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布局
皇帝語氣平淡無波,輕聲道:“拿來。”
他骨節分明的左手攤開與空中,拇指上的扳指晃過一陣當午的驕陽,閃得人心慌。
周正從身后小太監手里拿過那本舊書,垂著眼簾,畢恭畢敬地遞到了皇帝手中。
“若水編年,”皇帝讀了讀那書名,口中笑談道,“這樣冗長無趣的書你也看呢?”
皇帝嘴角一勾,瞥了一眼沈言玨,語氣中說不清是危險的諷刺還是善意的取笑。
書頁被迅速翻動著,一張折好的地契從里頭掉到了地上。
周正眼疾手快,上前撿起撣了撣,遞到了皇帝手中。
皇帝接過了那張地契,隨手將書扔回了周正懷里。
地契顯然是有些年份了,連著上頭的印章都是陳舊得很,但整張地契都十分整潔清晰,沒有一絲模糊不清或是破損之處,顯然是被主人好好保存著的。
而且地契雖然陳舊,卻是壓得十分齊整,顯然是一直夾在書頁中保存,有些年頭了。
皇帝拿在手里自己翻看了一會兒,遞還給了周正,傳旨道:“著戶部去晉州,把這個鐵礦的情況查清楚!
說罷站起身來,拂了拂身上不存在的灰塵,不發一言地朝外走去了。
皇帝突然的離開,讓花園里的眾人都始料未及。
侍衛太監的,自然是皇帝去哪兒他們去哪兒,他們只顧盯著皇帝的袍尾,皇帝一走,他們便緊緊跟上了。
“恭送陛下!”
沈老夫人年紀大了,皇帝這猛地一走,她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
所幸還是沈夫人在邊上攙了一把,這才讓沈老夫人及時跪送了皇帝,不至于失禮。
眾大臣此刻的位置便更尷尬了,這是要跟著皇帝走呢?還是各回各家啊?
而誰都不知道,此刻的皇帝并沒有心思去管沈家人有沒有按規矩跪送,也沒有心思去計較從皇宮浩浩蕩蕩帶來的大臣是不是跟了回來。
只因此刻,方才還胸有成竹的他,心里竟是拿捏不定了。
皇帝專程叫了一群太監來是有緣由的。
不僅僅是為了在因為搜查后院之時,盡量少地擾及夫人小姐。
其實他也沒怎么想搜查后院,他主要想看的,還是沈言玨的書房重地。
這其中關節在于,這一群太監里,有一個小太監,極其擅長奇門密遁之術。
在搜查后院之時,他將后院敲敲打打,沒找到什么密道,故而便也罷了。
來到書房,倒是將沈言玨書房里的所有密室密道,都找個了遍。
要說誰家書房沒有個密室密道的,藏些緊要的東西,更何況位列國公的沈言玨了。
既然找到了,那里頭藏的東西,便是都讓周正過了目。
周正跟了皇帝幾十年,皇帝的心思他自然一清二楚。
在御書房那會兒,皇帝特地說了讓他帶上小太監,他當即便明白了皇帝的言下之意,這是要看看沈言玨的忠心了。
而一個重臣的忠心,那可不是在嘴上。
嘴上的忠心不可靠,而無人知曉的密室里藏著的忠心,自然有分量多了。
盡管如此,皇帝亦是給自己留了后路,不傷了君臣情分。
他特地叫上一群大臣去搜沈言玨的書房便是此意。
若是搜出了點什么另說,而若是你們自己上手還什么都沒搜出來,那到時候再要污蔑便是自相矛盾了。
而皇帝這樣明晃晃地帶著沈言玨這個主人坐在書房之內,就算是平日與沈言玨不對付的,誰敢在這個當頭抄家似的搜呢?
還不是隨意翻看一下,意思意思也就罷了。
故而最終這群大臣什么都沒有搜出來,那便落了皇帝的意,以后都不能加諸懷疑在沈言玨的身上。
這背后,其實還有一層,便是那會兒皇帝已經大概相信了鐵礦之事乃是嫁禍,故而要看看到底是誰能找出證據來。
哪個不知好歹的找出來了,那此人便極有可能是皇帝要找的嫁禍之人。
那人若是有點小聰明,藏著不出來也無妨,只是皇帝想著,萬一那人當真又蠢又心急,一個沒忍住就把自己嫁禍的證據給拿出來了呢。
何況這會兒玩心四起的皇帝,根本不在乎能不能當場抓到人。
這也罷了,畢竟皇帝也做好了打算,這些大臣不敢搜出東西來,周正肯定是可以搜出來的。
這要嫁禍沈言玨,怎么可能就安排了一個人證,怎么也得像模像樣的,什么都備好了吧,既然王北卓說了有地契,那必然是有地契的。
要說這會兒皇帝還是帶著看戲的心情,期待得很,那當周正將那地契遞到他面前之時,皇帝可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這個地契若是假的,那未免也做得太好了些。
上面蓋的章,還是沈言玨尚未封定國公之時的私章,且整張地契渾然天成,墨跡陳舊消淡,紙張泛黃皸裂,沒有一絲造假的痕跡。
皇帝當時一個恍惚,不禁心生動搖了。
故而這才暗怒上涌,留下句徹查后,不發一言便拂袖而去。
待皇帝走遠,沈家眾人起了身,沈清婉遙遙看了一眼皇帝頭都沒回的身影,嘴角泛起一絲不顯眼的笑意。
很好,看皇帝的樣子,目前一切都是按著計劃進行,只差最后一劑藥了。
當時沈清婉拿到那張地契,看了老蒲的調查,當即便是心生一計。
既然有人要構陷自己父親,那自然不能白白吃了這個啞巴虧。
更何況造反這樣的事情,按在一個將軍頭上,這明擺是誅心。
故而沈清婉堅定了自己的念頭,定要以牙還牙,讓那人不得好果。
這第一步,便是要皇帝先入為主地相信沈言玨的忠心。
從兩個方面入手,一是沈言玨自己,二是王北卓。
沈清婉從頭到尾沒有告訴自己父親地契的事兒,便是要沈言玨在皇帝面前見到王北卓的時候,毫無準備。
那樣的反應最為真實,憑著皇帝的多心,必能看出端倪。
這一層其實文坤也想到了,但他當然不能自己去告訴沈言玨王北卓的事,所以只是讓王北卓把要說的供詞來來回回練習了好幾遍。
這樣到了御前,沈言玨的表現再真實,憑借著王北卓的自然流暢,亦是能讓皇帝游移不定。
至少先種下一顆懷疑的種子,在后頭接二連三的證據來臨之時,才能慢慢掰過皇帝的念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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