，也很難證明顏霖打法核的想法是早于潘續的。

        這件事上顏霖的確是個受害者，還是個沒辦法解釋的受害者。而顧辭覺得自己雖然沒有參與其中，卻是個相當可笑的存在，當初潘續的出現的確讓他眼前一亮，甚至覺得《峽谷》能有這樣會創新的選手，是游戲的幸運。可萬萬沒想到，他欣賞的人居然是個騙子。

        “我知道了。這件事我不會和顏霖說的，你放吧。”既然他是悄悄問的，亓班又是悄悄告訴他的，自然不能讓顏霖知道。

        亓班詫異地問：“你信我的話？”畢竟他也沒有證據，在旁人看來，這也不過是他的一面之詞。

        “如果沒接觸過顏霖，不知道他的打法和在陣容上出其不意的想法，我未必會信。”顧辭說。

        亓班一下就開心了，不愧是他的偶像，腦子就是比別人清醒！這也證明他沒粉錯人！

        這時，就見顏霖提著袋子回來了，亓班趕緊說：“霖霖回來了。”說完，還趕緊往自己盤子里夾了些東西，裝作一副自己在乖乖吃飯的樣子。

        “來，自己拿。”顏霖把冰沙放到桌上。

        剛才亓班一直義憤填膺的，早把辣這事忘到一邊去了，這會兒顏霖把冰沙買回來，他的舌頭又恢復感覺了，趕緊把自己那杯草莓的挑出來。

        顏霖給自己和顧辭買的都是葡萄味的。重新落座后，顏霖往鍋里下著食材，問：“聊什么呢？”

        他剛進門時看到亓班和顧辭在說話，他還怕兩個人沒話可說怪尷尬的，沒想到相處得還不錯。

        顧辭從容回道：“在聊他畫畫的事，我說想看他的畫，之前看他給你畫的那張應援畫面很不錯，想跟他約稿。”

        亓班在旁邊默默點頭，他不騙霖霖的，騙霖霖的是gu神，他就是個旁邊點頭的，霖霖一定能原諒他！

        “你帶畫了嗎？給隊長看看。”能收到顧辭的約稿，也是對亓班的肯定。

        “帶了帶了。”亓班趕緊把包里的平板遞給顧辭，“密碼是六個1。”

        作為美術生，很多人有隨包帶畫紙和畫筆的習慣，而亓班屬于喜歡帶平板的那種，有靈感了可以畫幾筆，閑著沒事的時候也可以練練上色技巧。

        顧辭解鎖平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笑了。

        顏霖不明所以，問：“怎么了？”

        亓班像是意識到了什么，立刻道：“哎呀，還我還我，我給你找！”

        顧辭沒難為他，把平板遞給他，卻被顏霖眼疾手快地拿了過去。

        只見平板上是一幅上了一半顏色的畫，畫上是兩個男的坐在電競椅上親嘴。

        這種畫顏霖并不是第一次看到，不至于不好意思。但是！畫上的兩個男人怎么看怎么像他和顧辭好嗎？！

        “你給我解釋一下！”顏霖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好友會畫他和顧辭的這種圖，還被顧辭本人看個正著，這都什么事啊！

        “那個……”亓班臉都紅了，自己畫完自己開心是一回事，被當事人發現是另外一回事，“就是最近你們的cp熱度比較高，我看了一些帖子，就來了靈感……”

        正常來說畫自己的朋友的cp，大多數人會覺得尷尬，但亓班卻絲毫沒有這樣的情緒，反而特別有熱情，特別認真，坐著畫一天都不覺得累！

        “少看那些東西，多看看考試題。”顏霖也不能說太重了。

        “嗯，我知道了。”亓班老老實實應著，下次還敢，但不能讓霖霖發現！

        倒是顧辭笑意不減，問亓班：“你有微博嗎？我關注你一下。”

        “啊？”亓班懵逼，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顧辭的關注？

        “你這以后有成為大觸的希望，我先關注一下，方便約稿。”顧辭笑說。

        被偶像肯定加鼓勵，亓班頓時自信滿滿，都不想吃飯了，只想回家畫圖！

        “有微博，但沒怎么更新過，也沒什么畫。”亓班覺得自己的微博有點拿不出手。

        顧辭：“沒關系，以后有空了再把微博做好就行。”

        “嗯！”亓班開開心心打開自己的微博，方便顧辭搜到他，他的微博名字和游戲名字一樣，都是“qiyllbh”。

        “你的姓后面的yllbh是什么意思？”顧辭問。

        亓班特別驕傲地說：“是‘有霖霖保護’的縮寫呀。”

        顧辭了然地笑著點頭：“這名字不錯。”

        亓班刷新了自己的關注列表，看到自己對顧辭的單向關注已經變成了相互關注，八顆牙齒都笑出來了。

        顏霖用漏勺撈著煮好的食材，給顧辭和亓班都盛了一勺。拋開那個小黃畫不提，這頓飯吃得氣氛這么好，顏霖也是很開心的。這不僅因為顧辭是個說請亓班吃飯就會做到的人，更是因為顧辭的細心周全。顏霖知道顧辭不是個特別愿意主動與人拉近關系的人，但對亓班的態度卻特別好，這說明顧辭真的拿他當朋友，所以對他的朋友也會格外上心。

        能遇上顧辭，對他來說真的是巨大的幸運，他進了cab，成為了電競選手，還延續了自己的打法，沒有任何束縛。他的很多新想法顧辭都第一個站出來同意讓他嘗試，能打出效果，顧辭往往功不可沒。

        他長這么大，沒有過什么感到特別幸運的事，而他十八年來未體會到的幸運，恐怕都用來遇上顧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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