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各懷心事
除夕臨在眼前,坐不住的人可不止沈清婉一個。
沈清婉自然是著急春蘭是否能在除夕午宴之前配好了藥,而另一個坐不住的沈清宜,則是因著這么多日過去,沈言玨依舊沒有提要帶家中哪些人一起去。
沈老夫人已說了不去,沈夫人自是不必說,正房夫人定是要去的。
那小輩中,大小姐已經出嫁,剩下嫡出的便是沈文昊與沈清婉。
難不成國公府就四個人去嗎?
因此這日,與沈老夫人請安之時,沈清宜終歸是按捺不住了。
“祖母,”沈清宜試探著問沈老夫人,“除夕快要到了,今年咱府里還與往常一般過嗎?”
沈老夫人聽得這問話,眉毛不經意地一挑,這是什么話,除夕便是除夕,還能過出花來不成?
“怎么,宜兒可是有什么好點子?”沈老夫人不動聲色地接著沈清宜的話。
沈清婉也是微微側頭,沒明白沈清宜又是鬧得哪出。
沈清宜不掩得意道:“往年都是擺宴罷了,孫女兒是想,晚膳也罷了,午膳時分不若想些新奇的玩意兒,姐妹們可賞雪斗詩,兄弟們則投壺奪彩。祖母來評判,誰若是好的,祖母做主給好彩頭。”
沈老夫人聞得這話,不禁朗聲笑了起來:“你這丫頭,原是拐著彎要騙祖母的體己呢?”
眾人聽得也都是哈哈笑了起來。
沈清宜登時羞紅了臉,一跺腳嗔道:“祖母!宜兒是好心,想著將那除夕過得有意思些,若年年都是吃吃喝喝的,多沒趣兒啊。主意出的不好也就罷了,怎的還要取笑人呢?”
眾人笑意未減,見著沈清宜羞赧,便也小聲了些。
沈清婉卻是在心里暗暗冷笑,沈清宜這樣的人,哪兒會想著別人如何,凡事皆有目的,想必關鍵的還在后頭。
想著,沈清婉就看了一眼沈夫人。
果不其然,沈夫人已是開了口:“宜兒你忘了,今年陛下恩賜除夕午宴。”
沈清宜心下一喜,可總算說到點子上了。
“呀,”沈清宜不好意思地掩了掩唇,面不改色地小聲道,“那不如就剩下的兄弟姐妹玩就是了。”
“那可不成。”向來在長輩面前沉默寡言的沈清婉,此刻卻是突然拔高了聲音。
沈清宜一個措手不及,回頭看了一眼沈清婉。
不料沈清婉竟是朝她揚了揚嘴角,眼中盡是了然。
沈清宜心里咯噔一下,轉眼立刻暗勸自己冷靜些,她怎能曉得我的打算?
“那可不成,”沈清婉緩緩說著,“若只有剩下的兄弟姐妹玩兒,那咱這些不在的,豈不是沒機會得祖母的彩頭了。”
沈清婉面上帶笑,輕輕巧巧地說著,語氣仿佛是個斤斤計較的小姑娘,似是當真計較那點彩頭似的。
沈老夫人一聽,更是樂得哈哈大笑:“好啊,好啊,一個個都是小財迷,要把祖母老底都掏空呢!”
沈清婉雖也羞澀一笑,卻是順著沈老夫人的話說:“可不是嘛,孫女兒就惦記著祖母那些好東西了。”
邊說著,邊上前挽住了沈老夫人的手,順勢一窩,女兒家樣子,逗得沈老夫人合不攏嘴。
沈清宜見好不容易提起的話頭又被岔開了,心口一窒,見沈清婉和沈老夫人親親熱熱的樣子,登時火氣邊躥了上來,又是著急又是上火,話便不過腦子了。
“說起來,”沈清宜裝作無意問道,“陛下賜宴,爹爹打算帶誰一塊兒去呢?”
沈老夫人懷中的沈清婉,嘴角露出了一絲賊笑。
果然啊,沈清宜,狐貍尾巴可露出來了。
“這我倒是不知道,”沈老夫人只顧著說笑,未曾細想沈清宜的話,“老大家的,玨兒可和你提過?”
“回母親,”沈夫人笑著回道:“這幾日老爺忙得很,回府歇息都是很晚了,未曾提過。左不過就是帶上兒女一道罷了。”
這個兒女,可是模糊得很。嫡出的兒女呢,還是所有兒女。
沈清宜焦急等個了結,等來的卻還是個模棱兩可的答復。
心下巴不得立刻就去問爹爹,可是又不敢太過明顯了,沈清宜此刻的心可真是焦灼得很。
旁人許是不知,沈清婉卻是看得真切。
想來沈清宜定是想去除夕午宴,故而才這般旁敲側擊地打聽吧。
還有一人,也是心生疑竇起來,便是沈清宜的生母,薛姨娘。
眾人散去各自回院,沈清宜便急急忙忙去了薛姨娘處商量。
“宜兒,你今兒是怎么了?”沈清宜還未開口,薛姨娘卻是已經探詢地問了出口。
“姨娘,”沈清宜趕忙上前握住薛姨娘的手,“姨娘你可一定要幫幫我,讓我隨爹爹一起去宮里赴宴。”
“這,”薛姨娘愣了愣,未曾料到沈清宜這般著急,“這也不是我說了算的,總要老爺做主才是。”
沈清宜似是沒了神采般,垂頭坐下,又恨恨咬牙,一方絲帕似是要攪得稀爛。
“宜兒,你可是有什么事瞞著姨娘?”薛姨娘見她如此,耐心上前詢道。
沈清宜只覺得自己有口難言,這可如何說呢,難不成說自己對五皇子一見鐘情?
薛姨娘見沈清宜欲言又止的模樣,又見那泛紅的耳根,漸漸有了一絲異樣的預感。
“宜兒,姨娘是生你養你的,這府中唯有姨娘是絕不會害你的。”薛姨娘的聲音輕柔地勸著,如一把玉梳輕輕捋順沈清宜一團亂麻的心思。
“姨娘,”沈清宜的聲音微微顫抖著,“我……”
沈清宜慢慢低下頭去,聲音越來越輕:“我想去見,五皇子……”
薛姨娘聽得真切,卻訝異地微微睜了睜眼。
什么?五皇子?
雖說因著沈夫人和皇后娘娘的關系,五皇子與國公府也是來往甚密,可畢竟宜兒是閨閣女子,從小到大,宜兒見五皇子的次數可謂屈指可數。
誰像沈清婉那個沒臉沒皮的,整日就知道糾纏五皇子。
可宜兒怎么就……
薛姨娘看著沈清宜的臉,紅的幾乎要滴出血來,心里突然想到前日五皇子救了沈清宜之事。
此事外人不知,沈清宜也遵父命未與任何人說起,自然也未對薛姨娘所說。
她卻不知,神通廣大的薛姨娘早已在她回府之前便知曉了此事。
她未說,薛姨娘亦是未問,二人心照不宣一般。
薛姨娘腦中轟隆一記悶響,莫不是五皇子出手相救宜兒,宜兒便傾心五皇子了不成?
女兒家未見過什么世面,而那五皇子乃天家之子,想來必是氣度不凡,若是雪中送炭,救命之恩,宜兒傾心倒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誰都好,怎么就是五皇子呢!
沈清宜此刻心中小鹿亂撞,滿腦子都是五皇子對她的溫柔體貼,哪知道得了薛姨娘心中種種。
薛姨娘微微皺起了眉頭,心道此事倒是難辦了。
她并非沒有辦法依著沈清宜的意思,只是她若順水推舟,讓五皇子與宜兒在一塊兒,只怕最終是害了宜兒。
此事絕對,絕對不可以。
可若她不依,此刻的沈清宜,只怕是一句勸都聽不進去的。
“好,”薛姨娘想了想,終是先答應了下來,想著以后待個好的時機再勸也罷,“不過此事老爺尚未有定論,萬一老爺本就是要帶你去,姨娘豈不是多此一舉了。”
沈清宜抬臉驚喜道:“姨娘說得是!指不定爹爹原本就是要帶我去呢!那姨娘替我去問問爹爹吧。”
薛姨娘撫了撫沈清宜的臉,微笑著道:“姨娘為了宜兒,什么都愿意去做。”
沈清宜樂得揚起唇來,又羞得低下頭去。
薛姨娘的笑意卻是瞬間凝結成冰。
一轉眼便又是天黑了。
和鈴軒內,沈清婉還在想著為何沈清宜這般著急想去參加個宮宴。
要說是參加宮宴,好在貴人圈子里混個臉熟,那些公主小姐的花宴詩宴豈不更好?
那些宴會才是眾家小姐交流相識之宴。
陛下賜宴,那不過是眾人坐著吃飯喝酒,欣賞歌舞,最多給皇帝謝恩,說些吉利話,大多數時候甚至都輪不到小姐夫人開口的。
那可真是混個臉熟,別的什么都不熟。
沈清婉正想著呢,春蘭急急忙忙的腳步,打斷了她的思路。
“小姐!”春蘭匆匆趕來,都未來得及消了身上的寒氣便到到沈清婉面前。
沈清婉亦是顧不得這許多,心中燃起一絲希望。
果然,春蘭手中捧著一個精致的小瓷瓶,描的兩只修長優雅的白鶴。
“這可是……”沈清婉的眼中寫滿了驚喜,話未說完,就見春蘭猛地點了點頭。
沈清婉高興地咧開了嘴笑著,一把拿過那瓷瓶,在手中看了又看,竟絲毫也不顧平時小心謹慎記的那些規矩了。
“小姐,”春蘭小聲道:“這藥很快,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就會發作,時間緊湊,奴婢只找到這個,不過此物對身體傷害最小,添了后續化毒的藥,紅疹定不會留下疤痕。”
“無妨,”沈清婉此時心中一塊巨石落定,哪兒還在意這些,“那我便帶進宮去,到時找機會用就是了。”
聽得一字不漏的勝邪在屋頂上翻了個身兒,搓搓手心想著,這入夜可冷了好多啊,沈小姐趕緊睡了吧,待他偷換了藥,便可以去暖和點兒的地方守著了,不必再在房頂上吹著風偷聽。
沈清婉可不知道這些,因著高興,也是害怕,竟是翻來覆去了半日,到了月棲西山才沉沉睡去,可把勝邪凍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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