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者自囚，醫者自醫……”

“囚者不自囚，醫者不自醫……”

“囚者不自囚，醫者不自醫！”

……

魏老將軍念叨聲越來越大，南宮言不禁帶著疑惑扭頭一瞧，魏老將軍宛如魔怔，自言自語不斷。

南宮言伸手一拍魏老將軍肩膀想要嘗試叫醒他，可他卻突然起身。

瘋魔般拉著南宮言的手臂朝城樓一躍而去。

敵軍將領只見一道金光閃過，一位金甲白須的老者陡然佇立在他面前。

只聽老者問：

“國師與你們勾結，可說過攻下炎城后如何？”

敵軍將領仰視面前宛如天神降臨般的魏老將軍，顫顫巍巍回答：

“國，國師說，攻下炎城后，就地休整，等待敵國皇帝派人贖城。”

此話一出，魏老將軍瞪大雙眼，隨后心中再次平淡。

閉目凝神思考一番后，詢問南宮言：

“聽你之前說你自宮中出逃后，迷路去了南關，一路可遇見南蠻？”

“這是自然，我們一路追尋南蠻鬼神的痕跡，一路來到炎城，在炎城外  遇到駐扎的南蠻軍。”

聽完這話，魏老將軍精氣神徹底萎靡不振，他自嘲地仰天大笑。

腳步甚至都不自覺地倒退，直到后背撞在墻頭，他扶墻繼續自嘲道：

“可憐本將一生孤勇，最后卻還是輸給國師這等亂臣賊子，稱道什么鎮國棟梁，到最后還被人蒙在鼓里！”

南宮言不明白他的意思，剛要開口詢問發生何事，卻整個人驚呆原地。

只見面前這位戎馬一生的老將，金甲黯淡，宛如落幕前的最后一場戲曲，他腰間抽刀，斷水橫流，引頸自戮，現場一時間鮮血橫飛，血濺三尺……

敵軍旌旗懸掛飄揚，飛血涂染白練……

這一瞬間對南宮言來說很短暫，卻也很漫長。

魏老將軍引頸自戮只在一瞬之間，他甚至都反應不過來，對方的鮮血就已經濺在他腳下。

若說漫長，這期間他的大腦飛速運轉，想出了很多種魏老將軍自盡的原因，但歸根結底，能令他主動自盡的事，唯有一件——“家國無存”……

南宮言回想起魏老將軍提出的問題，結合所知，他想明白了原因。

“南蠻繞道南關，長驅直入，直搗黃龍？”

這時，他耳邊傳來一陣陣高唱聲，這是他之前潛入皇宮時，留下的圣言箴語，原本是用來關注新帝接下來的一舉一動的，沒想到這時竟傳回了消息。

他仔細傾聽，其中不知何人高唱道：

“改朝換代嘍！改朝換代嘍……”

南宮言也怔住，這毫無疑問是南蠻攻破了京都，家國淪喪。

他又想到消失的南蠻圣女，原來她就是個誘餌，用來誤導他們的陷阱，這群南蠻人本來就是要漁翁，敵國與魏老將軍就是那相爭的鷸蚌。

“怎，怎會這樣？”南宮言喃喃自語。

他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懷疑，本來他想的是，依靠這次在副本中的不死機制，加上他作為怪談者超越普通人力量，輕輕松松就能替魏老將軍解決邊城之禍，舉手間就能幫言靈完成家國遺愿。

可現在，他一路上，所有計劃都被出乎意料的意外打亂，自始至終就像只無頭蒼蠅一樣亂飛亂撞。

計劃出現的偏差，不僅導致計劃破產，甚至還逼死了他的盟友，魏老將軍自殺。

南宮言痛苦捂頭，想要蹲下，卻摔了一個踉蹌。

睜眼才發現，他的雙腿竟開始腐爛。

“金剛尸不是不會腐爛嗎？為何現在……”

他眼前浮現的一道字幕解開了他的這一困惑：

“無法偵測到目標關鍵人物——‘言靈’的存在，本次關鍵事件——‘真言信仰’任務已失敗，本次守護目標——‘言靈家國’徹底覆滅。”

“綜合以上情況，確認本次遺愿任務失敗，即將退出副本，返回深海監牢……”

南宮言看著面前不斷浮現的字幕，臉色逐漸陰沉下來。

他不甘心自己努力了這么久，最后卻落得個失敗返回的下場，明明，明明他已經知曉本次言靈遺愿是何了。

這時，這具尸身開始寸寸潰爛，皮膚掉落地面，腐肉散發出一股神經臭氣，嚇得面前敵軍將領步步后退。

雖然久經沙場，但他一個普通人，何時見過這種人體在眼前寸寸腐朽的恐怖場面？

南宮言的意識逐漸模糊，隱約間，他聽到有人在喊他……

“南宮言……”

“南宮言？”

“南宮言！”

……

“誰……誰在喊我？”

身穿大紅喜服的熟悉身影浮現在他眼前，南宮言認出來是言靈在喊他，可是，他知道，他已經失敗了，眼前所見，皆為心中不甘罷了……

“我都還沒有放棄，你難道就要這樣放棄了嗎？”

南宮言迷迷糊糊與其交流，自暴自棄道：

“是啊，就這樣放棄也不錯，畢竟，這一路的變化都令我措手不及，我的計劃在這些意外面前根本不堪一擊，我呀，到頭來，就是個自作聰明，卻一事無成的廢物而已啊。”

“也難怪剛見到莎士比亞先生時他就看不起我，原來，我的平庸早就刻入了骨子里。”

“平日表現出的自信僅是我一夜從庸庸之輩突然搖身一變，成為人人稱頌的天才的得意忘形。”

“我自始至終都沒有走出‘庸人自擾’這座世俗的囚籠，我一直想要的，僅是俗人的贊歌，塵世的喧囂，而非內心的平靜與脫俗的自我啊……”

言靈卻突然微笑道：

“南宮言，你不是已經找到了嗎？真正能讓你內心平靜的理想鄉，真正能讓你超凡脫俗的自由之地。”

“理想鄉？自由之地？是哪里？”

“它們一直都在你的深海中，你卻總會忽視它們，不是嗎？”

“我的深海……我的……深海……里……”

“咔——”一道門扉打開。

滿屋的沉香氣息隨即籠罩南宮言，他站在這座溫馨小屋中央，面前木桌上，言靈正趴在上面低頭寫著什么……

“言靈？我這是回到深海監牢了？”

他開口詢問面前奮筆疾書的言靈，對方卻像沒聽到一樣，沒有一刻停下手中的筆。

南宮言不自覺上前一拍，發現自己的手竟穿過了對方，這令他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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